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番外 關於乳腺癌

唐楚刷微博的時候偶然看到一條五月份的舊聞，好萊塢性感女星安吉麗娜·朱莉登報聲明，因為先天的遺傳基因缺陷，她決定主動切除雙側乳腺，以規避高達87%的乳腺癌患癌風險。

她點進去仔細看了科普全文，然後毫無疑問地，被害妄想症又發作了……

正好晚上高阿姨打電話來，她就多問了兩句：「阿姨，乳腺癌是不是會遺傳的？」

高阿姨說：「醫生說不完全是遺傳的，但有家族史的確實危險一些。像我家，姥姥和我媽都是七十多歲卵巢癌走的，姊妹里也有得這些病。現在我都叮囑她們定期去體檢，只要發現得早其實沒關係能治好的。」

唐楚脊背一涼。外婆家那邊也是，媽媽是乳腺癌，小姨有過宮頸病變但沒到癌變的程度，切除了子宮；外婆的姐姐好像也是什麼類似的癌症去世的，姨婆的外孫女聽說年紀特別輕，還沒結婚就病了。

高阿姨現在身負后媽和婆婆兩重身份，自覺擔負起了向唐楚科普關懷的責任：「我們女人啊，天生多一套器官，還特別脆弱，簡直就是專門用來生病的。癌症這麼嚴重的就不說了，單是什麼增生啊、囊腫啊、肌瘤啊、炎症啊，就夠煩的了。年輕小姑娘問題少，但你現在有男朋友了，就要注意了知道嗎？現在的年輕人懂的多，不像我們那個時候都要長輩教。有些檢查該做的也要做，比如B超、婦科檢查、驗血，還有那個宮頸的TCT……」

Blabla講了一大堆，唐楚恍然覺得，怎麼好像忽然就從少女跨入婦女行列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作為一個理工科糙妹，雖然平時並不是非常在乎身材相貌之類的，但如果真的要切掉的話……還是覺得好恐怖啊！Σ(っ°Д°;)っ

她重新點進朱莉的新文仔細看了一遍，原來她只是切除乳腺，並不是整個乳|房都切掉，並且填充假體保持原來的形狀，只會留下很小一道疤痕，術后照片也顯示她的身材依然性感火辣。

她稍稍鬆了口氣。感覺高屾好像還挺喜歡她的胸的……不僅僅是喜歡，簡直到了迷戀的程度。

夜間他再次熱烈地抒發表達他的痴迷憐愛時，唐楚忍不住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蠢問題：「如果我的胸沒有了，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麼喜歡我？」

他抬起頭來，目光迷濛：「什麼？」

「就是……」她用手比了個刀切的姿勢，「沒有胸啊！」

「放心，我對現在的狀況很滿意。」他完全沒有get到她的語意，沉浸在纏綿曖昧的氣氛中，在她胸口輕輕舔舐，「如果你這樣都算平胸，讓別人怎麼活？嗯？」

「我不是那個意思，是真的……啊！」

他突然合齒咬了一口，看向她的眼神迷離而又兇悍：「專心點。」

到了休息回味階段，她又忍不住提起：「我剛剛說的那個，不是說平胸……」

「我媽微信跟我說了，」他垂眼斜睨著她，「讓我作為一個男人，要時刻關愛媳婦兒的身心健康。你又想到哪兒去了？是不是已經腦補到像我媽一樣做手術把胸部整個切掉了？」

猜得真准……

「都說了那是因為以前手術水平的問題。現在醫生除了延長病人壽命，也會注重病人的生活質量，不會再那麼簡單粗暴一刀切了。」

她想了想，雙手托起推了推胸：「那如果……我植了假體，你還喜歡嗎？」

高屾有點頭疼：「假設一件小概率、甚至根本不會發生的事件，糾結於它的推論結果，有意義嗎？女人都喜歡問這種問題？要不要問問我媽和你同時掉水裡我先救哪個？」

她認真地答：「救你媽媽吧，我會游泳。」

「我媽也會游泳，從小在江里練出來的，野外生存肯定比你游泳池裡學的強。」

唐楚沒話說了，扁嘴望著他：「凶什麼凶，我就那麼一說嘛……」

一賣萌他的臉色就軟化了，笑了出來，抓過她的手放在胸口，裝可憐地問：「我的胸肌也是上大學后在健身房裡練出來的，為了這個還吃過不少蛋白|粉，你會不會嫌棄我不夠天然？」

「這不是一回事吧……」

「那我如果現在開始不練，肌肉就會慢慢萎縮，又變回高中那種豆芽菜身材，你還喜歡我不？」

「高中的時候我本來就喜歡你……」她躲著他圖謀不軌的手和湊上來的臉，「你不要詭辯啦！男人的胸和女人的胸重要程度不一樣的好嗎！」

「好吧，那換一個例子。」他翻身壓住她，腰身微微一頂，「如果過幾年我年紀上身，腎虧體虛不能一夜幾次了，說不定還會有各種電線杆小廣告上的毛病，你還喜不喜歡我？嗯？」

說得好像我現在喜歡你是因為你能一夜幾次似的……喂喂幹嘛！

(ω)

詭辯什麼的，真的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啊，而且會帶來額外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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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醫院給大四畢業生提供一次全面體檢，外科查到胸部的時候，頭髮花白經驗豐富的女醫生皺起了眉頭：「你這裡好像有個東西，痛不痛？」

唐楚本來沒感覺，被她一捏覺得好像有那麼點痛，伸手去摸腋下她指的地方，確實有個花生米那麼大的小腫塊，硬硬的，越捏就越覺得痛。

她的腦洞一下就崩了：「大夫，要不要緊？我家有乳腺癌家族史！」

醫生原本也覺得沒啥事，聽她這麼一說，謹慎地回答：「有明顯的腫塊了，還是去做個針對性的檢查吧。校醫院的設施不好，我給你開個三院的單子。」

醫生說話都比較嚴謹，不能斷定的事情不會輕易下結論，但聽在緊張擔憂的病人耳朵里，有時免不了就會想太多，尤其是有被害妄想症的病人。

大夫剛剛皺那下眉頭是不是別有深意呀！是怕我絕望故意往好里說的吧！三院可是三甲大醫院，病情這麼嚴重嗎要去那邊看！

唐楚舉著那張單子回到家的時候，感覺自己一隻腳已經在鬼門關里了。

高屾一開門，她撲上去抱住他，有種出門一趟恍然已是生離死別的感覺。

高屾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體檢完了嗎？」

「我……胸口長了個東西，」她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拿出那張單子，「醫生讓我去三院檢查。」

醫生寫得簡略，字跡潦草，只能勉強看懂「不明腫物」幾個字。他依著她說的摸到患處，確實有個小硬塊，一捏她就喊痛。

「這麼大了，我怎麼一直沒發現。」他有些自責，「明天我就陪你去檢查，但是你得答應我，沒有確診之前不要亂想，好不好？」

她皺著眉頭問：「會不會是……」

「不會的。」他打斷她道，綻開笑容安撫她，「你不是一直相信人品守恆嗎？最近你又沒走大運，怎麼會突然倒霉？這種級別的，得中個彩票才能平衡吧？」

「有啊，」她抬頭望著他，怯怯地說，「我跟你好了……」

他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她話語中的言下之意，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扣住。

長了個小腫塊就疑神疑鬼擔心得了絕症，理智上他也明白這擔憂大概率屬於杞人憂天，然而因為關乎她，微小的概率也承受不起。他已經有過兩次正當盛年的至親之人生死一線的經歷，不想再有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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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兩人去三院檢查，婦科診室男士止步，高屾在外面等著，唐楚自己進去就醫。

給她看的是個小個子的年輕女醫生，戴著口罩，問完癥狀，摸了一下就說：「纖維瘤吧，去做個乳腺紅外檢查，拿著報告回來找我。」

查完大夫看了一眼報告，說：「去交個費，跟護士去治療室，準備做手術吧。」

唐楚聽到「手術」兩個字驚呆了：「還要做手術？要住院嗎？馬上就做？」

醫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門診手術，就在治療室里做。」

「手術要麻醉吧？全身都麻，還是……」聽說全身麻醉有可能會醒不過來的！

「局麻。」

「要不要家屬簽字？我家屬在外面……不對，家屬不在這邊……」

醫生的表情沒有任何波瀾：「自己簽字就行。」

在唐楚的印象里，「手術」兩個字代表的是醫生護士急匆匆推著病人一路狂奔進手術室、手術中的紅燈一亮數個小時、家屬在門外急得團團轉、手術室里的白衣天使們分秒必爭與死神搏鬥這些畫面。因為場面比較血腥，病人一般是不給鏡頭的，所以她也腦補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樣子。

絕不是躺在治療室簡易狹窄的小床上，盯著牆上的掛鐘數格子發了十分鐘的呆，醫生就說：「好了，起來吧。」

瓦特？做完了？十分鐘？

如果不是胸側腋下貼了一塊大號創可貼，護士收拾器材時被她瞥到一眼一次性墊子上有不少血跡，很難相信自己已經做完手術了。

醫生摘下手套，把一個裝著切下來的組織樣本的密封小玻璃瓶遞給護士，然後對唐楚說：「三天後換藥，這段時間不要沾水，一周後去地下一層病理科取診斷報告。」

唐楚忙問：「您的意思是現在還不能確定我是什麼病嗎？」

醫生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耐心地對她解釋：「門診的任何檢查都是輔助診療手段，只有病理才能最終確定病症類型。一周就出來了，有疑問隨時來找我複診。」說完繼續馬不停蹄地去看下一個病人。

還要複診？就是說有可能還有隱患？

她不好意思再去打擾醫生了。一開始覺得醫生態度好冷淡，現在想想，每天面對她這樣聒噪麻煩問七問八神經兮兮的病人，醫生居然還沒有不耐煩，耐心簡直太好了……

走出診區，高屾焦急地迎了上來：「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說要手術？發消息你也不回。」

「哦，剛剛不方便看手機。」她也面無表情地回答，「已經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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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個門診小手術，但真愛小凝還是專程跑過來探望她。

這幾天唐楚已經在網上瀏覽了無數有關纖維瘤的網頁了，但網上的信息錯漏蕪雜眾口不一，她忍不住問未來的凌神醫：「纖維瘤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惡性的？」

小凝也剛到醫院實習，臨床經驗非常匱乏，只能照本宣科：「如果病理髮現纖維瘤里有明顯的上皮增生或不典型增生，還是有可能發展成惡性腫瘤的，不過概率非常小，不到1%。」

「啊！」唐楚往沙發上一仰，「那就是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沒事了！」

「你沒學過概率論嗎？世界上哪有百分之百確定的事，走大馬路上還被車撞呢，坐飛機還會掉下來呢，感冒還有可能繼發感染死翹翹呢，你擔心得過來嗎？」

是啊，這個逼死強迫症的隨機世界。

高屾正在廚房裡給她們切水果，唐楚望著他的背影，幽幽地問：「你現在還喜歡高屾嗎？」

小凝連忙把頭搖成撥浪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了！我對他那是……少女時期單純的偶像崇拜！對的就是崇拜而已！」

「上次你來的時候還說想扒光撲倒他呢。」

小凝尷尬了，內心糾結了好一會兒，握住唐楚的手，嚴肅沉痛地說：「親愛的糖糖，對不起，我知道不管如何辯白，都無法徹底根除你心中的芥蒂，我只能做到公平、平等。」她拿出手機翻開相冊，「這樣吧，這是我男朋友，送給你也YY扒光撲倒一次，咱倆就算扯平了。雖然他沒你老公長得帥，但還勉強能看，你湊合一下。」

唐楚把手機bia到她臉上：「你走開啦！」

小凝接住手機，摸摸屏幕上的男生臉，趁機表忠心劃清界限：「我現在對我男朋友忠貞不二！一心一意！痴心不改！別說高屾，給我胡歌我也不會動搖的！」

唐楚仰回沙發里，表情失落：「原來你跟你男朋友感情這麼好……」

小凝問：「怎麼啦？」

「你記不記得《射鵰》里有一段，黃蓉受了重傷，對郭靖說『我死了之後你可以另娶，但那個人只能是華箏，因為她對你是真心的。』我覺得我也只能接受你……」

小凝皺眉斜眼看著她：「喂，你想到哪裡去了？都開始安排後事啦？能不能想點吉利的？這是把你自己腦補成你媽，把我腦補成高屾他媽了嗎？」

唐楚正要辯解，看到高屾端著果盤過來了，鼓著腮幫子不說話。

「在說什麼呢？」他把果盤放下，目光從她臉上掃過，神情莫測。

小凝打哈哈說：「沒說什麼，就隨便聊聊，讓她別太把小毛小病當回事兒。我倆好久沒見了，話多著呢。」

高屾說：「你們倆從高中起關係就一直很好啊。」

小凝說：「對對對，特要好，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最好的朋友！」

高屾看著唐楚：「那你有沒有什麼特別討厭的女生類型？」

「特別討厭的類型？」唐楚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又看看小凝，「好像沒有吧？不喜歡愛炫耀的人，算嗎？」

「黃蓉後面還有半句，『但你不準帶華箏來墳前祭拜我，因為我終究是個小器鬼。』」他俯下身來，一手撐住她背後的沙發靠背，「你要是再敢說什麼死不死、後事不後事的，我保准一轉頭就找一個你最討厭的女人，天天帶到你面前來氣你，信不信？」

唐楚縮在沙發里，求助地把目光投向小凝。小凝憋著笑，端起果盤來埋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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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周，病理結果出來了。最普通的纖維瘤，純的，如假包換。

被害妄想腦補了一周把今後的每一天都當做生命的最後一天來過的唐楚尷尬了。

複診時醫生態度好多了，還對她微笑：「沒事就好了，我們也最怕看到病人結果不好。你既然有家族病史，以後也要定期體檢，配合自查，早發現早治療。我剛剛檢查的手勢記住了嗎？」

醫生教了她一遍乳腺自查手法，唐楚牢牢地記著，但是……沒怎麼用過。

這項光榮而艱巨的長期任務被某人壟斷了。

「我媽教導我的，」他從背後貼著肋骨緩慢而用力地撫過來，「作為一個男人，要時刻關愛媳婦兒的身心健康。」

半年後，唐楚的纖維瘤沒有複發，也沒有發現其他不良癥狀，倒是胸圍升了半個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