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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國公夫人今日生辰,前院都是賓客,後院仆婢出了點事情本是不必驚動主人家的,管家私下處置了就算了,可這回的事情,性質比較複雜,起因就是二管家當場抓到姦夫,若是府里其他人也就算了,可偏偏這姦夫的身份很特別,是長寧候府的西席先生,跟著管家來國公府里吃席面兒的,如果二管事只是抓到,沒動手,那也能另說,直接把人揪了送到管事面前,等老夫人壽辰過了之後,再回稟處置就好了,可偏偏這二管事愛妻成狂,本來娶了個合心意的小妻子,他成天寵的跟什麼似的,府里上下就沒有不知道的,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平時就算被鳳兒罵個幾句他也不生氣,當個仙女兒似的寵到了天邊,沒成想,這還是個養不熟的仙女,對她那樣好,她居然還有外心,這不,外人隨隨便便許了她一點承諾,給了點芝麻皮兒大的甜頭,她居然就屁顛顛兒的信了,還迫不及待的搭上自己的身子,這麼不自愛的女人,讓二管事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呢,在柴房裡親眼看見以後,隨手拿了把柴刀就砍向了那勾搭人老婆的姦夫,也就是孫崇了。

二管事砍了人之後才知道那姦夫身份不同,竟然還是個外府的,長寧候府是親家府邸,而據說這姦夫還是長寧候府嫡長子的先生,這什麼狗屁玩意兒先生,書都讀狗肚子里去了,居然坑騙良家婦女,二管事是個老實人,什麼都可以忍,但唯獨欺妻之恨忍不得!最關鍵的是,孫崇被二管事砍了一刀,非但沒有夾著尾巴逃走,居然還和二掌柜杠上了,因為根據他以往的經驗來看,發生了這種事情,苦主一般都不敢聲張,生怕被別人知道了笑話,以為這二管事也是,想找回一點面子,卻沒料到陰溝裡翻船,栽了。二管事不僅沒有隱忍,反而揪著他就去了謝家的管事哪裡,孫崇這才怕了,要知道,他是被人家男人抓、奸在床的,若是罪名定下來的話,可是要受通、奸刑罰的,他懂律法,就是頭腦子昏了,好說歹說,甚至提出要賠些銀兩了事,謝家的管家和二管事都不肯私了,管事與孫崇沒交情,知道這事兒之後,就去回了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和世子夫人身邊的管事媳婦,如今國公府依舊是老夫人當家,世子夫人協理,所以兩邊都要通知到才行。

沒多會兒,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嬤嬤和世子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媳婦,各出了一個來聽著料理此事,二管事是帶著人去抓、奸的,所以算是證據確鑿,孫崇百口莫辯,只咬著牙要見長寧候夫人謝氏,世子夫人顧氏和柳氏已經坐在了一起,此時正是開飯的時間,賓客們大多去了前院吃席,正好給她們騰出了處置事情的時間。

謝馨柔,謝馨元,言昭華和言昭寧知道國公府里發生了事情,就留了下來,不過也只敢躲在西廂房裡,聽丫鬟來回傳話罷了,不敢讓柳氏和顧氏知道。

因為事關長寧候府,所以謝氏和言修都被喊到了後院來,不過這種烏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會讓主人家親自出面審理,只是吩咐嬤嬤們審。

謝氏和言修的臉色都有些鐵青,畢竟是自己府上帶來的人鬧出這樣沒臉的事情,不管事實真相如何,他們都同樣丟臉。

柳氏坐在主坐上,顧氏站在她身旁伺候,不時用眼睛瞧著謝氏,似乎有些好奇的樣子。

趙嬤嬤掀開棉帘子進來稟報柳氏:「老夫人,那先生抵賴,說二管事設計冤枉他,一時還未肯招供。」

柳氏還沒開口,顧氏就上前說道:「不是說當面抓著了,怎麼還設計冤枉他了?這先生是哪個先生,聽著像是個讀書人,可怎麼能做出這樣是非不分的醜事呢,這樣的人還教書做先生?別是誤人子弟了呢。」

顧氏聲音溫柔,說話自有一股端正的腔調,這麼多年在府里協理大事小事,從未出過差錯,是個聰明又能幹的,可此刻說的話,卻像是夾著刀棒般打在謝氏的臉上,疼的五官都快走位了,言修將茶杯重重的放下,他生氣是理所應當的,這孫崇是謝氏找回府里給謙哥兒做先生的,如今鬧出了這樣大的動靜,不管怎麼說,謝氏都是難辭其咎的。

謝氏有些緊張,舔了舔唇,硬著頭皮對那嬤嬤問道:「我還是不敢相信,孫先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自己本人不是也沒有承認嘛,你再去問問,說不定這件事背後還有一些隱情呢。」

嘴上這麼說,但謝氏心裡已經肯定了孫崇故態復萌,他這好色的本性就算是棺材擺在面前都不悔改的,當初謝氏聽了張平的介紹,覺得就該這樣一個表面道貌岸然,骨子裡爛到渣的人來教言瑞謙,把言瑞謙這個嫡長子從根兒上帶壞了,到時候就不愁沒有小辮子給她抓了,這麼幾年來,孫崇雖然也小有作惡,但只敢在長寧候府中造次,雖說她這些年給他收拾了不少麻煩,可到底沒鬧出像今天這樣的大事來,以至於謝氏都有些疏忽了他的品行,更加讓謝氏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在她今日剛被老夫人罰了手板子的時候鬧出來,此時此刻,謝氏咬死孫崇的心都有了,可這事兒不是出在長寧候府,她可以私下替他抹掉,如今她能做的,不過就是能保就保,能把他身上的罪名洗清就更好了,最起碼不能讓言修懷疑她是故意找的孫崇來教言瑞謙就好了。

和謝氏對話的嬤嬤是桂嬤嬤親手調、教出來的,哪裡會被謝氏三言兩語給糊弄呢,直接說道:

「侯夫人見諒,孫先生雖然沒有承認,可是二管事那是親自帶了好幾個人去的柴房,其他人也都看見了,那先生只是自己不承認罷了,居然躺到地上撒起潑來,還說了很多混賬話,不是奴婢誇張,貴府的這位先生,就跟那街上的地痞流氓沒什麼兩樣,耍起無賴來真是丟了讀書人的臉。」

謝氏聽了這些,心裡著實生氣,不敢跟其他人發火,就對那嬤嬤怒道:

「好了好了,誰問你這些了。」

謝氏這也是沒話說了,孫崇被人家丈夫親自抓、奸在床,眾目睽睽之下,他居然還想著撒潑狡辯,謝氏有多希望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哪怕她們直接把孫崇給殺了,或者那二管事直接砍死孫崇也就罷了,偏偏還留他一條命,在這裡拖累她。謝氏抬眼看了看顧氏,希望顧氏接收到她懇求的目光能稍微網開一面,可顧氏連跟謝氏對眼的機會都不給,站到一邊事不關己似的等候柳氏發話。

謝氏瞪著她,恨在心裡,只覺得今兒實在是太邪門了,先是她被柳氏罰了打手板子,還沒喘過氣來,又發生了現在這事兒,真懷疑是不是老天爺在和她開玩笑,一天之內居然把她殺的節節敗退,並且無話可說。

趙嬤嬤看了一眼謝氏,對著柳氏的方向上前一步,說道:

「老夫人,那先生可真是混!他不僅撒潑,還大言不慚的說,讓奴婢們來問侯夫人,說侯夫人說什麼也不會對他坐視不理,會給他伸冤什麼的,這事兒,外頭奴婢們都等著,也不知老夫人是個什麼章程,奴婢們也好下去處理。」

謝氏一聽頓時就跳了起來,指著趙嬤嬤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叫我一定會給他伸冤?這事兒和我有什麼關係,現在我就在老夫人面前說了,他是生是死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老夫人若是判了他死罪,我要是替他求一句,我就不得好死。」

謝氏的脾氣其實很大,只不過常年壓抑著,不在外表露,所以知道她這脾氣的人是少數,包括柳氏和言修,從前都沒有注意到,原來謝氏居然有這樣大的脾氣。

言修一拍桌子,怒道:「夠了!聽聽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跟那市井潑婦有何區別?事情發生了就發生了,你這麼緊張做什麼,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嗎?給我退下。」

言修是長寧候,對謝氏有管教的責任,謝氏敢對趙嬤嬤耍狠,卻是不敢對言修怎麼樣的,被罵了也只好心裡憋氣,言修來到柳氏面前,拱手說道:

「岳母在上,今兒這事是我督管不利,才讓那不長眼的狗東西鬧出了醜事,我也不知原來那先生竟是這般的品行,原以為他學問好,人品定然不錯,卻是看走了眼,岳母放心,不管如何處置,我們絕無異議,府上二管事那兒,我也會派人去道歉的。」

柳氏剛才一直不發話,其實也就是在等言修,畢竟那犯了事的是長寧候府的先生,他這個長寧候不發話,總是有所顧忌的。

柳氏無意為難言修,得了他的準話之後,就點點頭,對一旁等候命令的趙嬤嬤說道:

「讓二管事去順天府擊鼓,這與人妻子通、奸是個什麼罪,咱們也別私下裡定了,讓順天府審一審,事情就清楚了,到時候該如何判,回來告訴我一聲。」

趙嬤嬤點頭稱是,又問:「那鳳兒該如何處置?」

趙嬤嬤問完之後,看了一眼顧氏,顧氏這才想起,鳳兒是她院子里花房的婢女,走下腳踏,對柳氏說道:「我院子里的人,我親自去瞧瞧。」

柳氏擺擺手,顧氏就領著趙嬤嬤出去了。偌大的廳內,就只剩下言修,謝氏,柳氏和桂嬤嬤四個人了。

*********

西廂房裡,幾個姑娘聚精會神的聽著奴婢的稟報,言昭寧聽說謝氏被言修責罵,立刻就彈跳起來問道:「我母親如何了?她沒事吧?」

言昭寧畢竟年紀還小,不懂這其中的要害關係,只知道謝氏似乎又吃了點虧,就因為長寧候府出來的人壞了事,父親就對母親責罵不已,心裡著實不太痛快,又瞪了一眼坐在一旁喝茶的言昭華,心裡的怒氣火苗越竄越高。

「姑娘放心,侯夫人無事,今日也算是無妄之災,哪裡想到那為人師表的先生居然是個包藏禍心的禽獸,好在如今給抓了出來,否則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姑娘呢。」

來傳話的是個媳婦子,說話有點不上檯面,謝馨柔制止道:「好了好了,再去盯著吧,這裡用不著伺候了。」

那人離開之後,謝馨柔原本是想到言昭寧身旁去說幾句安慰她的話,可看著言昭寧怒不可遏的模樣,她就沒了興趣,坐到了言昭華身旁,說道:

「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出這種事情,實在太巧了些。」謝馨柔這般說道,突然又覺得不妥,補充道:「哦,我的意思是,那先生也夠奇怪,偏要選在今日,而且原本該在賬房忙著對賬的二管事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柴房,實在是太巧了。」

言昭華遞給她一杯水,說道:「這便叫惡人自有天收吧,要不然哪會這麼巧呢。」

她聲音平穩,叫人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輕柔甜美,叫人聽了就不由自主的想安靜下來。

謝馨柔接過茶杯,想了想后,便點點頭,表示認同言昭華的話,言昭寧暫時還想不到這件事情會對她的母親造成什麼影響,只覺得那先生丟臉至極,本來她今日就不高興,平白的受了言昭華那樣的羞辱,讓大家看了她好一會兒的笑話,現在出了事情,言昭華居然一點都不擔心,還悠閑自在的喝茶,那嫻靜的姿態,真叫人心煩。

走過去對言昭華說道:「大姐姐如何這樣淡定,府里人出了事,你就沒有半點難為情的意思嗎?虧你還是嫡長女,怎的這樣不懂事呢。」

言昭華嘴角含笑,沒有說話,可一旁的謝馨元卻是忍不住說道:「寧姐兒你怎麼能用這種態度和大表姐說話呢?長幼有序,你怎可忘記?」

謝馨柔現在已經算是徹底看清了言昭寧的嘴臉了,從前是沒有遇到事情,大家打了照面之後,笑一笑,說幾句喜慶的寒暄話,可一旦發生了事情,就越發能看清一個人的本性如何了,言昭寧的品質根本不如她在人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好,刁蠻任性,尤其是對言昭華,那種恨意和討厭是根本遮不住的,而她今年十歲,可想而知在長寧候府她必定唯吾獨尊,以至於言昭華不能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看的出來,她已經習慣當著眾人的面對自己的姐姐指手畫腳,說明她從骨子裡就沒有認可自己的姐姐,沒想到這麼多年,居然被她給騙了。

謝馨元將言昭寧拉著坐下,言昭寧臉色雖然還是不好,可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外面對言昭華無禮,只在心裡下定決心,等回到長寧候府之後,一定要告訴母親,今日言昭華連同外人欺負她的事情,讓母親好好的教訓教訓她才行。

哼,言昭華你別得意!

***********

不知道西廂房內發生的事情,擎蒼院的主廳之內,此刻的氣氛也十分凝重,只因為柳氏的一個問題。

「孫崇其人,據說是你不遠千里迎回府里,特意給謙哥兒請的先生?」

就這一個問題,讓謝氏連坐都不敢坐著,直接低頭站在柳氏面前,戰戰兢兢的回道:「這,孫崇的確是才名在外的,我不知道他竟是這樣的為人,這些年在府里並未發生過同樣的事情,若我知道他是這樣的,哪裡會,哪裡會給謙哥兒做先生呢,母親這個問題,著實刺痛了我的心,若給侯爺聽起來,還不知該如何懷疑我呢。」

謝氏將一切都推乾淨了,孫崇救不下來,那就隨他去死,只要不連累她就好。謝氏此刻真的不敢去看言修的臉色,就怕看到一張盛怒又懷疑的臉。

「我可不是要讓人懷疑你,只是你這行為確實讓人不得不懷疑。你做長寧候夫人這些年,侯府里打理的確實井井有條,可唯獨對華姐兒和謙哥兒,似乎總差一點什麼,我且問你,華姐兒三歲開始學女工,這是你安排的?八、九歲才開始啟蒙教學,也是你安排的?」

謝氏心裡一驚,面上波瀾不動,對答如流:「是,女兒從小到大,姨娘也是讓我先學的女工,所以我覺得讓華姐兒自小學女工並沒有什麼錯,至於八、九歲才開始啟蒙,那是華姐兒自己要求的,五六歲的時候,我給她請過先生,可華姐兒不願學,成日里只願意刺繡,我也是沒法子,畢竟不是自己肚子里生的,打不得,罵不得,我這個繼母做的有多難,侯爺也是看在眼中的,母親就別說這些話來刺痛我了。」

柳氏一拍椅子說道:「哼,你倒是會狡辯,華姐兒是長寧候府嫡長女,身份是你一個庶女能比的?嫡長女肩膀上要承擔的責任太重,你不從小培養,反而還聽之任之,先不管你是真情還是假意,單你這做法就是不對的!」

謝氏漲紅了臉,沒想到柳氏會在言修面前也這般不給自己臉面,直接拿她是庶女的身份來說事,自是氣得不行,可偏偏柳氏是嫡母,她今日已經錯了很多,若是再和柳氏頂嘴,只怕還會多一條『不敬嫡母』的罪名,謝氏心力交瘁,被柳氏一句話給壓垮了腰,乾脆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柳氏從座位上站起,拂了拂並不髒的衣袖,狀似無意的說道:

「我還聽說,薇姐兒的嫁妝如今是你在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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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弄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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