第23章 奉子成婚(一)
2016/02/14
晉/江首發
程慕北馬不停蹄地趕到公寓,一進門,便從沙發那邊飛來一個抱枕。他堪堪接住,大步走過去,半蹲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從她手裡抽出那支驗孕棒,仔細研究了好半天。向楠雙眼通紅,嗓子沙啞:「你倒是快活了,現在我卻要受罪。」
聞言,他把驗孕棒放到一邊去,同時長臂伸過去將她攬進懷裡,大掌輕拍著她的背部:「你傷心做什麼,這是件好事。」
「但凡你有點警戒心,就不會出這種紕漏。」她吸了吸鼻子,將臉埋進雙膝中,「我很怕,怕死了。而且我現在還不想生孩子。」
「我們可以先結婚。」他自然而然地說。
向楠的眼裡露出抗拒來:「你是不是早就有這種想法了?先讓我懷孕,接著奉子成婚。」
「我一直很尊重你的想法。」他下意識辯駁,「再說懷孕這種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許是孕婦的情緒敏感,她說兩句便來了氣:「若是你尊重我的想法,當初也不會想方設法逼我和你在一起。現在又弄出這樣的事情來,搞得我的人生一團糟。程慕北,我討厭死你了。」
他好聲好氣地誘哄:「現在還沒有最終結果。你先別急,說不定是誤判了。明天我們去醫院,拿到正式結果再商量該怎麼辦,好不好?」
她抬起頭來看他,沒回應。程慕北湊近去親了親她的鼻尖:「阿楠,我們的孩子一定非常可愛。」
向楠只覺得一股酸澀湧上頭頂。她眨眨眼,將臉埋進程慕北的胸膛,將鼻涕眼淚一股腦地擦在那件白襯衫上:「一切都太快了,我還沒做好準備。」他們從確定關係到彼此託付,甚至於現在突來的孕事,都濃縮在極短的時間內。導致她還未反應過來,便必須得接受自己和程慕北已經有了一個共同結晶的事實。
向楠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處,聽著他紊亂的心跳,平復半天,最後極低地嘆息:「算了,我想睡覺。」
程慕北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又抱她去洗漱。兩人早早地便睡下了。
半夜,向楠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程慕北睡得輕,掀開眼皮,啞聲問:「做惡夢了?」
她搖搖頭,重新躺下,渾身被汗水粘著,極度不適,翻來覆去半天都難以入眠。就在驚醒之前,向楠夢見了一個詭異的嬰兒朝她搖搖擺擺地走來,還喊她「媽媽」。接著曲老師站在懸崖邊上,抱著她剛出生的女兒跳了下去。夢境的色調也駭人非常,她想起來便后怕。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大概是太在意這件事了,才會做這種不切實際的惡夢。
第二天一大早,程慕北帶著她去了附近的醫院。一路上,她抓著他的衣袖始終不肯放開,導致程慕北連開車都要萬分小心。他目視前方,神情堅定,眼底有一抹柔意,等紅燈時反握住她的手,打趣道:「你這麼緊張,搞得我也受了影響。」
「你別說話,我現在不想聽見你的聲音。」她撇過頭看窗外。
程慕北笑了一聲,發動車子。
到了醫院,走廊上嬰兒的哭聲更加讓向楠心亂。程慕北拉著她,一路來到早就預約好的房間里。進去前,她揪著他的手臂,不同於往常的溫順,竟然有了惡狠狠的模樣:「你在外面等著。」
他笑得寵溺:「好,如果有情況,叫我一聲。」
向楠頭也不回地進屋,背脊挺直,頗有點上戰場的味道。
——
如果說她以前的人生是一出平淡的黑白電影,而現在,就是一部急轉直下、放了快進的狗血家庭劇。向楠坐在醫院的長凳上,握著孕檢單,上面那個潦草的「陽性」她翻來覆去看了很久,以確認自己沒有錯認。她將單子拿給程慕北,問:「這是寫的『陰性』對吧?」
程慕北一臉憋不住的笑意:「阿楠,這是『陽性』。」
她忽地沉默下來,程慕北也斂住笑容,起身,說要去衛生間,讓她在這裡等一下。
待他走後,向楠又將手中的單子展開來看了一遍。她坐立不安,思緒混亂,等了十來分鐘還沒等到程慕北回來,最後只能盯著自己的手心看,專心研究起上面的紋路來。她不會看手相,於是胡亂猜測,比如說那根愛情線分了叉,於是她想她和程慕北不會長久。一想到現在肚子里有孩子,她更加心慌,趕緊將手握住。
這時,身旁坐下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孕婦。孕婦身材臃腫,扶著肚子的動作分外吃力,她見向楠手裡拿著單子,便上來搭話:「幾個月了?」
向楠勉強扯出一抹笑:「三周不到。」
「我看你有點沮喪。其實我一開始也是這樣的,總覺得有了孩子以後的生活就沒那麼自由了。」旁邊的人開了話匣子,「我老公給我去買吃的了,你老公呢?」
聽她說起「老公」這個稱呼,向楠一時沒反應過來,隔了幾秒才說:「他去衛生間了。」
那位孕婦很是活潑熱情,絲毫沒有產前抑鬱的跡象,對肚子里這個即將到來的嬰兒十分期待。她說了許多懷孕時候的趣事,比如第一次感受到胎動時的興奮,再比如老公熬夜給她弄酸梅湯,婆婆從很遠的地方弄了平安鎖給她。最後她說:「我一想到以後就有一條生命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就心軟得很。老公說我比尋常孕婦要樂觀,其實道理就是這樣啊,自己開心,孩子才會開心,順順利利地出生嘛。」
向楠有點被她感染了,心情也明朗幾分,她將那張單子整整齊齊地疊好,隨後放進上衣口袋裡,盯著光潔的地板看。
幾秒后,旁邊的孕婦驚呼一聲:「哎,你看,那個男人手裡捧著好大一束玫瑰!」
向楠循聲抬頭,朝著電梯的方向看去,明亮的大廳里,只見程慕北換了一身極為正式的正裝,手裡捧著艷紅俗套的玫瑰,玫瑰上端端正正地擺了一個小盒子。她用腳趾頭想想便知道那盒子里裝的是什麼。
他朝她走過來,笑意愈發地擴大,甚至露出了那顆平日里很少示人的虎牙。向楠坐著沒動,待他走近,平靜地問:「你不是去衛生間了嗎?」
「這樣俗套的謊話你也信?」他單膝跪在地上,將玫瑰花捧至她面前,「找了很久,怕你等急了,喜歡嗎?」
她忍不住說:「你去那麼久,我如果還猜不出來,也太蠢了。」
程慕北將盒子打開:「戒指我之前就買好了,只是一直沒來得及拿出來。這幾天隨時都帶在身上。」
「你果然是早就有預謀的。」
他不置可否,抬起頭來認真看著她,薄唇輕啟,吐詞清晰:「向楠,向女士,向老師,未來的程夫人,願意嫁給我嗎?」
走廊上的人都朝這個方向看過來,甚至有人小聲地起鬨。
她進退兩難,但說不感動是假的。程慕北將戒指取出來,仍跪在地上,一臉的真誠:「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甚至錯過了這麼多年,但是向女士,請原諒我的遲鈍。現在,我要把戒指套在你的無名指上了,如果你不願意,可以收回去,那我再接再厲。如果你願意,請讓我照顧你一輩子。」頓了頓,又說,「我可以當著我兒子的面發誓。」
向楠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是兒子,不是女兒?」
程慕北頗有深意地凝了她一眼,接著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她訕訕道:「難以想象你會做出這種事情,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跪。鮮花戒指也很俗套,我以為你求婚的時候會有點新意。」
「如果你不滿意,等今天過了,我會想一個有新意的方式來取悅你。」他順著她的話說。
「我的人生被你弄得一團糟,現在還跳過那麼多程序,快進到了為人母的狀態。說實話,我很不安。」
他耐心地望著她:「我知道。」
「程慕北,你知不知道你是個混蛋。」她的眼眶忽然有了濕意。
他仍是那句話:「我知道。」
「我不想嫁給你。」
「那我娶你。」
她搗了他一拳,被他半路截住,接著整個人都落進他懷裡,那束玫瑰花掉落在地上。程慕北貼在她耳邊輕語:「待會兒這裡的人會將我們趕走,理由是擾亂公共秩序。」
她輕嗤:「誰讓你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程慕北笑了笑,趁機握住那根白皙修長的手指,鄭重地將戒指套了進去,他抬起頭來,那顆虎牙晃得向楠雙眼發昏。
完成儀式后,跪了快五六分鐘的他終於起身,將她打橫抱起,拋下那束玫瑰,快步走了一路。
向楠靠在他的肩上,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