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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裡,紅燭明亮,綵綢半點,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到底是大年節下,到是比旁日瞧著興盛的多!」走在前頭,宋王妃左右側目瞧了瞧,口中意味不明的,似乎是贊了一聲,但語氣卻頗為不屑。
她微微抬頭,見領頭的李妃貼身大宮女聽了她的『讚美』后,嘴角帶著一抹讓人看著就想揍她十回八回的的笑,鄙夷的輕哼一聲,又嘖嘖有聲的道:「只可惜,熱鬧歸熱鬧,到底還是少了幾分底蘊。」
這話宋氏說的一點都沒錯,李妃如今地位高歸地位高,可底子打在那兒呢,還是宮人出身。正所謂百年的世家,千年的宗族,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李妃這個……她自己就是一代。
做為皇宮嬪妃,平日里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可李妃這品位,在一般人看來,也還過的去了,可在那『三代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飯』的百年世家宋家人——嫡枝嫡長的宋王妃眼裡,還真心的……
不咋地!!
「也不知這裡是誰布置的?若是有哪個奴才敢把我的院子擺設成這樣兒……哼哼,真是粗鄙不堪!」宋王妃低低的冷哼了兩聲,鄙夷不屑之意簡直奔涌而出。
「奴婢身世卑微,自知家教淺薄,比不得王妃娘娘出身不凡,見多識廣。」宮女被鄙視了一臉,暗自咬了咬,滿心憋屈。
按說,如她這般得寵妃子的貼身大宮女,一慣都是旁人奉承討好的對象,哪怕面對親王皇子,宗室貴婦,也多能得個笑臉兒。畢竟,娘娘是皇上的人,是長輩。而大趙以孝治國,一慣的講究,是長輩身邊的貓兒狗兒,都是尊貴的,尤其是貼身宮女這般,做到十幾年如一日陪伴左右的,說句實話,那簡直比丈夫兒子都要貼心幾分。
如長輩身邊這樣心腹的人,一般的小輩,不說高看兩眼,多少面子情兒也會做一些,就連李妃偏心到身子外頭的六皇子,對這位貼身宮女也是要笑呵呵叫一聲『大姑姑』的。
貼身宮女十歲出頭到李妃身邊,混了三十來年,幾乎無往不利,只有在宋氏這兒,她是徹底塌了架子,別說裡子,連面子都保不住。
眼角從來不夾人這就算了,還這麼明晃晃的鄙視人家品味……貼身宮女委屈眼淚都快下來了,這院子里的擺設,明明就是李妃自己定下的,關她什麼事?她還得擋著,被人家這麼嘲諷,真是……
用暗搓搓的眼神瞄了一下宋氏,見她滿臉的冷笑不屑,貼身宮女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
「我不過多話一句,愛聽就聽,不聽拉倒,反正不是我的院子,丟的不是我的人。」宋氏滿面無所謂的攤了攤手,她說這些話的意思,不過是因為參加宴會太無聊,並且習慣性對李妃挑刺潦閑而已,沒想過達成什麼效果,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到時候被嘲笑的又不是她。
宋氏聳聳肩,一馬當先的跟著恨的眼睛發藍的貼身宮女往長春宮正殿走,後面,許側妃和白若一人抱著一個孩子,默默無語的跟著。
先潦者賤,打死無怨……白若靜靜的看著宋氏頗顯偉岸的背景,心裡咂著舌暗想:宋氏,也就是虧得家裡背景夠硬,為人也足夠精神粗了,要不然,不說被誰套上麻袋拖到角落裡打死,也會被眾人怨恨的目光凝聚的精神崩潰吧。
一路無聲無息的進了長春宮,白若抬頭望去,就見李妃一身嫣紅盛妝坐在上首,渾身肌肉緊繃,就連嘴角都是緊抿的,給人感覺就是處在防備待攻擊狀態。
「兒媳給母妃請安,母妃安好。」不管內心如何『幻想』,宋氏在大面兒上到是從來不出錯,進得殿來,她首先就帶著兩個側妃給李妃請安了。
「免禮,一旁坐下吧!」李妃揮了揮手,看得出來,非常勉強的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頗為僵硬的笑容。
「聽聞母妃近來身體不適,不知可請了太醫?」坐到一旁,宋氏例行開始問候,「到底是什麼癥狀,可開了葯了?」話這麼問著,但宋氏臉上卻毫無表情,就連語氣都沒有半點關心之意。
「本宮身體到是無事,你不必太挂念。」李妃臉色青白的咬了咬牙,從齒縫兒里擠出這麼一句話,見宋氏無所謂般的點點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這才強行壓下爆血管的衝動,把話題接著往下引道:「只是,太醫說本宮這是心病罷了!」
「本宮這一輩子,膝下也只有兩個孩子,便是為他們操一輩子的心,也是應當的。」李妃裝模做樣的嘆息著,可卻根本沒人捧場,無論是她正經兒媳婦宋氏,還是另兩個一看就更討厭的,都低著頭當沒聽見她說話,李妃只能臉色更臭的咬著牙,強撐著道:「許是前世不修,君溯和君潤膝下不豐,君潤膝下只有兩個兒子,還有一個是庶出,君溯就別說了……」
她抬眼瞧了瞧許側妃和白若懷裡的長寧和容玳,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長寧是個女娃娃,容玳又還太小,君溯已經年近三旬,膝下還這般荒涼,本宮這個當娘的,心裡也是難受的很。」
「母親……」宋氏皺眉黑臉想反駁,關於子嗣這話她是很不愛聽的,畢竟,她身為景王妃,沒給柏君溯添個嫡子嫡女,還控制人家生育,弄的他年近三旬只有一兒一女這種事,還是很說不出口的。
呃,到底做歸做,說歸說,她雖是這般做的,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你當眾說出口這種事……多少還是有點過份吧!
這不合規矩!
「德慧,我知道你的心,這不關你的事!」李妃連忙開口安撫明顯要爆的宋氏,她今天的主要目標不是捅炸藥桶,針對的人也不是宋氏,「德慧啊,我知道你是個好的,又賢惠又大方,我兒有今天的成京也是多虧了你。」
「只是,你在是聰明,身邊也難免有些陰險的小人!」李妃很明顯把目光投向獃獃坐在一邊玩手指頭的白若,狠聲道:「德慧,你今天就老實跟本宮說,前次選秀時,御賜下的四個秀女,為何到今日也不曾進你的府,是不是哪個不賢不孝的東西從中做梗,狐媚的我兒不走正道?」
李妃這話以及目光指向的針對性實在是太強了,強的許側妃和從來不在狀態宋氏都忍不住側臉去看白若,然而,在如此炙熱的目光中,白若卻紋絲不動,仿若未見般的拿手指頭逗弄著非要咬她的小胖子容玳,那表情,那姿態,不要太從容啊!
「白氏,你可知罪?」白若的反應氣的李妃眼睛都快綠了,她咬牙切齒,揮手猛的拍桌案,發出『噼啪』脆響,連桌上的青瓷茶杯都不堪那振動,『翻身』摔下案來,撒出一地的茶香。
「我?趕情說的是我啊?」白若燎了燎眼皮,把小胖子豎著往裡懷裡一抱,這才緩緩慢起身來,面向李妃,她把一個寵妃能做的極致姿態都表現了個全面。
撇了撇嘴角,她彎起唇道:「李娘娘這話說的,妾不過是一個區區親王側妃,還是因為生了孩子才賜封的,頭上有主子有主母,哪有什麼本事做得什麼梗?」
「況且,妾自京以來,便一頭扎進王府,此次進宮還是第一次出門兒,從哪來的罪過?」
講真話,對目前的李妃,白若還真是不怎麼怕。一個從二品妃位而已,就算在是長輩,也不是皇后,沒有處罰命婦的權利,白若雖是她兒媳婦,但李妃能拿捏她的手段,無聊就是訓斥和禁足,在不就是抄書,連罰跪都是不行的。
畢竟,就像白若說的,她天不對地不對,到底還是為柏君溯生下了唯一的兒子,就這一點,只要她不犯抄家滅族的罪過,李妃就不能對她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再說了,大過年的,罰跪什麼的未免太不吉利。至於受訓禁足之流,開玩笑,這種東西白若會怕嗎?她臉皮多厚啊!
「你,你好大膽子,你放肆……」李妃被噎的眼皮直往上翻,但好在,經過簡婕妤和宋氏多年『訓練』,她到是沒直接氣昏過去,說實話,李妃此人,那嘴皮子真心不是特別利落,似乎她所有的天賦都點在了如何討昌德帝歡心上,至於嘴角的靈俐成度,呵呵,就連宋氏都足以碾壓。
「看李娘娘您說的,妾小地方來的,從來只會實話實說,在說了,您是王爺的親娘,妾也是您的兒媳婦,說到底是一家人,妾才會這般會娘娘您暢所欲言!」白若眼珠子一轉,語帶疑惑(挑釁)的問:「難不成,娘娘您沒把妾當成一家人看?」
被白若問到頭頂上,李妃嘴唇一張一合,身子都在發抖,可她又能怎麼說?在宮裡,她和簡婕妤之所以撕了那麼多年,其根源不就是因為簡婕妤抱走了她兒子嗎?現在,人家說是因為當你一家人,才這般行事,難不成,李妃還能說,她根本不認柏君溯?沒把白若當一家人?
那她還和簡婕妤撕個毛線吶?
李妃緊握雙的,將指尖都捏的泛白,眼中怒火似要噴涌而出,就在她準備不顧臉面直接和白若對撕的時候,外面,一把爽朗中帶著明顯嘲諷意味的聲音響起!
「李姐姐自來就是小性兒,一丁點的事就能記著一輩子,在她眼裡啊,許是真不把君溯當親生兒子看!」華服美裳的貴婦緩步走進來,嗤笑著俯視李妃,諷刺道:「誰讓我當初抱著了君溯呢!」
「簡婕妤!」李妃猛然站起身,眼中真的噴出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