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愛情成癮

明亮的光澤閃耀在車身上，風將她的頭髮掃到身後，像是一條飛舞的黑色綢緞，蘇柔單手擎著下巴，望著車外飛速倒退的景色。

衛城有些忐忑不安，他緊緊捏著方向盤，卻時不時扭頭去看她。

對於他不斷掃來的視線，蘇柔不是不知道，她本應該照著他的想法來的，可她卻不願動了，經過這些世界，她真的有些累了，明明她很討厭成為別人的負擔，卻到最後連她的死也成了沉重不已的負擔。

而且，真真假假的記憶世界，讓她實在辨不清了，好像大家都不一樣了。

當衛城再次將視線投過來，蘇柔只能輕聲嘆氣，並在心底不斷告訴自己，她是要回到現實世界的，只要回去的話一切都能知道吧。

「姐姐……」衛城的聲音有些發虛，「你是不是惱我了？」

蘇柔故意沉沉「嗯」了一聲，衛城果然看上去更緊張了。

「我……我……」他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神色不安，臉色黯淡，「對不起……」

蘇柔挑了一下眉，手掌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睛卻直直看向前方，就是不往他所在的地方看去。

雖然衛城的年紀要比她小一些，不過因為出身較好，混血的長相十分俊美，又在繪畫上特別有天賦，自然而然就被許多人捧在手心裡，身為天之驕子他自然也有自己的驕傲，不是一個會輕易道歉的人，然而今天他卻道歉了。

「但是，即便知道你會為此生我的氣，如果時間重來我還會這樣做的。」

這就是所謂的「道歉態度良好，但我就是死活不改」嗎？

蘇柔詫異地看著他，這下換成他不轉頭了。

他繃緊了聲線輕聲道：「即便你討厭我……」他頓了一下，彷彿對口中這種情況很難忍受，卻還是道：「我還是想讓你看清真相。」

蘇柔低下頭，她不知道衛城想讓她看得是不是真相，這些等她重新回到世界中的時候，她自會去確定的，而現在，她不受任何人影響。

「滴——」

衛城猛地拍了一下喇叭，而後將下巴抵在上面，只聽得車喇叭不斷地發出噪音，擾的人心煩意亂。

「不行啊……我做不到啊……」他苦笑道：「即便這樣想著姐姐會討厭我、會遠離我，我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雖然我遇見你最晚，可是，對我公平一些不行嗎？」

人心本來就是偏的，就算蘇柔想要做出種種保證，但是她也會不知不覺信任與自己相處更久的那一個。

蘇柔不得不轉移話題道：「當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天使呢。」

實際上，他們兩個交往的過程中，衛城不就是一直充當天使的那個嘛。

「看見我不是天使，姐姐失望了？」

蘇柔此刻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居然笑了，還笑得很開心。

為什麼？

他獃獃望著她。

蘇柔將耳邊的碎發別的而後，抿抿唇，「即便是染黑的衛城也很可愛啊。」

他的眸子頓時一亮，又不滿地抱怨道：「不要用可愛，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是是是，我的小王子。」蘇柔笑眯眯地扭著他的下巴，讓他的視線重新聚焦在路面上，警告道：「你要好好開車。」

「就不能不用小嘛……」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飛出紅霞，藍色的眼眸像是要滴水的藍寶石一般，尖尖地虎牙也露了出來，他低聲嘟囔著：「我可不小……哎呦！」

他這番沒遮攔的話遭遇到了蘇柔的拍頭攻擊。

「好好開車，仔細看路！」

他雖遭到了蘇柔的無情打擊，心情卻好的不得了，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我車上可是有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寶，我怎麼會不好好開車呢？」

蘇柔雙手抱胸，倚著車背，哼了一聲。

「好姐姐不要生氣嘛。」

「怎麼？我生氣變難看了你就不喜歡了？」

衛城眼睛一彎，像是兩道月牙，柔聲道：「在我眼裡，無論姐姐什麼樣子都好看，生氣時的樣子也格外迷人。」

「凈油嘴滑舌！」

衛城的甜言蜜語她可是領略了不少，才不會為了這種等級的情話就心動呢。

「嗯？姐姐這是不信嗎？」他的尾音甜蜜，就像掛了一個小鉤子，勾的人心裡痒痒的。

「那——」他拉長了聲音，眼睛一挑，一個水淋淋的秋波便送了出去，聲音越發低了，帶著數不清的曖昧，「姐姐來摸摸好不好？」

蘇柔板著臉瞪他，衛城卻笑嘻嘻的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天使，「我可是想姐姐想的快瘋掉了。」

哪裡有天使會說這樣的話啊，真是可惜了那張臉。

「你不早就瘋了嘛。」

衛城頓了一下，輕聲道：「是呀，那姐姐就不要再輕易挑戰我的底線了，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他微微一笑，「自己究竟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蘇柔咬著唇，將手覆蓋在他正握著掛檔桿的手上。

「這不是很有趣嘛，我的行為連自己都控制不了了，而那根韁繩卻握在你的手裡，那姐姐又想要我怎麼樣呢？」他轉過頭來，露齒一笑，「我呀，為了你真的是什麼都不怕了，什麼都不在乎了。」

說著，他輕輕呼了一口氣，還抖了一下肩膀，好像真的甩掉了什麼似的，語氣輕鬆道：「嗯，這下子就輕鬆多了。」

而蘇柔卻覺得他甩下的東西似乎全都背在了她的肩上，好沉重……

「我相信你。」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努力地想要包住他的手，聲音溫柔的讓他想要落淚，「衛城你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他的心臟一瞬間縮緊，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間包裹了他，就好像他的心在針群里滾了一圈似的。

沒有人了，再也沒有人跟他說這些話了，她死之後，他的世界也成空。

衛城突然反手握住了蘇柔的手，他的手比她的大，可以輕而易舉地包裹住她的柔荑。

正在這時，突然一個人影猛地沖了過來，衛城一腳踩住剎車，刺耳的剎車聲驟然響起，輪胎死死抓著地面，就在離那人只有一拳的距離時恰恰停了下來。

這個場景實在太熟悉了，蘇柔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等她撫著胸口定身細看，但見秦顧一臉怒色地撐著車前蓋，眼睛死死盯著蘇柔看。

這是……

衛城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踏上了油門。

「哎！等等……」

蘇柔的話還沒說完，車卻已經沖了過去，直把秦顧撞得一跟頭翻倒在馬路牙子上，衛城這時反倒停下了車，伸出頭笑容滿面道：「輸家就要輸家的氣度，啊，對不起。」他突然假惺惺地捂住了嘴，「是我說錯了，你哪裡是輸家啊，你就是只敢暗搓搓意淫的敗類而已。」

「你！」秦顧頭破血流，眼鏡歪斜，白色的襯衫上不是土就是血，卻像是鼓著眼睛的青蛙似的，死死瞪著他。

衛城笑得陽光燦爛，朝他一擺手，便開著自己的敞篷跑車揚長而去。

蘇柔的眼神追著正趴在地上的秦顧望去，下巴一熱，就被他揪著下巴扯了回了視線。

「姐姐。」他的眉梢眼角都沐浴著陽光，就像是盛夏里流光，然而他的語氣卻無比強硬，「你以後只注視著我一個人就好了。」

蘇柔心裡一哐當，好像衛城他真的壞掉了。

而衛城也好像明白蘇柔想了什麼似的，露牙一笑，「這下子姐姐是不是後悔了，剛剛那番話說早了吧？」

蘇柔立刻清醒過來，無論她是不是後悔，要走通現在衛城這條線，也只能咬著牙上了。

她搖了搖頭。

衛城愣了一下，「難道我不是很壞嗎？」

聽他說這話，蘇柔的心暫時放下了一半，她淺淺一笑，探頭在他的側臉留下一吻，「才不是，如果連你自己都這麼說，就還有救。」

衛城捂著臉突然笑了起來，車卻猛地一下開的更加快了，到下坡的地方，車身簡直就像要離地起飛似的。

「蘇柔，你完了。」

「哎？」蘇柔只覺得他這話說的莫名其妙。

衛城眼中滿是雀躍，像是海與天倒轉，破碎的波光全成了天空的星星，「我不會再放過你的。」

「啊……」她似乎並未將他的宣言放在眼中，只是慵懶地依靠著車門，手指順著髮絲輕輕滑下，「我等著。」

藍色的車子猛地一頭躥進了一條幽靜的路上，撲了滿地的落花被輪胎和車速帶動飛起，漫天揚撒。

兩人敞著車棚淋了一路的花雨，就好像走過了婚禮的紅毯被鮮花蓋了滿頭，而車子也終於在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

不，說別墅似乎是不當的，那造型就像是一棟縮小的城堡，城堡外就是玫瑰花田，鮮紅的玫瑰織就了一副巨大的地毯，艷麗之火一直燎燒到天際。

這畫面似乎跟她頭腦中的某些畫面正好重合，攪得她不得安寧。

「宋唐……」她張張嘴吐出了一個好陌生，又好熟悉的人名。

此時，衛城卻一動不動地觀察著她，他貪婪地想將她每一個反應都深深地刻入腦海中。

然而，更深的原因是——

她的那些愛慕者，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死死抓著方向盤，指甲一不小心被劈開，胭脂似的一小塊血漬黏在了方向盤上，就像是那個男人眉心的胭脂痣，也像是蘇柔背對著他時脖子后的嫣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