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4
尋罌見巧宣從那間密室里走出來,隨手將那鳳凰的雕塑圖案拎了上來。之後沒有旋轉,而是看向巧宣。「自己設定一種旋轉方式,也好處理那下面的東西。」
「是!」巧宣的視線之中劃過激動、興奮、感激,最終都被壓制了下去。她鄭重的將鳳凰的雕塑旋轉了一番,比之剛剛尋罌開啟密室的時候更加複雜。
皇後娘娘對她這般信任,她定然不能辜負。重新將那幅畫掛回到原本的位置,在心下德盤算那些東西用什麼樣的方式處理,才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一個時辰之後,巧宣親自去小廚房為皇後娘娘開了小灶。熬了些補品,做了些精緻的點心。這件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至於,那做飯之後,留下的灰塵,誰又知道它們燃燒之前的樣子。小廚房之中的其他人,又『恰好』在那個時間被安排做了其他事情。
巧宣不可能一次將那些東西處理乾淨。她心下思量著,以後要經常給皇後娘娘開小灶,順便將她手裡那些被她毀的面目全非的布料都銷毀掉……
「巧宣,你去將林太醫找來。」尋罌滿意的品嘗著巧宣做的點心,補品她卻沒怎麼動。巧宣做的補品,絕對是大補之物。不經意間瀰漫出來的香氣,便能夠輕而易舉的勾起人的食慾。只可惜,補品是不能隨便吃的。
林太醫也算的上是陳阿嬌的心腹之人,是竇太后留給他的一個棋子。皇室的太醫院之中,除了皇上最信任的梁太醫之外,其他多多少少的和一些貴人有幾分聯繫。
「娘娘可是身體不適?!」巧宣有幾分擔憂的看著陳阿嬌的面色。
那一層脂粉都無法完全掩蓋下面容的憔悴,她的眉宇之間甚至隱隱約約流露出一絲疲憊。這樣的神色她其實已經相當熟悉,只是陳阿嬌一直自持身份,維護著她表面的驕傲。
「沒什麼大事。」尋罌勾了勾唇角。對她來說,的確不是什麼大事。
「奴婢這便將林太醫找來,讓他好好地給娘娘把把脈!」巧宣也顧不得其他,匆匆的離開陳阿嬌的寢室。
尋罌繼續品嘗著巧宣端上來的點心,對這個貼身宮女越發的器重。穿越到這個世界也不是沒有好處。像這般天然的點心,在末世哪一塊不是天價,而且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她卻可以肆意的品嘗。若是讓那些同事知曉,不知道會羨慕死多少人。
享受的時間終究是有時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在聲音到達大廳門口的時候,尋罌將已經拿到半空中的點心放回到盤子里,抬頭看向來人。
尋罌在看清楚來人的面貌時,連忙起身。向前走了幾部,彎腰對著來人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尋罌沒有想到,那麼快就再次看到劉徹。
劉徹怒氣沖沖的離開到現在還不到兩個時辰。他心下有幾分怒氣,哪怕不能直接對著陳阿嬌發泄,也應該要晾上她幾日才對。這對於陳阿嬌來說,絕對是一種難耐的處罰。
「阿嬌姐不必多禮。」劉徹微微低頭,看著恭恭敬敬向他行禮的人,再次出現了恍惚感。
眼前的人,似乎不能與記憶中的那個陳阿嬌劃上等號。陳阿嬌向他行禮的時候,向來都是走個形式。他也總是配合,常常在這人彎腰之前,便已經伸手止住了他的動作。
他此時對陳阿嬌還有幾分懊惱,自然不會伸手去扶她。陳阿嬌也當真對他行了一個全禮。哪怕是最嚴苛的禮官,也沒有辦法從她的身上指出任何的錯誤。
他不由出現了一個想法,卻很快被他壓制了下去。怎麼可能?陳阿嬌的性子是在館陶長公主府便已經定型的。他最討厭的『嬌蠻』,又怎麼會是他親手縱容出來的?
「朕聽聞阿嬌姐身體不適,特意帶了梁太醫來給你號一號脈。」劉徹伸手將陳阿嬌扶起,他輕而易舉的用手掌將那纖細的手腕環繞。這樣的觸感明顯有幾分堅硬,沒有他認為的那般讓人覺得柔軟舒適。
劉徹不由得抬頭打量眼前的人。不記得有多久未曾認真觀察過陳阿嬌。這般一看,那紅色的華服,穿在她身上著實有幾分空蕩。大抵是因為她的氣勢太足,讓人總是不自覺的忽視她精緻柔弱的外表,只記得這人的囂張跋扈。
他向來喜歡美麗的事物,無論是陳阿嬌,還是衛子夫。面容都極為精緻,雖然是不同的類型,卻同樣能用『美』來形容。陳阿嬌單論外貌,不比衛子夫差,甚至還隱隱德略勝一籌。倒是她的性子,太不討喜。
如今,看到這幅面貌的陳阿嬌,他倒是有了一瞬間的憐惜。當然,也只不過是一瞬間。他清楚地知道,陳阿嬌這人,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多少價值。她,註定了不是一個好的皇后。
「勞煩陛下掛心。」尋罌起身,不著痕迹的將自己的手腕從劉徹的掌心抽了出來。
劉徹表面上沒有任何錶示,徑直走向主位。只有他自己知曉,他微微收緊了自己的手掌。他向來最討厭陳阿嬌對他的管束,有哪個帝王連封妃、納妾都要顧忌皇后的心思?如今,陳阿嬌對他似乎沒了那般痴纏,他卻有些不適應了。
有一些東西,習慣了便不覺得什麼。一旦被強行剝離,才會看的清晰。
尋罌伸出自己的胳膊,看著兩鬢斑白的梁太醫將手絹放在她的手腕上,之後認認真真的感受著她的脈象。她想到了宮中的傳言。太醫院中,醫術高明的太醫不在少數。這梁太醫之所以這般受帝王的信任,似乎是因為這人向來不懂得變通,有什麼說什麼。
「梁太醫,阿嬌姐身體如何?」劉徹好似無意的問了一句。
梁太醫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反倒是反反覆復的號脈。良久之後,他那放在陳阿嬌手腕上的手指終於離開。向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回答。
「皇後娘娘的身體明顯有幾分虛弱,而且因為常年用藥,傷了底子。雖然於性命無礙,但是恐怕……」梁太醫突然下跪,「恐怕,難有子嗣。」
事實上,梁太醫說的話,還留了兩分餘地。在他看來,陳阿嬌的身體,幾乎是不可能孕育子嗣,而非難有子嗣。
「一派胡言!」劉徹的笑容收斂了起來,帝王的威勢毫不猶豫的瀰漫整個大廳。
尤其是那跪在下方,被這氣勢針對的梁太醫,更是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臣不敢欺君,請皇上明察!」
劉徹彷彿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一般,重重的拍了一把椅子的扶手。「來人,將梁太醫……」
「陛下!」尋罌開口,那份威勢瞬間消失。她抬頭對上劉徹的視線,輕而易舉的將劉徹的神色看在眼中,也將自己此時的神情展現在劉徹的視線之內。
「臣妾嫁於皇上多年,卻苦於無子。為了求得皇嗣,當真喝了不少的虎狼之葯。是葯三分毒,臣妾的身體怎樣,自己也有所察覺。」尋罌的聲音太過平淡。「梁太醫的醫術如何,陛下心裡最清楚不過。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太醫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何罪之有?」
「阿嬌姐。」劉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陳阿嬌的手就放在他的手背上方。她掌心的溫度都帶著幾分微涼。這樣的親近,沒讓他升起熟悉的厭惡。反倒是有幾分、無措。
心下不知為何有幾分失衡,記憶中那些與其他女子親近的畫面,似乎都蒙著一層紗布。不若此時這般,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真切。
「陛下可會嫌棄?」尋罌將劉徹那一瞬間的失神收入眼底。劉徹,果然如歷史中記載的那般,是個視覺性的人。陳阿嬌的皮囊,若是洗去了纖塵,相當的耀眼。此時帶著幾分憔悴的模樣,連她這個女子都忍不住的生憐,更何況是眼前的劉徹。
「自然不會。」劉徹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將自己那一瞬間的失態拋在腦後,唇角下意識的帶上了溫柔的笑意。往日與陳阿嬌做過不少表面的『深情』。因此從未想過,用『無子』當作廢后的主因,故而不吝嗇自己的承諾。
而且,他心下多少有幾分,愧意……
陳阿嬌的那些藥物,的確對身體有害,卻也不過是讓身體憔悴。如果好好的養上一兩年,子嗣並不是問題。
外戚專權的事情,他經歷過一次,不願讓下一任帝王繼續經歷。身體之中流著陳阿嬌血脈的孩子,有著嫡子這般尊貴的身份,一旦出生,便是眾望所歸的太子。
陳阿嬌不能有子嗣,是因為他不想讓她有子嗣。
「有陛下這句金口玉言,對臣妾來說,子嗣也沒那麼重要。」尋罌將自己的手掌拿開。
陳阿嬌迫切的想要一個子嗣,不過是因為子嗣能夠留下劉徹的視線。她卻始終不明白,留著她陳阿嬌血脈的子嗣,只會讓劉徹防備甚至是厭惡。或者,不知道真·相,對她來說才是幸福的事。
如今,尋罌又怎麼願意孕育劉徹的子嗣。哪怕她有許多方式可以將陳阿嬌的身體調整如初,卻也不願意要一個子嗣。「沒了念想,臣妾才能做一個合格的皇后。」
「阿嬌姐……」劉徹視線之中終是帶上了明顯的震驚。他想想之中的歇斯底里沒有出現,他預料之中的痛苦不見蹤影,他準備好應對的哭泣沒有任何發生的痕迹……
劉徹以為,陳阿嬌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身孕之後,會更恨衛子夫。甚至是,作出更多不可挽回的事,他也好讓一切回歸到自己計劃中的正軌。
『沒了念想,才能做一個合格的皇后』
……
他規劃了開始,卻猜不中這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