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 怪異
西原帶著袈措去找她的車,袈措在跟隨西原方向的同時盡量找平坦的路。
太陽照在高原雪域,原始的銀白色粉塵投射出一道屏障,通透的空間,稀薄的空氣,西原心情很好,指著問:「喂!那裡是什麼湖?」
「措那湖。」
「我們現在在安多藏區?」西原挺吃驚地。毗鄰唐古拉山和昆崙山山脈的娜措湖就在安多藏區,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淡水湖,西原倒沒想到她走到了這裡。
「你連自己到了哪裡都不知道,竟然還敢開車帶著桑南亂跑。」
西原心情太好,袈措嚴肅的指責反而讓她張開雙臂開懷大笑。
「哎呀」西原不小心腳下一絆。
袈措很自然地一把拉住西原的胳膊,西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兩人同時彎腰看著雪下露出的一截白骨,袈措戴著手套撿起。
居然是頭藏羚頭顱,皮肉已經經久風化,只是一架白骨骷髏。
「快扔掉,這隻藏羚羊應該是病死的,上面會有細菌,小心被傳染。」西原一把打掉袈措手裡的骷髏。
袈措看著滾在雪地里的頭骨,眼睛里的光軟下來,帶了點笑意說:「戶外警惕性不錯,值得表揚。可你怎麼就能確定它是病死的?」
「如果是捕獵者殺了藏羚羊,一定會把它的頭連皮剝下來帶走。」
西原分析地非常有道理,袈措點頭表示同意,然後才開始說:「導致高原動物死亡的原因有很多,除了捕獵和疾病,天敵和環境也會使它們致命。」袈措再沒有用手拿起骨頭,而是遠遠指著上面地牙骨對西原繼續說:「從羊下顎牙齒的磨損度和第一門牙可以看出,這是一隻被深層積雪困住后被捕食的幼年羚羊。」
袈措說的也非常有道理,西原內心驚訝於他一眼就看到了這些東西。可西原想到剛才自己的動作,還是嘴硬地反駁:「從牙齒的生長磨損度以及第一門牙最多能判斷出它的年齡,根本不可能推斷出死亡原因,這是當代科學都做不到事。」
只要不是無理取鬧,女人有時候的小作其實還蠻可愛,更何況西原完全是從科學論證的角度論證事實,只是可惜了兩人都蒙著臉抵禦風寒,袈措並沒有看見西原微紅微燙的臉。
袈措只是盯著她的眼睛說:「嗯,你說的對。我是憑經驗猜測。」
從科學數據的角度來看,西原確實說得對。
而袈措會順著她的話說下去,西原挺意外。
可看著躺在雪地里的頭骨,西原不開心了。
望著已經沒有皮肉的羚羊頭骨,西原露出左腕上的護腕,問袈措:「撿這些脫落的羊毛容易嗎?」
「非常困難。藏羚羊的活動範圍很大,一根一根地撿,四五個孩子大概一個月才能撿到這麼多。」
其實這些西原都懂,可她還是想問,她也不知道想聽什麼樣的答案。
「做一個護腕尚要花那麼多精力,可是沙圖什貿易上的皮草大衣卻能說是撿脫落的羊毛製成。」
西原說這些話的時候笑了笑,她也說不上是無奈還是嘲諷。羚羊頭骨埋沒雪中,雪覆蓋住高原上的駝絨藜,沒有路,只有氂牛羚羊藏野驢偶爾跑過的痕迹。在這片世界屋脊的高原上,這些生靈享受著大自然最原始的荒蕪饋贈,如今卻瀕臨絕跡於有血有肉的人類槍口。
「是的,他們在說謊。賣者騙別人,買者騙自己,是最愚蠢的一類人。」
哎呀,西原忍不住輕「哎」一聲,不得不笑,這個男人說話真是沒誰了。
「怎麼了?腳疼?」
「沒有,手腕疼。」還挺細心的,能記得她的腳,不錯。
西原其實哪都不疼,只是順手把酸脹的右手伸出甩了甩。
「找到車以後你要去哪?」
「找鐲子裡面的故事呀!」西原眯著眼睛沖袈措晃著右手的鐲子,以此表示她說地有關鐲子的事全都是真的,她很相信。
「讓你出來找鐲子故事的人是你的親人吧。」
「你怎麼知道?」西原挺意外的。
袈措沒有說話,而是脫下手套,抓住了西原亂活動的右手。袈措的手很有力量,握住西原手腕的力道卻很柔和,西原沒有反抗,右手動脈上的刀疤就暴.露在了兩人眼前。那是歲月癒合不了的猙獰,醜陋。西原的眼睛會笑,她笑著看著袈措,其實西原連呼吸都在顫抖。
袈措把西原左手上的羊毛護腕取下來護住她右手的傷疤,說:「好好保暖就不疼了。你以為把鐲子給你的人只是要你找這裡面的故事?」
「那奶奶要我找什麼?它還關聯著奶奶的命。」這句話說出來,西原自己都懷疑。
只是難得袈措沒有責罵她愚蠢、無知。「生老病死,這是每個人必經的。作為一個有科學知識的女人,你應該知道這非人能物力所能逆轉。」
「走吧,我不會幫你找,也沒人幫得了你。」
西原握緊了自己的鐲子,割地疤痕生疼。兩人的口鼻處結了冰,西原的睫毛和眉毛也掛了一層白霜,透過冰霜,她看到的袈措猶如水月不真。
袈措跟著西原踩著積雪繼續往前走,誰都再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的西原怎麼都沒有到,她一直想要找的,其實就在身邊。
西原也沒有想到,即將出現在她生命里的這個男人,沒有費盡心機的恰到好處,沒有蓄謀已久的偶然相遇,可卻在一場午夜情.事後猝不及防地改變了她整個人生。很多年後,西原畫展上的一則無價至寶的主題手繪轟動全球,那個時候只有她知道,她所有的靈感和觸動全都源於此刻,那些她想逃避放棄的東西一直植在她心底最敏.感的地帶瘋狂生長。
最糟糕的自己遇到了最好的開始。
他還教給了她,什麼才是,抵制殺戮,愛護生命。
西原辨識方向,袈措挑走最捷徑的路,所以兩個人走了兩個半小時就到了她和桑南棄車的地方,是山上的一條小路。
而到達后,讓西原無比意外的是,她的車居然不見了。
「你確定就在這裡?」
「我確定。」
袈措看著周圍說:「但是這裡並沒有車開走的痕迹,更何況你的車壞了。」
「我也覺得太怪異了,可我確定我把車停在這裡。是不是雪沒了車轍?。」
「不像。」
袈措和西原露出臉,都從對方的面色上看出了不可思議。
一輛汽車竟然在壞了熄火,雪地上毫無行使痕迹的情況下憑空消失,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西原感覺身後一涼。
「哎你們幹什麼,不許過去!」
西原覺太奇怪,剛要到過去檢查,就看見前面有人叫。
山後面跳出一個男人,背著一個吉他,頭髮很長,西瓜頭髮型,有點可愛,看起來更像個大男孩。他從山後面上來,到西原跟前,看著西原的臉一愣,說話的語氣也變好了。
「你們是幹什麼的呀,這裡現在不能過去。」
「我的車停在這裡不見了。」
「嗯?」西瓜頭男孩瞪大眼睛,撓著頭叫道:「啊原來停在這裡的車是你的!」
「你知道我的車在哪裡?」
「你的車被野人帶走了!」他說得好像還很興奮。
袈措嚴肅地看了西瓜頭男孩一眼。不高興。
「野人?」西原則像是聽了個笑話,眼梢帶笑地問:「小屁孩,有沒有讀過書?」
似乎是戳到西瓜頭男孩的七寸,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讀……過!但是大學沒上完。」
西原還是笑地意有所指。
西瓜頭男孩這才意識到西原的意思,漲紅了臉指著半山腰叫嚷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的車真的是被野人舉起來帶到了路下。要不然你想你的車壞了怎麼還能到這裡呢?」
西原和袈措過去朝下一看,兩人對視一眼,她的車居然真的在那裡。
「哎哎哎你們不能過去,你們不能破壞了野人的腳印,那是我發現的證據!」西瓜頭男孩擋在袈措和西原跟前,指著他們前面的大腳印說:「不信你們看,除了野人誰的腳印能有48厘米,除了野人誰能把那麼大的汽車扛下路。」
正如西瓜頭男孩所說,前面真的有一排非常大的腳印。自然界有很多神奇之處,可西原還是不相信有所謂的野人存在,而且這裡又不是喜馬拉雅山。
「你在這等我,我下去看有什麼問題。」一直沉默的袈措終於說話了,袈措拿上工具將西瓜頭男孩推過去,說:「你過去陪這個姐姐玩,看著她別讓野人抓走了。」
袈措明顯不相信西瓜頭男孩的話,只是這個嚴肅的玩笑並沒有對男孩起到作用。
「哎真的有野人!」西瓜頭男孩護著自己的吉他,沖著袈措的大喊:「你真的不能過去,你要是破壞了證據夏教授會殺了我的!」
西原親眼盯著袈措走下了山。「夏教授又是誰?你到底是幹什麼的?」西原嘴上問著話,眼睛卻隨著袈措往車上看。
「夏教授就是專門研究野人的,他回去拿探索器材和叫人來,我親眼看到兩三米高的野人把你的車扔到了山下。」
西原揉了揉眉心,這孩子科幻片看多了吧。
看著袈措輕鬆順利地走到了車裡,西原這才坐到一塊石頭上,笑著說:「我知道野人在哪。」
「在哪?」
「你去喜馬拉雅山裡生活個十幾二十年,然後讓那個夏教授直接研究你行了。」
「你你還是不相信我,我親眼看見的!」
笑著說話的西原很好看,西瓜頭男孩決定不和她談論這個問題。
西原戳了戳他的吉他,問:「你是唱歌的?」
「是的,我是一名流浪歌手。我叫向日花,美女芳名?」
「想日花?你還想幹什麼?」
向日花楞了半秒,仰天大嘆:「卧槽!居然被反調戲了。向日花,是向著太陽的花!」
「哦——你說向日葵啊,懂!」西原點頭作恍然的樣子,又問:「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
「什麼問題?」
「你們向日葵早上跟著太陽從東邊轉到西邊,那第二天是怎麼猛地把頭從西邊轉回東邊繼續跟著太陽轉?」
「你你,你是故意的!」向日花漲紅了臉。
「哈哈哈——」西原坐在石頭上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