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被神放棄的世界

修士們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宇宙分為很多層面，每個層面有很多世界，世界中又或有世界，因此世世界界無窮無盡。追求長生與強大是人類的本能，因此不斷提升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夠觸摸到通向上界的「道」，是每個修士的奮鬥目標。但修士這種堅定的信仰只是對修士自身而言。從別的角度，宇宙的角度而言，其實是非常脆弱，因為如果連修士所在的世界都是不穩定的，那麼就算修士做出逆天的努力，又有什麼用呢？

這就好像樹上有個鳥窩，鳥窩裡有個好蛋，但颱風要來，蛋再好再堅硬又怎麼能不碎呢？

自從知曉了修真界就像那個鳥窩后，太古門掌門殷玉就完全失去了修行的興緻，連弟子送來的帳本也只是無精打采地翻了翻，要知道殷玉平日里為太古門的各項利益打算。

小弟子不明白掌門怎麼跟蔫了似的。這天也放晴了啊，千流城的水也退去了。因為召開修仙大會，太古門的聲望又提高了不少。一切很美啊！小弟子不明白，也而沒有很多時間去想。修行修行，一日不修就要後退，聽到做晚課的鐘聲，小弟子急忙趕去了。

殷玉這樣度日如年半個月後，發現修真界也沒什麼大的動靜傳來，派出的探子傳來的消息也沒什麼異常的。殷玉暗想自己是不是太過草木皆兵了？他難得輕鬆了一點后千流城又開始下雨了。

開始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雨。上一次不是下了一個月么？太古門有法寶，可以將整個千流城都拉起來，這點小雨算什麼？

雨不緊不慢地下，不算大也不算小。

一連七日，大家只是覺得見不著太陽，有些發霉。

又過了七日，難免生出疑惑，四處也不見有人渡劫……但這點雨還遠遠沒有造成什麼危害。

殷玉和金光一直都有聯繫，聽說金光那邊也在下、別的地方也在下，殷玉暗暗吩咐門內把太古門外放的債務結清，加緊靈礦開採，派出一大批弟子專意採購各種物資。

兩個月後，千流城向上拉了一丈，還好。

全修真界都在觀望這雨什麼時候停，全世界都在下雨。

一年後，千流城向上抬高了五百米，還沒有上一次抬的高，但危害已經非常明顯。

以千流城為例，除了附近的千流山，低洼的地方全部被淹沒，森林、礦山、礦脈，盛產靈果、靈谷的地方早就不行了，還有很多低階妖獸都淹死了。

這些看著不顯眼，但越來越多的修士都集中在千流城后就很明顯了。

靈藥日益短缺，靈氣也日漸匱乏。

開源節流才能細水長流形成活水，如今的情況就是「源」斷了。

除了這些，千流城向上抬升的次生危害還有所有的傳送陣在漸漸失靈，到第三年，除了能依靠自身靈力飛出千流城，所有的傳送陣都啞了。

千流城成了孤城。

在此之前，更多城市都成了孤城。

此時有人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那個人是個低階修士，低階修士本來儲備就少，挨了三年後，他的靈石已經用完了。千流城裡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靈氣已經非常稀薄，可以說每個人都在靠著以前的積蓄活著。但他沒有了，這種情況下，即使是修士，最終的結局也是餓死。偶爾他看到千流城外面的水裡有魚，為了補充靈力，他冒險潛入水中去捉魚，結果發現千流城浸入水中的城基已經快被腐蝕透了。

消息傳出去的當晚，千流城就發生了暴動，無數低階的男修、女修都死於混亂之中，更有不少女修慘遭□□。這幾年以來的壓抑和絕望都在這一刻爆發。

要不是殷玉血腥鎮壓，怕是連太古門也要亂了。

其實太古門還是好的，因為殷玉是第一批知道消息的人，他雖摸不準會發生什麼，但出於一種對危險的直覺，太古門特意儲存了一批物資。不過，誰也沒想到雨會一連下幾年。

鎮壓暴/亂之後，殷玉先拿出一部分物資分給那些快走投無路的修士，當然每次不能給的太多，只是夠維持幾日生存，然後再分；嚴命太古門弟子監視城中修士，一有不對的風頭，當地格殺勿論。這種時候，只有鐵血手腕才能鎮壓得住。

然後殷玉帶領太古門長老潛入水下，看清千流城地下城基后都倒吸了口氣，沒有想到這雨水還有腐蝕作用，數丈高的萬年青鋼岩已經腐蝕到不到一人高了。殷玉當即帶領眾長老把千流城向上又拉了數十米，上去后自然是說已經控制住了，叫大家不必擔心。但只有這些高層知道，維持千流城始終保持著這種高度每日消耗的靈石都是巨量的，沒有靈石的供給，太古門也撐不了多久。

靈礦早就被淹沒了。殷玉派人去水下採礦，入水沒多大一會兒拉上來，三階法寶護心鏡已被腐蝕的銹跡斑斑。這些雨水似乎在一夜間具有了腐蝕能力，腐蝕的不止是修真界的各種物品，還有人、本就快沒有的靈氣。

這時派出去聯繫其它城池的人終於傳來了消息：千流城還是情況最好的，其他的修真城要麼沉了要麼發生了暴動，整個修真界瀕臨崩潰。

或許有人會說金光大師這些人既然早知道上面會動手腳，為什麼不早些想辦法或者離開這裡，也不至於弄到今日這種地步，原因有很多：

一是對手是「上界」只是小範圍的人知道。這個消息的發布是非常謹慎的。因為如果傳至全修真界，一個被「神」放棄的世界，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麼。

二是「下雨」這種手段比較意外，且剛降下的雨是沒有腐蝕性的。殷玉儲備的物資在此之前是夠對付一段時間的。後來發現雨水積聚的時間越長腐蝕性越大后，已經晚了，附近只剩下些山尖可以容身，那些山尖沒有陣法結界保護，正在從底部開始潰爛。殷玉並沒有限制修士們出城，但更多的人仍舊留在千流城。無論人類如何強大，有一種情懷很難抹去，那就是對家園的感情。城池就是修士的家園，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輕易地放棄家園。

不到最後關頭，掌門殷玉是不會放棄的。

在這樣的災難中，修士被打回了凡人之列，能做的只有熬，熬過這一段。

殷玉改變了策略，下令封鎖消息，告訴城中的修士這場大雨還要下一年，外面的人正在想辦法把水引向大海，他們只要堅持過這一年就可以了。

當然是騙人的鬼話，這麼說是因為太古門的儲備還夠撐一年的，先撐過這一年再說吧，至於以後，以後再想。

這日，殷玉在城中巡視了一圈后，回到翠雨居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侍童苗新是殷玉大弟子的大弟子的大弟子，見狀連忙給殷玉送上來一盞靈芝茶。

殷玉平時多半在修行，凡人的壽命太短，所以並無固定侍者，都是這些直系晚輩輪流照應。看見那一盞靈芝茶，殷玉眼角跳了跳，畢竟剛看到很多低階修士都面黃肌瘦的，殷玉怎麼瞧這一盞靈芝茶都覺得奢侈，但望著小小徒孫關切的臉，總不能對年輕人說不要這麼浪費吧，這些孩子們平時都被嚴拘在門內，還不知道真實情況有多嚴重。

所以殷玉一如平常地端起喝了：「今日門內有什麼事沒有」

他也只是隨口問問，現在消息壓得特別緊，這些孩子基本摸都摸不到。

正想著，外面風風火火進來一個人。

「師叔……」孟長風剛想說什麼，看見苗新在立即使了個眼色過去。

苗新見狀，立即知趣地下去了，臨走還關上了房門。

最近掌門和幾位太師叔都神神秘秘的樣子，他雖然好奇，卻不敢偷聽。

確定苗新遠去了，殷玉還不放心，先布下了個結界才道：「有什麼新消息？」

孟長風從懷裡取出幾道傳音符還有一根皺巴巴的報紙遞給殷玉：「情況繼續惡化，金光大師向妖修大陸的求救也沒有迴音，朱雀城、麒麟城的妖修都撤走了，小道消息說是妖族早在大洋海底修建了一座城池用來避劫，輕易不會出來了。」

「現在各地還沒有沉沒的城池都開始建造大型靈舟，烏陽木似乎能抵禦雨水的侵蝕，現在各地的煉器師身價暴漲……我們要不要開始修建靈舟？」

這種靈舟就不是能飛的了，而是能飄在水面上的。

殷玉沉吟片刻：「那三道符有沒有消息？」

一年之前，金光大師就用了一道了，卻杳無迴音。

「金光大師又用了一道，還剩下一道，說是等最後關頭再用，我看是沒希望了……」孟長風道，對方畢竟是大乘期修士，想自己躲過這場天災的話應該是有辦法，何必搭上他們這些人。

殷玉沒有回話，過了一會兒道：「先悄悄收集門派里的烏陽木，命人暗裡先造著，怎麼也得給後輩們留點去路。」

孟長風匆匆而去。苗新從樹上跳下來，他渾身都濕透了，卻沒有撐起結界。因為翠雨居門前這株合歡樹是罕見的白色，苗新很喜歡這棵樹，但下了幾年的雨，合歡樹快淹死了，苗新就用自己的靈石給它布了一個簡易的化水陣，自己就能省就省了。

看著孟長風急得沒發現自己，苗新暗想：「不知什麼事孟太師叔這麼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