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穿梭於各貴族的宴會中，一個殘酷的事實逼近了正值青春的伊風。

這份災難性的打擊直接將伊風拋擲到人生最底谷處，敲碎了他所有的希望與憧憬，面臨人生中第二次低潮。

不正常的生活與豪飲的習慣很快奪去了伊風年輕的健康。

有時，他正埋頭於一則音樂樂章的創作時，卻突然感到一陣如針刺般的頭疼，但在短暫的數秒之後又恢復了正常。然而，伊風並沒太在意這個細微的生理變化。

消極糜爛的生活讓他的病情更加地惡化，逐漸地，頭疼的次數更加地頻繁，這使伊風變得更加地煩躁，甚至對林珊有時無緣無故地發起脾氣。

終於，一個重大的決定產生了。

一個欠缺月光的晚上。

林珊安靜地坐在床上，雙手緊緊地抱著腳，將頭輕輕地擱在膝蓋上。

清淡的月光透著玻璃散布在她凄美的臉龐上，除此之外，整個房間正沉浸在恬靜的夜色中。

往昔的色彩染上了林珊的回憶……

曾經與伊風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像一張張黑白照片在眼前放映，一絲絲幸福的微笑慢慢地爬上了她的面龐……

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徹底地變了。

那段愉快的時光彷彿只有短暫的五分鐘，僅僅五分鐘而已，而愁苦的思緒卻遠遠地超過了那快樂的五分鐘。

「伊風不再像以前那樣愛護我了。」林珊自言自語地說道，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了下來，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了已寫好的那封信上。

訣別信。

悄然離去的信。

當她猶豫不決地看著信封上已被淚水打濕的字跡時，一種熟悉的聲音似乎在耳畔響起。

回憶隨著這陣聲音回到了那個下午。

是她完成畢業答辯后便迫不及待地趕去見他的那個下午。

是四年前的一個下午。

是一個陽光燦如繁花的下午。

她猶記起了腦海中快要淡忘掉的一幕。

那一天，爸爸平靜的神情中似乎蘊藏著一種冷峻。

就在她準備離開家時，爸爸試圖阻止過。

現在回味起爸爸那時所說過的一番話，偎在月光中的林珊突然覺得格外的意味深長。

「伊風的生命註定是不平凡的，他來到這個世界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婚姻，也不是為了愛情。他的人生會是苦難的，大凡有某種天賦的人必定會遭遇到某種厄運，與他親近的任何一個人都避免不了承擔許多常人無法承擔的痛苦……」

然而，當時林珊卻完全沒有聽進爸爸那一番語重心長的勸說，還在他的面前表示出對未來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可是當時，她沒能明白到這句話的意思。

「這對於我來說，太難了。」林珊傷悲地說。

她的淚水在那一夜淹沒了所有的或幸福或苦痛的回憶中。

翌日，依舊是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

坐在書桌旁的伊風發了很長一會呆后，才發覺到眼前似乎少了些什麼。

一尋思，才意識到半個上午已經沒有看到過林珊了。

她到哪裡去了？怎麼沒有看到她呢？帶著這個疑惑，伊風走出了卧室四處尋找，來到林珊的房間，空無人影，四周的什物依然整理得井井有條。

餘光過處，他看到桌上擱著一封沒有粘封的信。

拿到信后，伊風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而已。

難道她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拆開信封，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凍結了，驚訝和痛楚互相摻雜著像洪水一樣向他湧來。

信中一個個雋秀的字像一把把匕首直插入了伊風的心臟，林珊離開了他，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實呀！

可信上的內容表明這是真真實實的。正如信中寫的「我的心靈幾乎處在崩潰的邊緣，我覺得我很疲憊，需要一片寧靜的地方去休憩，讓我的靈魂得以舒緩，因為我的心臟已無法承受與你在一起的種種壓力。」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伊風一直在心裡反抗著。

淡藍色的信紙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他癱坐在床沿邊，腦海中一陣陣嗡嗡作響。

終於，理智回到了他的手上，離11點的飛機還有半個小時，也許還來得及挽回這場意外的結局。

於是，伊風瘋狂地駕駛著車，顧不得行車安全，倒霉的是就在離飛機不遠處堵車了。

頻繁的看錶更加重了他心中的焦慮，鳴笛聲在他敏捷的按擊下無間斷地長鳴著，可是那一條長長的蛇尾依舊是寸步難行。

伊風跳下車，氣憤地踹了一下車門，索性扔下車子不管，撒腿朝著機場飛奔而去。

正當他趕到時，11點飛機已進入了正常的起跑軌道。

伊風使勁地追著，可這終究是一場懸殊太大的愛情拉力賽，不可能是唯一的結果。

就在飛機與地面失去接觸的那一刻，伊風心中的痛苦終於決堤了，彷彿有千萬把刀在大腦中刺痛，終於暈厥了過去。

坐在飛機上的林珊緊緊地抱住一個樂譜夾，裡面裝的是伊風曾經寫給她的樂曲。

輕輕地翻開樂譜夾，映入眼中的第一首樂曲便是《水仙花》，這讓她情不自禁回想起那開心的一天……

不小心，這些樂譜又勾出了伊風為她彈奏這些樂曲的美好時光，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湧出，這些依依不捨的憂愁的眼淚。

詩意化的歌詞伴隨著凄美委婉的旋律蕩漾開來，在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溢出了悠悠的如香水般的酸淚。

林珊手中的歌詞似乎在開口說話，仔細地聽，的確，是一種哭泣的聲音，是哀痛的懺悔。這是曾經與林珊各別一方的伊風耐不住寂寞的思念，特意為她寫的樂曲《長相思》。

優美的歌詞含著淚在傾訴著：

「一堆苦澀的黃葉

隨著風鋪滿了大地

卻阻擋不了秋風的寒意

寂寞的碧雲圍住了峭壁

卻只能任憑孤雁的鳴啼

那一夜

秋風吹散了我們緊握的雙手

冷冷的月光化成了一種相思

我閉上眼睛

希望能擺脫愁緒的奴役

可這種努力無法滌除苦澀的記憶

拾起一枚晶瑩的淚滴

小心地包裹著你的美麗

順著大海的浪濤飄曳

流入你的掌心

釋放出海這邊的回憶

化成了你手中咖啡杯里的甜意

又到了一個想念的秋季

離別的橋頭只有一個等待的顧影

多了幾聲凄美的哭泣

……」

突然，歌聲在她腦海中被阻斷了下來，胸口一陣煩悶作嘔的感覺讓她難受至極。

片刻之後，一個漂亮的空姐及時地趕過來，熱情地諮詢著林珊的身體狀況，並立即給她的嘔吐胸悶給了一個判斷，暈機。

「暈機？」林珊在心中疑惑著，她以前從來都沒有過暈機，無論是坐車還是坐飛機。可是現在為什麼會突然暈機呢？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她還是服用了空姐手中的兩枚專門防止暈機的膠囊。

然而，服用藥物之後，她的胸悶並沒有好很多。

伊風醒來了，睜開朦朧的雙眼后看著天花板時第一感覺發現周圍竟是那般的熟悉。他以為剛才只是一場夢，想到這點，他疲倦的臉上頓時充滿了欣喜。

「伊風，你醒過來了，太好了，你都已經昏迷了一上午了，快嚇死我了……」

一陣殷切的呼喚聲。

辨別聲音，伊風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他側過頭來，眼前的那張面孔讓他驚異。

「你？」伊風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小寧？」

「總算你還記得我，沒忘記我當初囑咐你的話。」一陣喜極而泣的聲音。

「什麼囑咐？」伊風疑惑地問道。

「讓你不要忘記我，我還會回來的，」她高興地說道，「今天我回來了，更沒想到是在機場偶遇到了你，這不就是人們口中常念叨的『緣分』嗎？」

伊風苦笑了一番，強撐著要坐立起來。

小寧連忙攙扶著他，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隨著一絲鼻息捲入他的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