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甜咸豆腐腦

第二天早飯居然真的有豆腐腦，熱騰騰地裝在碗里，完整的一塊還沒有戳碎，文藝點形容就是如一塊白玉似的凝脂。豆腐腦上沒有澆鹵，而是按照老家那邊的習慣撒了榨菜丁、花生碎、蝦皮、醋和醬汁，還有一點碎綠葉點綴其間。

唐楚問：「我不吃香菜，另一碗別加行嗎？」

高屾正打開蒸鍋：「知道你不吃，這是切碎的香芹葉。」

她湊過去一聞，果然是芹菜淡淡的香辛氣味。他又是從哪裡知道自己不吃香菜的？——哦對，爸爸也不吃。

豆腐腦近看半透明，比學校食堂的更嫩，舀一勺抿進嘴裡，真真入口即化。醬醋汁爽口，榨菜脆嫩，花生香酥，比食堂的打鹵更合她口味。

唐楚連吞了好幾口，燙得直吐舌頭連連呼氣，仍然一勺接一勺往嘴裡送。

「慢點吃，豆腐不能吃燙的，對食道不好。」

她哪裡聽得進去，吃得額頭冒汗，一邊點頭一邊繼續伸勺子去挖。冷不防一勺落了空，碗被他抽走了，端在手裡用自己的勺子把豆腐腦攪開，吹了許久，直到摸著碗壁不燙了才還給她。

他把沾了碎豆腐腦和醬汁的勺子放進嘴裡咬著，碗放回她面前，抬眼見她沒有立即開動，而是目光發直地盯著自己嘴裡的勺子。

他把勺子拿出來：「我的勺還沒用過，乾淨的。」

「哦……」她低下頭繼續和豆腐腦奮戰。

你的勺子沒用過，可我的豆腐腦已經吃過了呀！還有一塊因為太燙又吐回碗里去的！攪完勺子就往自己嘴裡放，喜歡吃別人的口水？

希望他做飯的時候沒有這種破習慣……

「別急著把豆腐腦全吃了，還有小籠包和茶葉蛋呢。」

唐楚看著他把剛蒸好的小籠包端上桌：「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然呢？」

「那你得幾點起床？」

感覺這些都是很費功夫的東西，小籠包要剁肉、調餡、和面、包、蒸；以前看中學門口賣茶葉蛋的老奶奶都是拿個小爐子一煮好幾個小時，才能煮透入味；豆腐腦她更是索性不知道怎麼做，但是肯定也不簡單。

「和平常一樣，七點起，跑步買菜回來八點鐘。」

「一個小時就全做好了？！」

他咬著勺子抬起眼皮：「手速快唄。」

唐楚嗆了一下，豆腐腦差點噴進鼻子里。

「其實八點四十就準備好了，看你還在睡，等你起來才上鍋的。為了省時間，小籠包買的現成的餃子皮，早知道就自己和面了。」

半透明的湯□□薄如紙，完全看不出來是餃子皮做的，一層一層的褶子既均勻又細密。看來他除了手速快，精細準確度也不錯……

她小心翼翼地從蒸籠里夾起一隻小籠包。包子只有乒乓球大小，在蒸籠里是扁扁的，拎起來成了一個小燈泡，看得到裡面半包晃動的湯汁。

她一著急，放下的動作太快，包子皮裂了，湯汁瞬間流了滿碟。

「哎呀！」心痛的感覺無以復加，她端起碟子吸溜吸溜把湯喝乾，碟底粘的一點還忍不住舔了舔。

高屾看得忍俊不禁：「別舔了，還有一整籠呢。」

唐楚咂咂嘴：「那也不能浪費。」

第二隻她更小心了，把碟子湊上去夾，完整的一隻拿到面前，淋一點香醋，在邊緣咬開一個小口，湯汁吸進嘴裡的感覺簡直幸福到升天……

以前曾經和小凝一起發過宏願：將來等咱有錢了，吃小籠包只喝湯，不吃皮和餡！

她把包子皮和肉餡一口吞了，繼續去夾下一隻：「小籠包里你沒放糖？」

高屾抬起頭：「只放了一點點提鮮。你喜歡吃甜一點？」

「不不不，」她連忙澄清，「這樣正好。我特別喜歡吃小籠湯包，可是家裡那邊的湯包都喜歡放糖，甜得好噁心。」

他笑道：「原來你是咸黨。」也夾了一隻小籠包到碟子里。

唐楚發現他是直接吃的：「你吃小籠包不蘸醋？不膩嗎？」

「不喜歡蘸醋。」他回答，「肉餡里加了剁碎的馬蹄，少吃幾隻不會膩的。」

她仔細嚼了嚼，確實有細細的馬蹄顆粒夾雜其中，咬起來嚓嚓作響，爽脆又解膩。

說話的當口她又連吃了好幾隻湯包，等到吃茶葉蛋的時候，豆腐腦已經沒有了。

「呃……還有其他喝的嗎？」總不能幹吞茶葉蛋吧，好噎的。

他站起身：「還有做豆腐腦剩下的豆漿，也喝鹹的嗎？沒有油條，只能放點紫菜和蝦皮了。」

「不，」她一臉嚴肅地說，「豆腐腦要吃鹹的，但豆漿必須是甜的，咸豆漿這種異端必須燒死。」

高屾被她逗笑了：「好，給你加糖。」

豆漿是早上剛磨的，濃腴細膩，喝一口都能掛在嘴唇上。神奇的是茶葉蛋並不像她以為的那麼干，咬開發現裡面居然還是半溏心，滋味卻很足，她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茶葉蛋不是要煮很久才能入味嗎？怎麼做到還是溏心的？」

他眼尾一挑，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拋了個媚眼，語氣也彷彿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你猜。」

唐楚又嗆到了，把剩下半個茶葉蛋囫圇塞進嘴裡：「算了，知道了我也不會做。」還是專心負責吃好了。

軟糯的溏心配上入味的蛋白、茶葉的香氣，一個根本吃不夠：「茶葉蛋就只煮了兩個嗎？」

「雞蛋不要吃太多，一天一個，剩下的明天再吃。」

她腆著臉說：「我血壓血脂都偏低，不怕膽固醇。煮好的放到明天會亞硝酸鹽超標，更不健康！」

他又笑了：「你懂得還挺多。」

「那當然！我是理科生，不像……」

她本想說「不像你個文科男不懂科學瞎講究」，識相地及時打住閉嘴，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她笑的時候，肉嘟嘟的圓臉頰上陷進去兩個淺淺的梨渦，渦心裡彷彿藏著一滴即醉的美酒，讓人無法拒絕。高屾已經不記得上一次看到她笑是什麼時候。

他聽到自己無奈地說：「好吧，再給你吃一個，不能再多了。」

「好呀好呀。」她咧開嘴，笑得更甜。

這麼容易取悅收買，如果此刻在她面前擺上滿滿一桌好吃的，是不是立刻就能把自己賣了？

-

上午遊戲里沒什麼人，唐楚跑到馬嵬驛去清升級沒做的任務，不但有聲望、幫貢、修為獎勵，還給不少金幣。

遊戲的劇情發展到安史之亂爆發，安祿山攻佔洛陽和長安，唐玄宗李隆基棄京而逃，經過馬嵬驛時士兵嘩變，四大美人之一的楊貴妃就在這裡被迫自盡。「六軍不發可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唐楚雖然歷史不算好，但《長恨歌》還是聽過的。

給無名NPC們跑了一圈腿，接到第一個和歷史人物有關的精英任務：殺死楊國忠。

楊國忠她也知道，楊貴妃的哥哥，臭名昭著的奸臣嘛，殺起來毫無壓力。萬一讓玩家親手去勒死楊貴妃，還真有點下不了手呢。

楊國忠躲在一個犄角旮旯里，本身是精英怪，周圍還有很多紅名小跟班，一不小心就會被圍毆，很容易死。

糖醋排骨已經滿級了，換了幾件紫裝，做這種升級任務當然沒問題。她跑到楊國忠面前，發現旁邊還有一個純陽道姑，名字叫小玉，雖然滿級，但是穿了一身純白色樸素的低級裝備，估計是師父帶升級帶上來的，在楊國忠身邊轉來轉去，不知如何下手的樣子。

她好心地點了小玉組隊，然後一把將楊國忠抓到面前，摁倒在地啪啪啪一頓胖揍。

[隊伍][小玉]：你幹嘛！住手！

小玉退出了你的隊伍。

小玉已經添加你為仇人，將在5秒后對你開啟仇殺。

5

4

3

2

1

一身藍綠低級裝備混搭的小道姑突然搖身一變，換上最新的PVP套裝，背後持劍，手捏劍訣，峨冠博帶高傲凜然，血條足有糖醋排骨的兩倍長。

小和尚懵逼了，不知道她為什麼無緣無故仇殺自己，也沒打過架，站在原地沒動。

道姑站在十幾尺外，啪地一個兩儀化形甩過來，她就只剩一絲血皮了。

PVP玩家顯然很清楚，仇殺中立玩家會漲大量殺氣，殺氣過重則會受到系統嚴厲的懲罰。小玉把她打成空血，不再放大招，而是用各種控制技能控住她，讓楊國忠和周圍的小怪補刀。

[幫會][糖醋排骨]：我在馬嵬驛被楊國忠殘忍地殺害了。

被玩家殺死只掉1%的裝備耐久，被NPC打死要掉5%……

小玉的群攻打到了楊國忠，楊國忠掉頭向她追去。以她的裝備，一招就能幹掉殘血的楊國忠，她卻跑出去把楊國忠拉脫，再跑回來站在他身邊。

[糖醋排骨]說：？？？

[小玉]說：敢打我楊大叔，找死。

什麼鬼？所以她是在保護楊國忠嗎？

[糖醋排骨]說：我以為你也做任務。

[小玉]說：你去做別的吧。今天有我在，誰也別想動我楊大叔一根毫毛。

唐楚心頭默默地跑過一匹草泥馬。

有沒有搞錯？這年頭連楊國忠這種禍國殃民遺臭萬年的奸臣也有腦殘粉了嗎？這個世界怎麼了！

「提拉米蘇邀請你組隊，是否同意？」

她躺在地上點下同意。

[隊伍][提拉米蘇]：打不過楊國忠？我也在馬嵬驛，要幫忙嗎？

[隊伍][糖醋排骨]：不是，有人仇殺我。

[隊伍][提拉米蘇]：為什麼？

[隊伍][糖醋排骨]：一言難盡……

[隊伍][提拉米蘇]：等我，馬上來。

來不及阻止，地圖上的藍點已經大輕功飛過來了，掉在山溝溝里撞牆卡了一會兒，艱難但是總算成功地爬了上來。

[隊伍][提拉米蘇]：誰仇殺你？[小玉]這個？

提拉米蘇是浩氣，小玉是惡人，馬嵬驛地圖強制開陣營，所以她倆看對方都是紅名。

師父二話不說，提起雙劍向道姑沖了過去，華麗麗地放了一個群攻的劍破虛空，樹狀的閃電鏈光效瞬間在小玉、楊國忠和旁邊的小怪之間綻開——

正在打坐的小玉被攻擊自動站起，立即回擊；旁邊的楊國忠向師父衝過來，旁旁邊的小怪向師父衝過來，旁旁旁邊的紅名怪被引到也向師父衝過來……

[幫會][提拉米蘇]：我在馬嵬驛被楊國忠殘忍地殺害了。

師父堅毅不屈（？）地原地爬起來，繼續給敵對陣營送人頭。

原地起掉10%耐久呢……小和尚沒辦法，不能眼看著師父為了自己被別人殺，也原地復活，放了個群控技能把楊國忠和小玉都暈住，趁著師父和小玉的群攻把楊國忠掃成殘血，將這個禍水奸臣超度了。

[幫會][提拉米蘇]：我在馬嵬驛被小玉殘忍地殺害了。

[幫會][糖醋排骨]：我在馬嵬驛被小玉殘忍地殺害了。

死了的楊國忠很快又在原地刷新，躺在地上從下往上看，這貨還有幾分英俊威武的架勢。聽說歷史上他也是個美男子，不但是大美女楊貴妃的哥哥，還跟武則天的男寵張易之有血緣關係，難怪會吸引到腦殘粉呢。

[隊伍][糖醋排骨]：師父，任務完成啦，別打架了回營地吧。

[隊伍][提拉米蘇]：好。

馬嵬驛是PVP玩家做日常的地圖，中立和浩氣的復活點不在一起，糖醋排骨在營地打著坐，就看到隊伍里師父的血條刷刷地掉。

[幫會][提拉米蘇]：我在馬嵬驛被XXX殘忍地殺害了。

[幫會][提拉米蘇]：我在馬嵬驛被YYY殘忍地殺害了。

[幫會][提拉米蘇]：我在馬嵬驛被ZZZ殘忍地殺害了。

死了幾次之後，提拉米蘇躺屍不起了。

糖醋排骨飛到師父身邊，只見浩氣營地里一堆密密麻麻的名字動來動去。她看陣營玩家全是黃名，只有插件統計顯示出此刻戰況有多慘烈——

惡人176，活174，死2。

浩氣55，活12，死43。

中立1，活1，死0。

唯一的那個中立自然就是糖醋排骨自己。

好慘，居然被屠復活點了。以師父此刻的視角，就是淹沒在紅名的海洋里了吧……

PVP真可怕，還是中立的世界平靜祥和，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