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32.第 32 章

京城已經沒了半點涼意,殿外陽光明媚,點點楊絮隨微風浮動,悠悠飄散在殿內。

令玦比以往更容易犯困了,難得閑下來便靠在榻上閉目小憩,發上被人輕觸了下,他睜開疲倦的雙眼。

「弄醒陛下了?」展宴初連忙收了手,看著令玦,有些過意不去。

展宴初如今入殿,都是無需通報的。他進殿後,見令玦靠在榻上小憩,就一直沒有作聲,只是在看到有楊絮飄落到令玦的墨發上時,想伸出手替他取下,哪裡知道,這一丁點的動作竟驚動了令玦。

令玦微微搖頭,坐起身。「本就還沒入睡。」

展宴初坐到床邊,扶住令玦,溫柔的勸道:「那陛下再睡一會兒。」

「不了。」令玦定了定神,問展宴初。「你在這站了多久了?」

「沒多久。」展宴初笑笑。

令玦看著香爐里的那柱香,都快燃盡了。他眸光微動,掀開錦被下了床。

展宴初取過架子上的龍袍,輕輕撣了下上面的楊絮,然後為令玦披上。

令玦瞥了眼那楊絮,淡淡道:「已經六月了。」

「是啊。」展宴初邊說邊為令玦整理著衣襟。

「你的婚期也將至了吧!」

展宴初頓了下,看向令玦。「陛下,臣......」

「別胡思亂想,朕只是想說,剷除竇家的最好時機要到了。」令玦又道:「展宴初,朕知道你與你表妹青梅竹馬,情深意重,可,你該知道,權力之爭,免不了腥風血雨。」

展宴初心底確實有些不忍,但還是鄭重道:「事關重大,不容優柔寡斷,臣定會顧全大局,全力協助陛下。」

御花園中亭台樓閣,疏密合度,奇石羅布,佳木蔥蘢。

展宴初和令玦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看著那周圍的美景都感到分外愜意。

展宴初讚歎道:「這御花園裡真可以稱之為人間仙境了!」

令玦打量著御花園,默認了。

展宴初伸出手,溫柔的撫摸了下一枝含苞待放的芍藥,笑道。「真美啊!」

令玦聞言僵了下,看向展宴初撫弄著的花朵,心裡突然浮現起一個久遠的場景。

俊美的少年站在花叢前,靜靜的撫弄著一朵芍藥。少年的手修長精緻,被艷紅的芍藥花襯得雪白。他溫柔的撫弄著含苞待放的花朵,連嘴角的笑意都是那樣的溫柔。「真美啊。」

然後,他收緊了手,將那朵含苞待放的花捏的粉碎,殘破的花瓣從他的指間飄落到地上。

他依舊在溫和的笑。

那是令玦第一次遇見令玖時的場景。

他不由得脊背發涼,眼裡流露出無盡的恨意。從第一眼,就該知道那個人是個變態。可就算知道又有什麼用呢!撞見了那個人,註定和那朵含苞待放的芍藥是一樣的下場。

「陛下,你怎麼了?」展宴初收回手,有些擔心的看著令玦。

「朕沒事。」令玦看著展宴初的手,古銅色,健康,溫暖,有力,與令玖的手截然不同。他斂了心神,道:「朕似乎許久不曾練劍了。」

最近過的太過安逸了,他怎麼竟忘了,只要令玖還活著,他就隨時都可能被卷回到那個骯髒痛苦的過去,他必須時刻保持著警惕。

展宴初只當是令玦喜好練劍,有了身孕后,不便練劍,心中憋悶,於是安撫道:「陛下別擔心,不便練劍,總還有別的。陛下會作畫吧!那日在御書房中,臣見陛下的畫畫的很好啊!」

令玦正打算回去作畫。展宴初突然又道:「不對,這樣好的天氣,悶在殿里畫畫可惜了些。有了,陛下會彈琴么?」

令玦頓了下,微微頷首:「朕倒的確會,不過也許久沒彈,有些生疏了。」

「那正好趁著今日這麼好的日子,陛下來彈一曲吧!」

令玦略作遲疑,道:「也好。」

宮人將琴搬來了御花園中。

令玦臨琴而坐,撩袖扶上琴弦。

他身著一攏黑色龍紋錦袍,頭上的青玉冠在日光下珠光耀目,襯得他愈發英氣逼人。筆挺的劍眉,高挺的鼻樑使他看起來總有著幾分銳氣,可那低垂下來如同墨蝶一般的濃密睫毛又使他的五官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那雙時常持劍的手扶上了琴,竟沒有絲毫違和之感。

悠揚的琴聲從他的指間流瀉出來,宛如涓涓流水,清悅舒緩卻絲毫不顯平淡,使人不自覺沉醉於其中。

展宴初享受的眯縫起眼睛,細細品味著。

令玦的腦海里突然又浮現出了一個場景。絕美的少年衣衫不整的撫琴而坐,吃力的彈著琴,仔細看才會發現少年冷漠的臉上隱隱有痛苦之色,蒼白的唇早已被咬出了血,身後年長一些,同樣異常俊美的男子笑著微微傾身,手上的紅燭燒的滋滋流淚,不斷有紅色的灼燙的蠟滴到少年光裸的肩膀和脊背上。

琴聲驀地變得激越起來。

「你可以選擇死,但死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只有疼痛和屈辱,才能讓你變成最完美的玩物!」

「這對眼珠子曾經覬覦過本殿的東西呢!真是不自量力。」

「你是我的,永遠永遠。」

「你以為你成功了么?我偏不會讓你如願。」

......

無數的畫面,結滿白色紗幔的禮堂,染血的桌角,幽暗的密室,破碎的衣物......

令玦的手一時不受控制,使了大力,弦應聲而斷,指尖瞬間溢出血珠。

「陛下!」展宴初立即擔心的衝過去看著令玦。「你沒事吧!」

令玦有些恍惚,將指尖攥進掌心。心中突然有種強烈的不安的感覺。

展宴初蹲下身想看令玦的手,令玦卻突然攥住了展宴初的手。「展宴初。」

「陛下,臣在。」展宴初看著令玦。

「你會離開朕么?」令玦攥緊他的手。

展宴初安撫令玦道:「陛下放心,除非死,否則臣絕對不會的!」

「不許你說這種話!」令玦猛然喝住他,額上已浮了一層冷汗。

展宴初見令玦這副模樣,連忙道:「陛下別激動,臣不會再說這種話了。」

令玦沒說話,只是兩手緊緊攥住展宴初的手,將他的手背貼向自己的額。

他是真的怕了。他不怕自己受到傷害,他只怕展宴初會被他連累。令玖的手段有多麼變態殘忍,展宴初根本就沒領教過。

「陛下?」展宴初還想問令玦。

令玦卻對展宴初道:「回去吧!」

展宴初和令玦回到了殿中。

展宴初見令玦臉色不大好,卻也不知如何安慰,兩人只能沉默著坐著,展宴初等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想到些話來要說:「陛下,您......」

話還沒說完,蒲懷言就從外面走了進來。「陛下,該喝葯了。」

展宴初和令玦分開了些,展宴初去端了葯過來,一股濃濃的藥草味頓時盈滿鼻息,他微微蹙眉,對蒲公公道:「公公,這安胎藥聞著未免太苦了些。」

蒲懷言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良藥苦口啊!」

「拿來給朕吧。」令玦不動聲色道。

展宴初將葯遞給令玦,嘆道:「陛下,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自從展宴初和令玦在一起后,蒲懷言就把展宴初當成了自家人似的,說話一時也沒了約束:「唉,陛下素來怕苦,生病了都是能不吃藥則不吃藥。上次展少將軍昏迷不醒喝不下藥,陛下親自喂你,被那葯苦的臉色都變了......」

「蒲公公!」令玦立即打斷他。

蒲懷言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掩了下嘴。「老臣糊塗了。」

「承蒙陛下厚愛!」展宴初既受寵若驚,又有些奇怪,問蒲懷言道。「不過,喝葯的是臣,陛下怎麼會被苦到?」

蒲懷言心虛得很,欠身行了一禮,訕訕笑道。「陛下,老臣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就先退下了。」

「公公?」展宴初還是頭一回見到蒲懷言這樣,禁不住更加詫異了。

令玦心虛的咳了下,對展宴初冷道。「別管那麼多了,過來坐下。」

展宴初坐到令玦身旁,靜靜的看著令玦喝葯,淡色的薄唇被葯浸濕泛著誘人的光澤,他突然想到,當時那種情況只能是令玦用嘴喂得他,一瞬間臉漲得通紅。

令玦喝完了葯,苦的微微蹙眉,抬頭看了眼展宴初,差點被嗆到,紅著臉凶道。「你臉紅什麼!」

「沒,沒什麼。」展宴初撓頭笑笑,停了下,又歉疚道。「那日,讓陛下擔心了。」

「你知道就好!」令玦挑眉冷道,心裡不自在的很,只能又岔開話道:「朕喝完葯了,去拿帕子來給朕擦嘴。」

「是!」

展宴初應了聲,立即取來帕子。

令玦剛要伸手去接,展宴初已經抬起他的下巴,拿著帕子替他仔細的擦起了嘴。

「你!」令玦赧然的看著展宴初,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僵著身子任由他擦著。

「陛下,擦好了!」展宴初深深的看著令玦,將帕子慢慢放了下來。

「恩。」令玦垂下眼帘,想將下巴從展宴初手上移開。

展宴初卻突然幗緊他的下巴,將唇欺了上來。

令玦微微瞠目。

柔軟的雙唇貼合在一起,展宴初將舌頭探入令玦的口中,分享著葯的苦澀。這一吻緩慢而細緻,沒有狂亂的情yu,只有溫柔的深情。令玦禁不住閉上眼,習慣性地回應起展宴初。

兩人許久才慢慢分開,展宴初抵著令玦的額輕聲問道。「陛下,這樣是不是覺得沒那麼苦了?」

令玦閉著眼低喘著,說不出話來,算作默認。

「陛下的苦,有臣與你一起承擔。所以,別怕!」

令玦睜開如淵的冷眸,看著展宴初,黑眸微瀾。

兩人對視了半餉,展宴初突然紅著臉,氣息不穩道:「陛下,臣......今晚能留下來么?」

只是親一下,都能......這個展宴初,未免精力太旺盛了些。

令玦本能的想拒絕,但見展宴初那雙眼睛柔情似水的盯著自己,鬼使神差的道。

「好。」

「展宴初!展宴初!」令玦猛地從夢中驚醒了。

「恩?臣在?」展宴初睜開惺忪的睡眼。「陛下是不是做噩夢了?」

令玦看著展宴初完好無損的躺在身旁,這才長出了口氣。

展宴初將令玦摟到懷裡,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臣在。安心睡吧!」

令玦感受著展宴初有力的臂膀,和溫熱的胸膛,安心了許多,閉上了眼。「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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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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