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雪媚娘
第二天她起得早,洗漱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過盛清讓的臉,潛移默化的她換了運動服出去跑步了。
今天是周末,盛清讓說她可以不用來太早。
其實上課的時間盛清讓並沒有約束她多少,特別是在授意她不動聲色的治療Pierre之後,更是不作要求了。
公園裡人很多,她跑了一會,忽然聽到手機響了一聲,是程教授的簡訊。
——昨天忙到很晚,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抱歉。
程教授已經出國去做研究了。
關南抹了一把汗,靠著湖邊的欄杆給他回複信息。
——沒事,你忙你的,照顧好自己,吃早餐了嗎?
——恩,吃了。
——哦,研究做得怎麼樣?那邊天氣還好吧。
他就沒有再回復了。關南等了幾分鐘,只好收起手機,繼續跑回家。
回來的時候小阿姨正在廚房做雪媚娘,她一時技癢,也跟著做了幾個,成品實在太可愛,她想了想,乾脆拿盒子裝了,帶到了盛家。
意外的是盛清讓竟然不在家。
「盛先生一早便出去了,說中午再回來。」陸姐和她解釋。
「哦。」她的目光轉向沙發上的Pierre。
「平平已經吃過早餐了。」陸姐連忙說。
關南一愣,幾秒后才反應過來,是盛清讓同意了她的建議,關南微微一笑,「平平。」
陸姐也笑,「是我給他起的小名,我看盛先生沒有說什麼,就這麼叫了。」
關南點頭,「難怪他叫Pierre......」顯然是盛清讓一早就給他取好了中文名。
陸姐沒聽明白她說什麼。
「對了陸姐,這是我自己做的小點心,你嘗一嘗吧。」關南熱情地說。
橫豎也沒什麼事,陸姐進了廚房拿出白瓷碟子和刀叉,和她一道將雪媚娘擺盤裝好,又給出去買菜的李姐留了幾個。
陸姐心念著平平,吃之前拿了他常用的小碟子裝好送到他面前。
「平平,這是小南老師親手做的,試一試?」
關南在旁邊塞了一個糰子進嘴裡嚼著,心裡卻無端緊張——她居然會害怕一個小孩拒絕她。
結果平平只是看了一眼,就啊嗚一口咬了一半。
關南的一顆心落回原處。
細白軟糯中是酸酸甜甜的草莓和淡奶油,口感豐富,清甜軟滑,她本人是非常喜歡的。
只是不知道小傢伙吃沒吃過,對糯米會不會排斥。
幾十秒之後他咽下那一口,又轉頭看看陸姐,陸姐下意識地送上另一半,他也一口吃掉了。
這邊關南和陸姐對視一眼,默默的肯定了平平對此種食物的喜歡。
不,何止是喜歡。
他那一碟里的三個,都被他盡數吃完,吃完后目光還落在桌子上留給李姐的幾個。
「平平啊。」陸姐試圖和他解釋,「這個糯米小孩吃多了不好,一天吃幾個就可以了,你要是喜歡,我下次再給你買。」
男孩充耳不聞,只盯著桌上的食物。
難得見他有對輪子以外的其他東西感興趣。
關南看了他半響,在陸姐妥協了過來拿雪媚娘的時候攔住了她。
「平平,這是留給李阿姨的。」她用英文對他說。
男孩依舊盯著食物看,陸姐一臉為難的看著她,「要不,就給他吃了吧,小孩子......」
關南有些頭疼,「陸姐,你太溺愛他了。」
「可是......」
不等她說完,關南已經端起碟子轉身進了廚房。
第一,吃多了確實不好,何況他已經用過早餐。
第二,說好了是留給李姐的,在小孩面前原則不能破,再者要養成他分享的意識。
第三,也在最為重要的,難得他有了感興趣的東西,怎麼能一下子滿足他呢。
今天關南最大的收穫,就是找到了盛承平的罩門——食物。
不過還有一件事需要證實。
中午盛清讓回來,他換了衣服下樓,午餐就已經擺好在餐桌上了。
午餐是清淡的粵菜,盛清讓和平平相對而坐,陸姐擺好碗筷之後盛清讓又淡淡吩咐:「陸姐,多擺一副碗筷。」
他抬頭望向關南,「關小姐一起吃吧?」
關南實在分不出他是在抬舉她還是客氣一問,那邊陸姐已經轉頭去準備了,她連忙叫住陸姐。
「盛先生,叫我小關就好了......我還不餓,您先吃吧。」
盛清讓看得出她不是客氣的推託,被邀請之後並不驚慌,語氣落落大方,是真的不打算和他們同桌。
盛清讓沒再勉強,朝陸姐點點頭。
兩人開始用餐后陸姐和關南便走開了。
李姐在廚房吃她們留給她的雪媚娘,半響后忽然聽到外面盛清讓在問話:「承平,怎麼不吃?」
廚房裡的三個女人對視一眼。
「不餓嗎?剛剛吃過什麼了?」男人淡淡的聲音傳來,卻悚得李姐快速吞下了幾個雪媚娘,又將包裝的盒子包好之後才扔進垃圾桶。
盛清讓對平平的飲食要求嚴格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要是被他知她們喂他吃點心,真不知道會不會被責備。
「什麼?早中午三餐之後不能額外進食,除了飯菜水果,其餘零食一律不能吃?」午餐過後盛清讓和盛承平去午休,她們三個女人將飯菜端到三樓的露台,一邊曬太陽一邊吃午餐。
「是啊,他是這麼吩咐的。」陸姐說。
「那也太......平平還是個小孩子,現在正在長身體,怎麼能這麼嚴格控制飲食呢?」關南覺得太不可思議。
「這個就不知道了,盛先生說的話我們哪敢忤逆,只能照辦了,再說平平又很乖,根本不會鬧著要吃的。」
「是啊,所以他餓了也不會說啊,就只能挨餓到下一餐了。」
盛清讓給她們的酬勞很高,所以她們不敢有任何怨懟的話,後來就只剩下關南在憤憤不平,「小孩還在發育階段,連個糯米糰子都沒吃過,太可悲了吧,我覺得沒有美食的童年是不會幸福的。」
她是被放養長大的,所以對於這樣的教育恨不能理解。
「養孩子又不是養花養草,定期施肥補水控制養分就行了的,我小的時候......」關南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逗得李姐和陸姐哈哈大笑。
「你個小姑娘,怎麼和我們兩個大媽也能這麼能聊呢?」陸姐打趣道,「你在學校應該也有很多朋友吧?」
關南搖搖頭,「沒有,我只有一個好朋友,已經出國了。」
陸姐一愣,明顯不信。
「你這麼活潑,又溫柔善良,怎麼會沒有朋友呢?」
「不知道,可能是我比較宅吧,讀書的時候都是死讀書,根本沒有心思交朋友,舍友出去玩也叫不動我。」
「哦。」陸姐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她們吃了幾口菜,話題很快就轉到別的地方去了。
關南微微有些晃神,還留在上一個話題里。
她其實也搞不懂交不到朋友是她的問題還是什麼。
她很確定自己不是綠茶婊,也不討人厭,在宿舍和人也相處的還算和睦,但是就是走不到一塊去。
小學的朋友沒有幾個,初中高中的時候她在貴族學校讀書,周圍都是一些千金小姐和公子哥,成日里吃吃喝喝,化妝攀比,她和那些人走不到一塊去,她只和一個女生走得很近過,那三年幾乎和她形影不離。
狗血的是,高三的時候那個女生家裡生意一落千丈,她來求她,讓她爸爸融資。
那是一個爛攤子,她爸爸什麼也沒說,第二天便將合同拿來給她看。
「這家公司三年之前就支撐不住了,靠著銀行和各方的貸款撐到今天,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關南還搞不懂,懵懵地看著爸爸。
「關南,用你的腦袋想一想。」
她略有察覺,猛地搖頭,「你別胡說!」
「關山,你別說了。」關南的媽媽林靜在旁邊溫柔的勸阻。
關山卻沒打算收住口,「你們班能幫她的,也最沒有防人之心的人,除了你這個笨蛋,還有誰嗎?」
關南的眼淚湧出來,「你胡說!」
「不然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和你開口?偏偏在集團剛好有了一筆尾款的時候。」
關山用殘酷的現實給她上了一課。
那個女孩家的生意被救起之後,她就出了國再也沒有聯繫她。
關山的本意是想讓自己女兒快點長大,看清楚這個紛繁的人心和商圈裡的利益熏心,好能儘快成長,接下他的擔子。
卻沒想到她高考完之後悄悄改了志願,去學了心理學。
罵也罵過,吵也吵過,她就是一頭頭破血流也拉不回來的驢。
他都不明白自己怎麼生了一個看到牆壁掉頭就走的女兒。
大學之後她更是沒有那個心思交朋友,學心理學的,要不就是一心鑽研學術,要不就各個都是玲瓏心,後來她認識了程教授,更是沒有了交朋友的念頭。
關南擱下碗筷,陸姐和李姐起身收拾,她將椅子挪回牆角。
這裡沒有陽光,有些陰涼,忽地從背後刮來一陣風,將她旁邊落地窗的窗帘掀起來,陡然露出一個人影。
關南慌得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