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物是人非

華箐的陣法可使蘇紅纏在下界停留三月，三月一過不回去的話，只能再飛升一次。

蘇紅纏摟著昏昏欲睡的李長心，朝九華門而去。

九華門還是當年那般，只是破敗了許多。淪為修仙小派。磨仙石階早就失去了靈氣，甚至都沒有人知道這石階原本的用途，而將其當成山上的道路而已。

蘇紅纏行至山門口，那塊刻有九華二字的石碑還在。卻沒有當年的守門修士來阻攔。

「師傅，師傅？」蘇紅纏低聲喚著懷中人。

李長心許久才睜眼，迷茫看了四周一眼。發現這就是自己昔年宗門之後，嘆了口氣。「物是人非……」

蘇紅纏領著她朝磨仙石階走。邊走邊說：「當初你在這上頭與枯骨老人消失的時候，我就在想，若是還有機會，定不會再讓你遭罪。可我……」

李長心淡淡，笑了一下說：「無事，此刻正好。」

蘇紅纏看過去，李長心卻撇開了頭，不願與她對視。

兩人步入三百石階處，蘇紅纏感慨：「原來是這般模樣……」

石階盡頭是一塊懸崖，底下煙霧瀰漫，隱約是一片叢林。不過這些都是幻陣。其實石階盡頭是一個巨大的朝上洞口，底下黑漆漆看不清楚。

李長心也回：「我也未曾想到是這般模樣。」

蘇紅纏打橫抱起她，說：「我本找到治好你眼睛辦法，不過現在已經能看得見了……」

說完足尖一點，跳了下去。冷風肆意吹刮，但李長心卻沒有感覺，不似以前的陰寒刺骨。

百療的屍骨橫在裡頭，白骨蒼蒼，在這裡等了幾萬年。

李長心聽聞百療魂魄消散，此刻再睹物思人，心情難過。蘇紅纏索性迅速將白骨收起來。「我們快些離開吧。」

出去的時候遇著一位女修，對方相貌平平，但是見到蘇紅纏這般的大能修士和李長心萬年鬼修，絲毫不焦急。

「拜見兩位前輩。」女修乃是一位化神修士。

「你是九華門長老？」蘇紅纏覺得對方熟悉。修士多半過目不忘，自己應該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李長心開口：「你是許雪兒？」

女修驚訝，回：「前輩認得我？在下並非九華門長老，而是隱居此地修鍊罷了。」

蘇紅纏問李長心：「怎麼了？」

李長心搖頭，回：「不，沒什麼。昔日見過……」

當初見許雪兒對方不過是個孩童，如今卻是化神修士。的確該說一句物是人非。

許雪兒認不得這兩人，目送兩人離去。轉身剛要回洞府卻突然記起，扭頭猛看。良久嘆了口氣，若是沒記錯，那位白衣鬼修是不是就是當年坐在碧陽峰石階上哭泣的凡人女子？

緩緩朝李長心離開方向行了禮，說了句：「多謝。」

昔日不管是對方有意無意，終究是對方給自己的機緣。

兩人先去了青丘狐族，沒人記得臧幻琴了。便是最為年長的狐族修士不過才八千多歲。幾萬年之前的族人怎麼可能有印象。

蘇紅纏和李長心便再去了一趟鳳族。

剛剛通報便見一銀衫中年女子抱著一白狐過來。雖年歲稍長，可相貌卻是一等一的好，甚是冷艷。

「李長心？」對方先是疑問的喊了句，而後沖蘇紅纏尊敬道：「前輩……」

李長心開口：「你是扶搖還是林蟬？」

扶搖微微頷首思量，往了眼懷中護理，輕輕道：「不管是誰，我和幻琴的緣分從未斷過。」

「懷中是臧幻琴？」李長心瞥向她懷中的狐狸。

不像，不過是簡單的白狐……

扶搖楞了一下，道：「前輩可是來看幻琴的？」

扶搖轉身為其領路，扶搖居住在山頂之上，小洞府前頭，一株不知名的花樹開著蒼白的花。

扶搖在那座小土丘前頭停下，李長心走近看見那前面有一塊木碑。

簡簡單單，刻著藏幻琴三字。

扶搖展露笑顏，道：「幻琴，有人來看你了！」

蘇紅纏傳音李長心，說：「墓上無怨氣，怕是坐化而死……」

李長心嘆氣，緩步到墓前。看著那墓，心裡難過卻哭不出來。而後沖蘇紅纏說：「我們該走了。」

「恭送二位前輩……」扶搖行禮。

蘇紅纏看了她一眼，資質不錯，如果鳳族全族培育一人，不用兩萬年，她就可碰天道，可飛升上界。

只是這天下有的是人想飛升，可有的人卻不願。

藏幻琴的墓地雖小，卻有聚靈法陣。那狐妖分明還捨不得走，卻又不能修鬼道。竟選擇將自己束縛於此。可惜的她本體太弱，非化神修士查探不到她的存在。

扶搖為她停滯修為，不肯突破，至始至終從來不知道她的存在。

幫她一把也好……

李長心自打見過扶搖就有些喪氣。臧幻琴找了林蟬那麼多年，最後也同樣修為殆盡，化為白骨蒼蒼……

蘇紅纏帶她去了洛海，打開飛升通道。看著她這幅樣子，安慰道：「生死有命，你該明白的。」

李長心嗯了一句，明白與不明白又有什麼區別呢？

以前太過於追求通透，大道無情。如今想來卻可笑至極。

大道無情？不過是人慾望太多，戒不掉，舍不了……

蘇紅纏見此，直接攬過她腰足尖一點，消失空中。

這樣一來，與這下界再無聯繫……

鳳族之地，月色皎潔，散布一地華色。

扶搖對月飲酒，醉眼朦朧。她曾多次和臧幻琴這般，兩人月下小酌，說說話。如今近萬年，那個人都沒有再回來。

「臧幻琴，我不去找你，如果你還記得我，就該來找我……」扶搖說著醉話。

若是不記得，那便算了……

扶搖仰頭灌酒，她一直糾結當初臧幻琴到底為何要與自己在一起。只是因為自己是林蟬轉世？若是如此，她扶搖至始至終不過是一個替代品。

她從來不問臧幻琴，因為害怕。

扶搖跌跌撞撞走到墓碑前，抱著它哭的一塌糊塗。

她忍了幾千年，今日見到李長心終於等回了蘇紅纏，卻再也忍不住了。

「臧幻琴，你為林蟬斷了尾毀修行，我於你，是不是只是因為林蟬轉世……」扶搖趴在地上，口中呢喃：「為何不斷了我念想，為何不斷了我念想……」

夜風吹落一地花瓣，覆蓋其上，似要將扶搖一起葬在此地。

迷糊之中，扶搖感覺有人輕輕拂去自己身上的花瓣。

一陣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那熟悉聲音響在耳邊。「扶搖，這地上涼，快些起來……」

扶搖微微睜眼，看見臧幻琴的身影在自己三步遠，剛才不是還為自己拂去花瓣，怎麼又隔那麼遠？

她囈語，「若不是夢，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