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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阿兄想賺錢的話,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許穎輕輕啜了一口茶水,手指撫著茶盞,沉吟了片刻說道,「阿兄可知,咱們家其實是抱著金磚在討飯吃。如今的蘅縣,城裡的宅第算得上是寸土寸金,咱們家這個大宅子,破落是破落了些,但是地方夠大,不拘是租出去住人,或者租給南來北往的客商們落腳放貨物,都能貼補些銀錢。有了這些錢,咱們住著的這個院子就能修葺一下了。反正咱們就剩三口人,住不了那麼多地方,那些地方不過是空關著積灰養耗子,不如隔一隔租出去得些銀錢,咱們的手頭也能寬鬆一點。若不是分家的時候說好了老宅歸長房,其他房多分家什錢糧,若不是他們膽小怕事,怕住在這裡礙了君侯的眼擋了後輩們的路,二叔他們恐怕早就搬回來了。」
「這不行。」對於此事,許岳想都不肯多想,直接否定了阿穎的這個建議。
「阿兄,沒有千年不衰的家族,家族一旦敗落,賣地賣宅子都是題中應有之義。況且咱們只是出租,又不是賣出去,阿兄不用覺得守不住祖業對不住祖宗。況且這事也不能怪到阿兄頭上,明明是時局變幻莫測,咱們無識人的本事沒能跟上局勢變化搶先納頭就拜改換門庭,才會有這一遭變故,而不是子孫不肖敗了家業。」許穎對阿兄的死腦筋很無奈,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不行,不說有外人住進來了會不會衝撞你,光是被外人衝撞了宗祠,阿兄他日就無顏去地下見列祖列宗。」許岳一口咬死了就是不肯答應。
「阿兄,你不要這麼死腦筋好不好。」徐穎說幹了口水,依然說服不了他,「哐當」一聲就把茶盞拍在了几上。
幸好這些茶盞是不知道哪個窯場練手流出來的特價粗陶,價錢很便宜,兩個錢一個隨便挑,而且特別結實,她這麼砸都安安穩穩地沒有碎裂,若是她家以前用的茶具這麼砸一下肯定碎了,她現在早就心疼了,若是將軍用來坑冤大頭的那些素瓷茶具,她肯定心疼得要大哭了。
她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不要衝動不要生氣,和阿兄這個笨蛋生氣不值得,要是氣壞了自己,還得出湯藥費,才是真正的不划算了。
阿兄的性子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就是這麼個不懂變通的傢伙,若他懂變通,家裡就不會混成這個模樣了,蘅縣這些年日新月異迅速發展,什麼地方都缺人,特別是讀書識字的人,以阿兄的學問,讓他做買賣他認為是賤業不肯去做,她不能強求,那去做個抄抄寫寫的書吏想來是不成問題的。
世族的確一向看不起佐斗小吏,寧願做個閑雲野鶴也不願意低就,但是現在有他們挑揀的餘地嗎?他們錯過了第一波投靠的機會,所謂世族子弟的治世能力在將軍這樣真正的名士弟子面前只能自慚形穢,將軍把名士的聲望給抬到了極高的地步,其他人在蘅縣想要以聲望出仕恐怕會貽笑大方,因為君侯肯定會把人與將軍比較,其他人沒將軍那樣的才華本事根本沒臉自稱名士,還不如踏踏實實地從低處開始,先做個小吏,等到真正展露了本領,自能尋到伯樂。
連她這樣的女子,將軍見她會寫會算,處理起事物來重點分明井井有條,放得下臉面拍得了桌子吵得了架,暗中考察了一段時間,最近將她提為了主記,手下管著男男女女好幾個書記員,現在算是小吏中的一個小頭頭了。
許氏大宅出來的阿穎,內宅女子這個身份,在將軍那裡都不算問題,只要有能力會做事,他就會看中你,提拔你。
將軍是這樣的人,君侯明顯喜歡的也是干實事的,阿兄這麼死腦筋下去,還是繼續待家裡吧,免得出門去找不自在。
想是這麼想,但是有些事勸別人容易勸自己難,許穎胸口的這口氣就是順不了。
見阿穎氣成這樣,許岳有些不忍心,但是這事他不能退讓。
「阿穎,其他的事阿兄都可以答應你,但是這事不行。阿兄明天就去找事做,哪怕是尋個鋪子做個賬房都可以。」許岳咬了咬牙,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算了,阿兄,出租房子你不願意就算了,你也別去做什麼賬房了,還是想辦法找個文書的活吧,我明天先幫你打聽一下哪裡缺人,你再去,先不忙出去找。」許穎搖了搖頭,讓阿兄做小吏都不樂意,做賬房實在是為難他,她還是幫他想想辦法找個合適的工作,免得他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
夜深了,許家兄妹說完了閑話,各自安歇了。
蘅侯府東院中,世子周弘和世子夫人趙明嵐,共牢而食合巹而飲,終於完成了昏禮的種種儀式,也準備歇下了。
「世子!」趙明嵐輕聲喚他,她的臉上因為憑添了幾分酒色,泛著微紅。
她望著周弘,眸中有微光閃爍,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周弘這一整天都表現得妥當無比,現在就剩他們兩個人了,他卻失去了往常的冷靜,手和腳都不知道該放哪裡了。
「夫人……」他喚了一聲,又覺得太客氣,改口道,「嵐兒!」
話音剛落,他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
趙明嵐聞聲笑了起來,笑得他更加手足無措了。
「阿弘哥!」她從善如流,馬上就改了稱呼,「夜深了。」
周弘雖然被她笑得更緊張了,同手同腳靠近她,慢慢貼了過去,隨手一扯,帳子垂了下來,將他們的身影掩去。
夜深了,人卻未必全靜了,比如趙明軒,今日被灌了太多的酒,頭昏沉沉的,看東西都有了重影。
「一幫混蛋,給未成年灌酒,還有沒有人性了?」他捂著額頭,躺在榻上呻/吟著,遲遲不能入睡。
窗外,明月當空,光華如練,恰是月正圓,人成雙,舉城共歡顏的時候。
阿姐幸福就好,他閉上眼睛,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慢慢沉入了睡眠。
第二日,他才知道,醉酒最痛苦的時候是在第二日,哪怕灌了一大碗醒酒湯,也擋不住額角傳來地針扎般的痛苦。偏偏新人們可以休息,他們這些苦命人還須爬起來幹活。
一大早,就有人來向他報告,市貿司又被人圍堵了。
「又不是第一天發生這種事,你們還沒習慣嗎?都太年輕太經不起事了,還要好好歷練啊。」他將布巾丟入井水中,拎出來蓋在自己的臉上,讓自己能夠清醒一點。
市貿司被人圍堵不是新鮮事,哪天門庭冷落了才是新鮮事。
這種事,不需要一大早就來告訴他,來得這麼早,是來吃早飯的嗎?
「將軍,那些商人昨晚就在了,昨晚好說歹說把他們全勸走了,結果今天五更天還沒到,他們就又來了。五更天啊,司里除了守衛,根本就沒其他人,他們就在那裡排隊了。跟他們說了,那些彩瓷是獨一無二的,我們要賣的時候會貼出章程來的,他們就是不信,賴著不肯走,硬說咱們有貨,他們就是要排隊等候,有貨咱們藏著不賣幹嘛?」來人對這幫一言不合就要圍堵市貿司的商人,早就一肚子氣了,偏偏將軍提倡和氣生財,不許人向這幫人發脾氣,他只能來向將軍抱怨了。
「好好和他們說,售賣彩瓷這事不急,現在風聲還沒傳出去,等傳出去了,再準備售賣吧。」那幫商人,個個老奸巨猾,眼光毒辣,分明是想在別人還沒收到消息前吃個頭口湯,趙明軒可不打算滿足他們。
彩瓷這東西,技術條件所限,隨機性太強,出精品不容易,物以稀為貴,自然是要往高價賣了。
所謂的奇貨可居,好東西不怕沒人要,商人們多了,這價格才能提上去啊。
生財有道趙明軒,哪怕頭昏腦漲的時候,心中的算盤也是撥得很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