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一日，伊風正在為一個新的主題愁悶著，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意外。一個八小節的主題居然讓他冥思苦想了足足兩天，可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找到一個讓他滿意的樂章。

終於，坐在椅子上的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煩躁，從椅上跳了起來，拿起一旁閑置的小提琴，信手拉出了一段旋律。

「很好聽呀！」一陣驚嘆聲突然從門口處傳了過來。

伊風停下弓弦，朝門口處看去。

「王自浩……」伊風只叫出了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卻一時叫不上另一個人的名字。

「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我吧，」女孩笑起來的樣子很像秋天裡甜甜的草莓，「我叫沐雨菲，上次我們見過面的。」

伊風的眼神像蜻蜓點水一般在她的臉上停落了瞬間便離開了。

「哦，」伊風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是特意來看你的。」

「那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這個還不容易，」王自浩接道，「人一旦出名了，就沒有什麼**了，明星就是靠出賣自身的**而出名的。」

伊風苦笑了一番。

「你剛才拉奏了一段曲子是什麼曲子？」沐雨菲好奇地問道。

「剛才？」伊風木楞起來，「我剛才並沒有拉奏什麼曲子。」

「怎麼會呢？」沐雨菲的眼眸中似乎流淌著一股清澈的霞光，「就在我們剛來到門口時聽到的那段曲子，很動聽的一段旋律。」

聽到她的提醒后，伊風才明白了過來，說道，「剛才我只是即興拉奏了一小段，我覺得並不是很動聽，也不怎麼樣。」

「是嗎？」沐雨霏不敢地相信問道，「那你還能再為我們演奏一遍嗎？」

「我已經不記得了，」伊風說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們來還真有點事想請你幫忙，」王自浩說道，「不過這件事對於你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什麼事？」

「是這樣的，雨霏現在已經從藝術學院里畢業了，簽了一家音樂唱片公司，準備發行第一張專輯，」王自浩說道，「作為一個新人，想要一炮走紅，就得唱好第一張專輯裡面的歌，所以關鍵是要創作出一些出色的曲子……」

「你想讓我為她寫歌，是嗎？」伊風不耐煩地打斷了王自浩的話語。

「是的。」王自浩答應道。

「這個……」伊風想推託著，但礙於兒時的情誼，「你們剛才也看到了，我正在為一部新作品而發愁，恐怕作不出什麼出色的歌曲，所以……」

「小風，」王自浩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連忙插道，「你這是在謙虛，再說寫幾首歌與寫鋼琴曲是完全不同，寫歌就簡單多了，你只要隨便動一下腦子就夠我們發行好幾張專輯了，所以你一定要幫我。」

「再說，」王自浩突然話峰一轉，「我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小時候咱們可一起你不能就這點忙也不幫吧。」

聽到他提及到兒時的情誼，伊風沉默了起來，臉色也泛起一分青色。

伊風的擔憂並不是無中生有的，最近，他開始有了一種尷尬的感覺，他對新樂思不再像曾經那般信手拈來，尋索的時間開始延長。以前只需要考慮幾小時的樂章，現在卻需要幾天，甚至好幾個禮拜。這讓他偶爾感到一陣驚悸……他在沉默中將猶豫延展開來。

「阿風，」王自浩接著說道，「幫幫忙吧，你就看在我們小時候的情分上幫咱們這一次，度過這個難關，行嗎？再說，你剛剛舉行的音樂獨奏會不是很成功嗎？那麼動聽的樂章你都能想到，那麼幽婉的旋律你都能寫出來，那讓你只寫幾首歌曲就更不在話下了？不是嗎？……」

在王自浩滔滔不絕的遊說時，伊風抬起頭，掃了一眼，不經意瞥見沐雨霏在一旁正凝神地看著他。

她的這種眼神頓時讓他莫名地心驚。

這種新鮮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浮生過。

他情不自禁地回過頭來，與她相對視。

失神的沐雨霏發覺到他那目不轉睛的注視時，立即失措地低下了頭，臉上立即染上桃紅般的羞暈。

伊風知道自己已經抓住了這種久違的感覺。

「好的，我儘力吧。」伊風突然插道。

「你答應了？」王自浩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

「嗯，」伊風瞟了他一眼后，又將視線凝聚在沐雨霏的身上，「反正我也想換一換創作方式，一直都寫大型的樂章都快有點乏味了，現在正好寫一些歌曲，換一下口味，說不定也能捕捉到一些很好聽的旋律。」

「如果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我剛才還一直都擔心你不會答應我們的請求……」王自浩欣喜若狂地說道。

「怎麼會呢？我還得謝謝你。」

「為什麼？」伊風無心的一句話讓王自浩疑惑起來。

聽到他追問起來，伊風才知道剛才失口說漏了嘴，慌忙地尋找借口掩護著。

「伊風，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手中的小提琴？」沐雨霏突然插道。

伊風怔了怔，答應了，然而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好奇。

沐雨霏小心翼翼地從伊風的手中接過那把紫紅色的小提琴。

小提琴面板與側板膠接處的漆色，已有幾分脫落，但這對小提琴的音色並沒有絲毫影響。從沐雨霏模擬夜鶯啼叫聲的試音中可以聽出這一點。

「好渾厚的音色呀！」沐雨霏驚喜地贊道，「我原以為樂器用久了，就會失去原有優美的音色，影響樂曲的演奏效果。但現在我才知道，並不這樣的。原來時間越久的樂器，表現力似乎更強，拉奏出來的琴聲音域也似乎更寬廣，這是那些新的樂器所沒有的效果，是不是？」

說完后，沐雨霏仰起頭深情地望一旁的伊風，似乎在尋求著共鳴。

伊風唇角微露出一抹淡笑。

他的笑頓時讓她的心情開闊了起來。

「我能不能拉奏一段？」沐雨霏俏皮地問道。

「你？」王自浩開玩笑地說道，「你不是剛學幾個月嗎？」

聽到他近乎玩笑的質問，沐雨霏靈活的手指突然猶豫了起來。

「沒關係的，你試試吧，」伊風插道，「不要過分擔心，做你心裡想要做的事，丟掉所有的包袱。」

沐雨霏猶豫的思緒又激化了起來。

她用手輕輕地捋了捋散落在香肩上的髮絲，將小提琴腮托擱放在左腮下，琴弓緩緩地貼在潔亮的琴弦上，琴聲響起來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伊風頓時眼前一亮，不禁為這而痴迷，心裡油然而生出一種讚歎，她的動作竟是如此的優雅。

琴聲悄然而去。

「怎麼樣？」沐雨霏忍不住問道。

「很好聽呀，」王自浩驚詫不已，「你什麼時候學會這首曲子的？我怎麼不知道？」

「不錯，挺好的。」伊風很少去讚美一個人，可這回他不知怎的，不由自主地讚美了一番。

「不過聽起來，好像有點耳熟……」王自浩補充道。

「是嗎？」沐雨霏接道，「這正是剛才咱們一起聽到的那段曲子。」

「什麼時候？」

「就是我們剛走在門口時……」

「伊風剛才隨便拉奏的一段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那首曲子？」王自浩的驚訝染上了幾分欣喜。

沐雨霏笑而不答的眼神。

「你都還記得？」伊風也半信半疑地問道。

沐雨霏連忙收回了臉上的自喜，擔心在他面前弄出了笑樣。

「如果你們有空，可以常來這兒……」伊風找了一個理由，「……一起探討一下歌曲的事，怎麼樣？」

「那再好不過的。」王自浩爽快地答應了，「好了，我們不打擾你的創作了。」

要走了。

意猶未盡的沐雨霏只好遞還手中的小提琴給了伊風，就在轉身離去時，她回頭顧盼了一眼身後正在摩挲小提琴的伊風。

然而，正是這一多餘的回眸惹出的禍。

就在伊風低頭為剛才的言行而懺悔時，恰好又用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她的回眸，頓時心中的懺悔煙消雲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