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子有信立當世
賈赦回到金陵老宅準備清掃祖墳。這每年祭祖雖然可在長安舉行，但祖墳在老家這邊，還是需要每年回來幾個人打理。
賈赦是正經的繼承人，他不來，難不成還要讓賈政過來？
在老宅清點事務，暗中命人關注衛府的情況。
不過衛府被衛芊強自按住，一開始就緊鎖大門不外傳任何消息。直到黃遠親自上門，衛延才讓人幫忙尋找黃寶的下落。
只可惜，黃寶走的快，而且不知方向。後來在金陵四處尋找也不見黃寶蹤跡。只能說是被仙人帶走，修道成仙去了。
對外人，僅僅是街坊鄰里津津樂道的謠言軼事，還有人誇上一句「王母娘娘金童轉世」。但對黃府和衛府兩邊當事人而言，無疑是巨大打擊。
黃遠夫婦只有這一個獨生子，當年求子不易，誰想得到如今居然出了這個事？未來香火祭祀都成問題！
而對衛府，月前剛剛定下婚約，立馬出了幺蛾子。本來衛府的打算便是暫時藉助婚姻聯盟兩家，等到衛延陞官的事情定下后再行解決。不管是到時真正聯姻還是設法攪黃婚約義結金蘭，等對了八字之後可以好好談。
那時候，只要兩家人和和氣氣擺平，其他人也說不得什麼。
但現在呢？
衛老夫人在聽說這件事後氣的下不來床。自己當初的小算盤付之東流，正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黃寶那邊撂擔子了？
「當初這婚事我就不同意，你看看現在這出，你真準備讓我們女兒去守活寡？」衛府書房再度傳來爭執，不過衛芊早就命人封鎖大門，不容許任何人輕易外出，故而家醜沒有外揚。
衛芊在自己屋裡，把玩著賈赦送來的珠寶首飾。
那兩塊雞血石的確是上等，也難怪見慣美玉珍器的賈璉想要討去。
雞血石細膩溫滑，色澤純正，衛芊看了一陣，頗覺喜歡。細細思量后，自己收下一塊，將另一塊用手絹包住遞給紅椿：「我看這塊雞血石分量阻，回頭去尋巧匠將這塊雞血石雕琢成兩枚玉章送給父親和黃伯父。」
「小姐！」紅椿嗔道：「小姐，出了這麼大事，你還有心思給老爺和黃大人送禮？」
「當然要送，還必須儘早完工。」衛芊吩咐黃楊將她的小匣子拿來。
衛府不缺錢，衛延雖然不懂經營，但賈玫在，當年嫁過來的時候賈代善和賈赦也把金陵老家的兩個鋪子當做陪嫁。衛府雖不如那些大家族奢侈，但對衛芊這位嫡出小姐從無苛刻之理。
黃楊打開柜子，裡面放著好幾個木匣子，這是衛芊的家底積蓄。這幾年來賈赦每次拜訪都有一份厚禮。
衛芊明白，這是賈赦感謝賈玫幫忙做事的謝禮，打著送給外甥女的名義交給賈玫。只是賈玫不缺錢，便命衛芊自己收好，當做未來的嫁妝。賈赦見此，打第二次開始也準備成各種玉器字畫，美名其曰幫助外甥女添嫁妝。
那幾個匣子，一個放玉器首飾，一個放金銀珠釵，還有一個專門盛放金銀元寶。
將元寶匣子取來，衛芊看到上面鎖扣，取來鑰匙親自打開。
裡面擺著金銀雙色的元寶錠各八個，還有金瓜子銀瓜子之類的東西，至於外面用的銅錢，一個都沒有。銅錢之類的小東西，另有錦囊收著，交給紅椿和黃楊來置辦。
「單單這筆錢，我若是私奔也能安生度過後半生了。」
這話一出，黃楊神色一緊，下意識握住匣子，不敢接話。
「放心，也就是這麼一說。」衛芊隨手拿了兩個銀元寶。
「我久居深閨，也不清楚外面的價格。你們說，請人雕琢印章需要多少銀錢？」
「這……」黃楊和紅椿相互看看，紛紛搖頭。她們倆作為貼身侍女，衛芊不曉得的事情，她們哪裡知道？
衛芊默默盤算，對黃楊道：「你拿這兩個銀錠子去找你爺爺，讓他替我跑一趟，限三日之內把兩枚印章打好，我自有用處。」
黃楊沒多話，默默用手絹包住銀錠，又拿起雞血石離開小院。
「小姐，你就不怕她從中牟利？」紅椿在黃楊走後低聲問及。
「這件事你認為能夠瞞得過去？半路必被母親他們扣住，他們問了究竟暗中觀照，相信也出不了什麼大錯。至於剋扣……我倒還希望黃楊他們爺倆扣留我的銀錢，到時候也好發落了他們。」
見自家小姐臉色，紅椿打了個寒顫。黃楊服侍衛芊多年，也算用心，只是到底不是衛芊心腹，做起事來需要考慮黃楊通風報信的幾率。所以，早早換成自己的心腹最好。
衛芊這邊行動沒多久，衛老夫人和賈玫夫婦都接到報信。
衛府裡面的情況，還有人比他們了解？
於是，衛老夫人把三人統統召到身邊。
衛老夫人聽了黃寶修道的消息，直接氣病了。躺在床上，頭頂敷著毛巾，有氣無力道：「你們說，如今這局面準備怎麼解決？」
「當然是斷了！」賈玫不假思索：「黃寶人都沒了，還讓咱們家閨女嫁過去守活寡？」
「母親，女兒要嫁！」衛芊突然開口，清脆響亮的聲音將賈玫的話頂回去。
「什麼！」賈玫又有些站不穩，這幾天焦躁，又動了胎氣，大夫讓她好生養著，不要多勞費心。但衛芊這事，她能不管？
就連衛延也皺眉道：「當日為父準備聯姻，雖說是看中黃府人脈勢力，但也是為你考慮。黃遠官祿亨通，未來還有入朝進京的一日。到時候黃寶得父庇護，科舉之路一躍龍門，到時候你也能混一個誥命夫人。」
今朝之制效仿漢唐，沒見如今定都長安，用的也是當年唐朝的大明宮。這個世界和衛芊前世所聞相似卻又不同。在唐代某年五代十國后未曾有宋，那大明宮也沒太大損毀。後來經過數朝，逢大亂時□□崛起，平亂立國，重修大明宮作為帝宮，乃龍庭之核心。
而誥命夫人便是來自《唐典》分五等。國夫人、郡夫人、郡君、縣君、鄉君，所謂縣君便是五品誥命，也就是賈玫和衛老夫人的詔封。若是黃寶日後努力，在衛延和黃遠的幫助下只能官路更暢通，指不定能夠給衛芊來一個一品國夫人的誥命。
衛延是武夫粗人，不喜風花雪月，也不讓衛芊學那些沒用東西。只要有些廚藝綉技傍身，懂得管家出事即可，所以只讓她學了《女誡》《女德》，這琴藝若非衛芊趁著婚事當頭提出，也不好說服衛延。
衛延負著手，在廳中踱步：「如今黃寶都沒了，這婚約不談也罷。至於我們的聯盟，若是他們想要反咬，我也不怕他們。」
衛芊聞言，搖頭：「女兒常聞，君子無信而不立。如今父親既然和黃家定下婚約，豈可輕易反悔？」
「君子一諾千金，不管當日父親是何心思，如今既然已經出言，並且傳的滿城風雨，那麼再收回話，且不論父親前程，便是女兒日後再找婆家也難了。還不如趁機繼續維繫這樁婚約，至於日後，女兒自有打算。」
似乎覺得難以說服，衛芊又道：「那黃寶為何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父親和黃伯父即將調任高升之時？」
此言一出，衛延也不由琢磨起陰謀論。若是那些官場上的對頭故意趁機搗亂，想要攪和他們反目。
「好！你既然要嫁，為父也不去做那個惡人。」衛延道：「大不了過幾年設法再讓黃府那邊消去婚約。」思及衛芊讓人雕琢印章，哪裡還不知道自家閨女早早有了打算，根本沒準備和他們商量？
……
三日後，滿城謠言漸漸散去，衛府在緊閉大門多日後終於重新敞開門。幾台轎子停在門口，衛延騎著馬，賈玫母女上轎，一同前往黃府。
這大動靜，其他家族紛紛探知，一個個幸災樂禍在旁看著衛府舉動。
「鬧起來了，鬧起來了！這衛府一悔婚，到時再從中挑撥一二，嘿嘿，這游騎將軍的位置到底給誰還是兩說！」這是和衛延目標相同的那些武官想法。
而那些文官們則想的更多：「一箭雙鵰，一口氣坑了兩府不說，還讓賈代善這一系和張大人那一系有了齟齬，這兩邊皆是中立派，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子，莫非這後面還有什麼隱秘？」
很自然的，讓人想到黃寶出走這件事背後有著更大陰謀。
「那衛府千金好歹是榮國公的外孫女，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如今賈爵爺也在金陵準備祭祖，定然偏向衛府。」王子勝琢磨著，和王子騰商議：「涉及賈府，想必不是其老親甄家動手，五皇子這一脈不是，莫非是太子殿下覺得榮國公不識趣，想要整一整他？」
賈代善執掌京城防守，雖然兵權上交，但反而更得今上歡心。即便是太子數次籠絡，賈代善也沒投向太子陣營。
王子騰搖頭：「太子這些年是越發狂妄了。榮國公執掌京城防守，豈可隨便投靠哪一陣營？到時候陛下可容得京城交給他人？天家無親情，即便是親兒子也信不過。」
賈代善不能靠攏任何一位皇子，即便是太子也不行。明知道會得罪太子也不能鬆口。而這情況自然讓賈赦和賈政另起心思，面上敬重太子，可實際上已經準備另投他人。
各方心懷鬼胎，衛府的人浩浩蕩蕩從官道來至黃府。
黃府，一片愁雲慘霧。
黃寶思慕仙道無故失蹤，對黃夫人打擊極大，就連黃遠也似乎老了十幾歲般。
「到了這一步，膝下無人傳承香火，日後怎對得起列祖列宗先人？」黃遠苦笑不已，忽聞衛府來人，嘆道：「罷了，早就該來了。」
「黃寶這逆子拋家離去，衛延愛護女兒又豈肯讓女兒來我們黃府受苦？」黃遠想明白，命人將衛府的人請來。
但當他看到衛延夫婦帶著衛芊一併來后，心下一怔。
只見女童嬌滴滴上前，也不含糊，直接對黃遠行禮：「侄女見過伯父。」說著，讓人送上禮物。除卻給黃遠的雞血石印章外還有她從自己的首飾匣子里精心挑選的五色烏金鳳釵。
文人愛印章，黃遠見了那雞血石后頓時離不開眼。隨即衛芊又打開送給黃夫人的禮物。
黃遠才勉強收回目光，命人請夫人過來。同時說道：「本是我家對不住衛兄，若要解除婚約只需將信物送還，何須如此？」
「解除婚約？」衛延故作驚訝：「黃兄何出此言？芊兒既然和令公子立下婚約，那便是黃府的人。未來等芊兒出閣，便嫁入黃府即可。」
「不解除？」黃夫人走出來，也震驚了：「黃寶那孽子離家出走，貴府還真準備讓芊丫頭來我們這？」
衛延笑道：「我和黃兄交情莫逆，難道老兄還會薄待我家丫頭？」
衛芊欠身，細聲細語道：「侄女不懂太多，但既然婚約在，未來必嫁入黃府侍奉父親、母親等待黃家哥哥歸來。若他日真得噩耗，用冥婚行禮也可。」
賈玫見這對父女說話，也上前拉住黃夫人：「姐姐和黃大人中年喪子，未來若是有芊兒孝敬，我和延哥也算是放心。」
衛延三口子上前拉關係，各種好聽話不要錢一樣往外扔，直蒙得黃遠夫婦暈暈乎乎的。二人大受感動，黃夫人拉住衛芊的手承諾：「既然妹妹信得過，日後我待芊兒便如親女，容不得他人欺負！」
事情告一段落，衛延直接拍板：「今日回去收拾屋子，明日就讓芊兒搬到黃府，以寬慰嫂嫂心結。」
到底是武官出身，行事乾脆利落，隨即就讓衛芊回去收拾東西。
等衛家人離開，黃遠夫婦相互看看。
黃夫人一聲長嘆：「不論如何，衛府做到這一步，夫君，有些事你也需使把勁了。」
「是啊，不管是虛情也好，假意也罷，做到這一步給足臉面，我也該好好琢磨如何回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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