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冷血女強

尤貝爾一出寢宮，銳利的氣勢立減。她捂住臉，肩膀微曲，胸口隱隱作痛。世上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明明知道結果還要親自確認一遍。從私心上來說，她對蘇琦有喜愛、有讚賞…可畢竟不是陪伴她千年的妹妹，而是一個異世的靈魂。如果可以，她並不會在兩個人之間做出選擇，更多希望三個人能一起生活下去。

「陛下，我們已準備好人手。現在要對醫院那邊下手嗎？」

尤貝爾立刻放下手，挺直肩膀，看上去還是那個氣勢十足的女王。她抬起手，語調很穩，「我知道了，馬上……」

忽地，腦海里浮現了蘇琦失望的臉。短暫的遲疑，她選擇垂下手，賭一把！相信蘇琦的判斷力，也相信那些人真的是好人。她釋然的笑了笑，下達了另外一個命令，「先不要管醫院那邊，所有人集合去廣場大樓。」

這些人可以緩一緩，但是那些幕後主使必須要死得乾淨！她嘴角輕挑，熟悉地操作戰甲，身後是密密麻麻的戰機，浩蕩地駛向廣場大樓。

……

蘇琦站在鏡子前，端詳著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太多次輪迴，她有些記不起自己本來的模樣。印象當中，自己還算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有些小迷糊，經常丟三納四…這樣的性子遇到強勢的女主，無疑是被炮灰的對象。

她去了星海，見到了歸寧。歸寧見她第一句話：『要改變人生，還是自己變強？不管哪個選擇，你都要付出代價，只是多少而已。』

那時候的她毫不猶豫選擇變強。她去了穿越學院，學了宮斗專業，欠上了一大筆學費。畢業之後，她一直接受各種後宮任務，從中她學會了謀略、心狠、強勢…任務成功率也漸漸提高。然而，這一次任務，她看到從前的自己，弱小、任務持續失敗。

尤貝爾的強大，將她襯托的一無是處。她心思不夠密，尤貝爾一堂課就讓她動搖；她毫無威信，十句話不抵尤貝爾半句話……對於已經習慣用輪迴優勢來壓制對手的她，感到很失措、茫然。現在一切更是回到了原點，她該怎麼辦？

一個急促的聲音打破她的思緒，「這裡是廣場大樓，尤貝爾的軍隊正在疏散附近居民……」

蘇琦側過頭，天空上是密密麻麻的戰機，地下排列著整齊的軍隊。他們一部分圍得廣場大樓水泄不通，一部分有序地疏散民眾，不慌不忙。民眾面上也很平靜，十分配合他們的安排。為首的隊長一遍一遍命令道：「女王有命，不能錯殺一個平民，也不能放過一個名單上的人類。」

蘇琦激動地伸出手，輕觸尤貝爾的臉。她站在戰甲上，面無表情俯視這一切，看似還像以前般強大、冷酷……一霎，寢宮傳出瘋狂的笑聲，門外的侍衛聽得頭髮發緊。

尤貝爾沒有屠殺人類！她沒有！結局改變了！激動的眼淚劃過臉頰，她真心為尤貝爾高興，她還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尖銳的警報聲忽地貫徹她的耳膜，隨之門外響起緊急的敲門聲。她緊蹙眉頭，拉開寢宮門，「怎麼了？」

「殿下，請快跟我們離開。」幾行侍衛齊忙跪下，「陛下調動了所有兵力來攻打廣場大樓，僅留下我們來看守您。剛剛來報，一波軍艦向我們開來。請殿下迴避一下，免得受到傷害。」

調虎離山？她眉尾凝住，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從不是畏懼尤貝爾知道真相，而是擔心她不知道真相。不用想，一旦她了解真相，一定會派兵殺光知情人！按照慣例，尤貝爾上戰場從不帶尤幻西，反而將她留在寢宮。眼下，她攻打廣場大樓了，無論帶走了多少軍隊一定會減弱防守。

防衛減少、尤幻西留下，無疑這是他們最好的攻擊時機，一舉可以將尤幻西擒住！等尤貝爾反應過來，他們早就帶她去了別的星球，想挽救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個計劃很完美，但他們遺漏了一點，那就是尤貝爾的抉擇。在原劇情，尤貝爾選擇了滅絕人類，他們的計劃自然落空了！現在尤貝爾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反而落入他們的陷阱。

她嘆了一口氣，倘若他們的計謀成功，尤貝爾一定會懊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她會用一生來彌補這個錯誤，傾盡一切尋找尤幻西。隨之，她的心境也會大變，不再相信人類，甚至遷怒其他人類，將他們滅絕。因此，當務之急是將這個消息告知尤貝爾，讓她回來救場。可不用想也知道，通訊儀器一定被他們切斷了，最大的可能只能靠傳話。

「你們一隊人去看看通訊設置怎麼樣了。如果壞了，儘快修好它，把這個消息傳達給陛下。另外二隊人，一個掩護一個潛伏，一定要逃出去把消息帶給陛下。」蘇琦頓了頓，利落地抽出自己的寶劍，「剩下的人，你們願意去醫院就跟我走。」

「殿下，醫院裡不過是一些人類與人魚。您犯不著為了他們犯險，讓陛下擔心您！」侍衛長連忙跪在她腳下，「我們來掩護您，您趕快離開去找陛下！只要見到陛下，您就安全了！」

蘇琦溫柔笑了笑，那些人就是為了她來的，絕不可能放她離開。如果她待在這裡，侍衛們還有出去的機會。一旦她企圖逃走，侍衛、幾十萬人、人魚全要給她陪葬！他們殘忍、滅絕人性，這些生命在他們眼裡不過是雲煙，過眼既忘。

那些人很有可能一開始就打算好，要用這些生命來脅迫她妥協。她逃不走！哪怕她的身體逃離了，她的心也就此被困住！那會是一生的罪惡，接近百萬的生命…更何況，那裡還有一個人。他陪伴她走了幾世，現在失去了記憶是個弱小的人類，她怎麼可能會拋棄他？

她搖了搖頭，抬眼看向密集的黑點，決然踏出第一步。她的確不如尤貝爾強大，但她也不弱小。她的肩膀足夠承擔一條血路，承載眾人的希望通向生機。

修長的背影孤寂地走在走廊上，堅毅而決然，她帶著自己的信念一步步走向盡頭。也許沒有結果，也沒有明天，但她在為信念奮戰。侍衛長痴痴地凝視，胸口奇異的劃過一道電流，有些暖有些動人。

……

陽光沐浴下，醫院裡一片歡聲笑語。一個帶著眼鏡的男子，他穿著寬鬆的襯衣在黑板上寫寫劃劃，下面坐著緊密的成年人魚們。他不厭其煩地邊寫邊讀，人魚全神貫注地跟讀跟寫。他們拿筆的姿勢很規範，但落在紙上的字就歪歪倒倒。

稍遠處的人魚們，他們已經能寫出整潔的字，目前正在學習更高深的加減乘除。他們目不轉睛地看向黑板，神情很認真唯恐錯過丁點。

這是一個美好的開始，儘管人數不多，改變不大，卻是絕境中的希望。人類與人魚和平相處，沒有屠殺、沒有貪婪，只有歡聲笑語，人魚不再是人類的食物，而是他們的朋友、親人……既美好又是奢求。

陡然間，笑顏僵住，讀書聲停止，偌大的軍艦擋住了陽光，留下一層死亡的陰暗。紅髮人魚不安地拽住新衣服，目光里透著悲痛而絕望。小人魚撲倒她懷裡，止不住的顫抖哭泣，「姐姐，我們都要死了。對嗎？」

紅髮人魚閉上了雙眼，眼角劃過粉紅的眼淚。短暫的美好背後，迎接的是滅族。他們的抗爭輸了！他們還是人類的食物，無窮的屠殺會一直伴隨他們，直到價值耗盡。

希望過後的絕望，往往是最錐心的痛。他們垂下頭，面無表情，平靜地等待接下來的命運。軍艦打開門，陸陸續續跳下全面武裝的人類。他們的視線全落在人魚身上，那是毫不掩飾的貪婪。他們舔了舔嘴唇，得意地大笑起來。

人魚一直是供給軍隊的食物，不過經尤貝爾警告后就斷了供給。在他們眼裡，人魚肉不僅口感極佳，還可以增強體質是他們最狂愛的食物。他們已經許久沒沾人魚了，現在看到活生生的人魚，蠢蠢欲動的心早就按耐不住了。

一個大兵吞了吞口水，「媽的，生人魚肉好嗎？」

一旁的大兵齊笑，「當然好吃了！生魚片吃過沒有？這可比生魚片好吃多了！」

話剛落音，一個大兵迫不及待撲向了一條綠尾人魚，撕掉她的上衣……一個老太太立刻站了出來，拿著板凳使勁往大兵身上打，「畜生！畜生！人魚是人類的朋友，你們怎麼可以生吃他們？」

「媽蛋，老不死的。敢打老子？」大兵放開人魚，一槍打爆了老太太的頭，厭惡地朝她的屍體吐了一口唾液，「真他媽掃興，吃點東西還要羅里吧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