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易子而食

??第十五章

繆緲靠在牆頭垂頭沉思，耷拉著小腦袋讓人看不清表情。

屋內是稚童的歡聲笑語，屋外卻顯得格外沉寂。

無聲地嘆了口氣，繆緲提步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了另一頭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大門被沖開的嘎吱聲，屋內傳來一陣對話——

「王大牛是不是這家？」

「我就是王大牛，請問各位找我有何貴幹？」

「原來王大牛就是你啊，看來兄弟們沒找錯地。來啊，兄弟們，搜！」

繆緲聽到這收回邁出的腳，靠在牆頭繼續偷聽——

「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亂翻我們家的東西？！」

在男人的怒吼中夾雜著女人的驚呼聲和小孩的嗚咽聲，片刻后屋內終於沒了翻箱倒櫃的聲音，就聽到有人說道：「老大，沒有值錢的東西……」

「沒有？」

屋內傳來男人粗狂的聲音，那道聲音接著怒吼道：「沒有？那接下來還要我教你們怎麼做？！」

「是是是。」

一眾小弟的疊聲，緊接著屋內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和小孩子的哭泣聲，其中還有男人的悶哼聲。

繆緲察覺不對勁，趕緊找了個角落躲起來。沒過一會便看到屋內一群男人奪門而出，其中還夾著一粗衣女子和小男孩，中間左右都有人架住女子將她往外扯，而小男孩在一漢子懷中不停掙扎。

直至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繆緲才看到半敞開的大門裡艱難地爬出一個男人。

男人額上滿是鮮血，從眼角一直滑到嘴角，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可偏偏執念要往外爬，嘴裡一直念叨著什麼。

繆緲看不下去大步衝出去走到男人面前伸手扶起癱軟在地上的王大牛，就聽到耳邊男人嘴裡含糊卻不停地念著「大順大順……」

繆緲走進費力支起癱倒在地的男人，見他這樣用肩膀架起男人，將人扶進陰涼下的石凳上坐好。

好不容易安置好男人，繆緲正準備轉身去拿不遠處的巾子，可誰能想到原本病蔫蔫的男人突然暴起，猛地站起來就要往門外沖。

「大順大順……」

男人沒走兩步就「咚」的一聲砸在地上，那道悶聲不禁讓聞者都肉疼。

繆緲丟開手裡的巾子快步上前扶起男人，卻被男人一把抓住手，細如蚊吶的聲音顫巍巍對繆緲說：「小兄弟，幫幫我幫幫我……不然……不然就晚了！」

繆緲邊將人從地上扶起邊開口道：「大哥你先起來再說吧……」說著咬牙將一個大男人扶到門前坐好。

男人滿臉血都不顧，一把抓住繆緲的手，哀求道：「小兄弟，大哥求你一件事，去前頭轉角處的劉家找劉鐵柱，讓他救救我娘子和兒子吧……」

說話期間，男人左眼浸滿了鮮血，可他卻不管不顧死死拽著繆緲，就像拽著最後一絲希望。

繆緲點點頭應道：「大哥我這就幫你去，但是你能先告訴我那些人到底是誰嗎？」

「那是一群畜生！」

王大牛狠狠道，想起他那未滿兩歲的稚兒，不禁悲從中來，解釋道：「他們那群人應該是好漢幫的走狗，我沒想到這一趟回家居然引狼入室，讓人惦記上了我家的孩子和妻子，都怪我都怪我……」

說著男人將臉埋入手中，一時間悲慟不已。

繆緲不解，問道：「這好漢幫是……？」

「這樣的年歲，這永州城裡……也是亂了。」

男人如是答道，原來這樣的大旱之年，能留下來的都是平民大眾，可按照以往大家幹活吃飯的方式顯然已經不適合這個亂世，稍微有點腦子的人便組織「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不擇手段地活下去。

他們的方法在初期無非是一群烏合之眾聚集打砸搶，但因為縣官不管事，只要按時將水糧送到衙門處，一切都好說話。畢竟縣官也是人，底下還有那麼多張嘴要吃飯，在這亂世間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

但是年歲漸過，日子越發艱難，天空就連一點子貓尿都沒有，永州城內的百姓過得愈發艱難。

每戶人家中沒人餓死就算是家底殷實。

可哪怕這樣，每日都有人見不到第二天東邊升起的初陽，好漢幫從百姓家中搜不出任何餘糧。

底下還有一幫小弟張著嘴等著，好漢幫不知何時起，開始走上了背離人性的非人道路。

易子而食，析骸而吹。

繆緲從沒想到從前看過的那句古話居然活生生再現在她面前，好漢幫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了作為一個人的底線，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他們居然食死人肉，到現在還變本加厲……強搶百姓家中稚兒，食活人肉！

繆緲聽到這整個人半天回不過神，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她沒想到……有人真能沒底線地做到這一步！

「小兄弟，你快救救我那可憐的孩子吧，他還不足兩歲……」男人因為被人打斷了腳，不禁放聲哀求著繆緲，道：「幫我找到劉大哥，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人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繆緲卻覺得眼前渾濁著血液的血淚更是如夜鶯泣血，不是傷到了至極不會流出的男人血淚！

繆緲握緊拳頭，朝王大牛點點頭，鄭重地開口道：「王大哥，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王大牛眼裡含淚，一切盡在不言中。

繆緲邁步朝外跑去，前方盡頭轉角處劉鐵柱家！

好不容易跑到盡頭處，繆緲雙手撐膝，她五十米體能測試都沒跑過那麼快，嘴裡不停喘著大粗氣，聽到身旁木門嘎吱一聲，繆緲側過頭正好看到從屋內走出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這男人算是她在這古代見過最高的一人，手臂膀子都比她大腿還粗，難得還是個眼神清明五官周正的男人！

繆緲有種預感，這就是她要找的劉鐵柱！

繆緲眼睛一亮，高聲呼道：「劉鐵柱！」

劉鐵柱孤家寡人慣了，看到門前突然出現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不禁有些奇怪，還沒等他開口小男孩嚎那一嗓門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太細太陰柔，少了點男孩子該有的硬氣。

這樣想著，原本不苟言笑的臉上更是沉了兩分，劉鐵柱低低開口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繆緲直起身子咧嘴一笑，找對人了！

想起王大牛家中的情況繆緲嘴角那抹笑意很快斂去，情急中的她沒有注意到劉鐵柱眼裡的不耐，急急道：「劉大哥，王大哥家裡的妻兒被好漢幫的人抓住了，王大哥想請你幫忙救出他妻兒……」

「什麼？！」

繆緲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之間眼前男人眉目瞬間冷凝，額間青筋暴起，咬牙低吼道——

「那群畜生！」

說完劉鐵柱大步錯開繆緲朝著王大牛家中走去，繆緲愣了愣正準備提步跟上的時候卻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提示音——

【叮！警告，宿主使用【身高定製包】，倒計時00:04:58】

身高定製包只有最後五分鐘了？！

簡直就是禍不單行，繆緲看了看劉鐵柱消失的方向，又聽到耳邊系統倒計時的聲音，稍稍猶豫后還是咬牙又使用了一個身高定製包。

【叮！宿主使用【身高定製包】，倒計時24:04:12】

本來她是打算等第一個身高定製包結束后恢復拇指姑娘的身材，要說這亂世之中，以她小人的形態會比成人形態好過太多——畢竟人小隨便往哪一躲都行，再加上不能為外人所知的系統，拇指姑娘的形態明顯更方便。

但是眼前容不得她想那麼多，不管怎樣，人命關天的事，說不定還有能用上她的地方。

這麼一想，繆緲抿著唇跟上劉鐵柱，卻見劉鐵柱從王大牛屋裡衝出快步離開。

二話不說繆緲緊跟在劉鐵柱身後，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

左轉右轉終於走到一家府邸門前，府邸不小卻看起來不新，們掩上的朱漆左一塊右一塊，劉鐵柱站在大門前喊道：「既然跟來了就和我一起進去撐個場面。」

「哦……」

繆緲默默從牆角處冒出，她本來是想躲在背後做無名英雄，但是既然被人揪出來了……那她還是乖乖聽話吧。

劉鐵柱站在門前，看著眼前那座半新不舊的府邸，誰又能想到在這層層門扉背後是無盡的深淵和黑暗，如果有人親眼見識后他肯定不會想多看這裡一眼！

而他如今卻不得不重新踏入這片土地。

「走吧。」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