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救護車上下來了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身後跟著幾名同樣一身白衣，卻明顯不是醫生的男子。

9527二話不說，就乖乖跟著他們上了車。那乖巧的模樣，顯然出乎了醫生跟另外那幾人的意料。

發現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9527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為了表示善意，她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對眾人道：「你們好！」

9527驚奇地發現，聽到她的話，所有人竟然都熱情地給了她回應。那位年輕的男醫生甚至還笑著跟她聊起了天。

「我叫吳明，你可以叫我吳醫生，也可以叫我吳哥，明哥。」

「好的，小明。」9527不是故意的，突然口誤，只是因為智腦正在滔滔不絕地向她灌輸這個時代人與人之間常用的昵稱。

聽到幾個男護士正在偷笑，吳明尷尬地一笑，輕咳一聲道：「既然我已經進行了自我介紹，那麼你呢？」

「9527。」9527也很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可惜，無論是在孤兒院，還是在軍隊，她都只有代號而已。像她這樣的孤兒，沒有人會浪費時間替她取名。

吳明咧嘴一笑：「好名字，我也是周星馳的粉絲。」

9527卻皺了皺眉：「周星馳是誰？」

智腦於是又在她視線右上方開了個小窗口，巴拉巴拉開始跟她解釋。

不愧是精神病醫生，吳明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錯，不以為意，繼續道：「既然你叫我小明，那我就不客氣地叫你一聲小七吧。」

原本是想藉此拉近與9527的距離，沒想到卻適得其反。

「我拒絕，我是9527，不是小七！」在9527看來，名字可以有昵稱，但軍隊的編號卻是萬萬不能省略的。

「好！好！就叫你9527！」學會跟上病人的思路是每一個精神病醫生的必修課，吳明依舊笑容滿面。

林江精神病院坐落在距離林江大學不遠的一處土丘上。跟任何一家精神病院一樣，滿足人跡罕至這個最起碼的要求。但凡人跡罕至的地方，除了某些環境特別惡劣的地方，風景一般都很優美。

還沒到地方，9527就被滿目的綠色狠狠震懾了一把。未來的地球人跟想要把地球禁錮在太陽系內的外星人打得如火如荼，外星人雖然抱著一種打發越獄的小寵物的心態，根本沒把地球人往死里打，但依然還是對地球的環境造成了嚴重的破壞。像這樣乾淨純粹的綠色已經很少有地方能夠看到了。

時間正是盛夏，正是一年中綠色植物生長最旺盛的時候，放眼望去，滿目蔥蘢，那些逼人眼目的綠濃得幾乎能滴出水來。9527的眼神一遇上就再也挪不開了。直到救護車駛入醫院，她也沒能移開視線。

精神病院雖然地位特殊，但也依舊只是一家醫院。9527被某些穿越作品嚴重誤導，看到眼前出現的乾淨整潔的醫院，竟然有些恍惚，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就在她愣神的時候，吳明醫生已經把她領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因為精神病醫院的特殊性，這裡的醫生辦公室比任何一家普通醫院都舒適。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望著對面吳明那張微笑的臉，9527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

吳明翻看著手中的病例，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雖然對方的確曾經是醫院的病人，但看病人此刻的心理狀況，跟病歷上的描述差距卻實在有點大。為了謹慎起見，他還是決定先給她做個精神評估。

「可以允許我問你幾個問題嗎？」

「可以。」因為敵人是外星人，未來的軍事條例裡面，並沒有寧死不屈這一條。

「第一個問題：既然你說你叫9527，那麼，你對劉雲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9527搖頭。

「真的沒有半點印象？」

堅定地搖頭。

吳明拿起筆，在病歷上寫下了失憶二字。精神評估繼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處境危險，有人正計劃著要傷害你？」

9527用力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難以置信。果然不愧是精神病醫生，對方竟然能夠知道有人想傷害自己。

吳明暗暗嘆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啊。他忍不住有些替面前的年輕女子惋惜，面上卻不動聲色：「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9527皺了皺眉：「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傷害我。」

「哦，什麼人？」

「不認識的人。」9527的腦海中閃過之前的那幾個流浪漢，又閃過大牙他們。她雖然很想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可惜，嘗試了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那些人經常出現嗎？」

「一天之內已經出現了兩次。」

「你因此感覺煩惱嗎？」

「當然煩惱！如果有人一天到晚想要傷害你，你也會煩惱的！」

吳明皺了皺眉，在被害妄想下方重重劃了兩條橫線。繼續問：「有人在你耳邊說話嗎？」

「有。」9527想也不想就答。原本只有系統一個聲音，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又多了一個智腦。

「都在說些什麼？」

「評估，建議，輔助。」9527答得言簡意賅。

「有沒有看到某些特別的影像？」

「怎麼定義這個特別？」

「只屬於你一個人的，別人不可能看到的。」

「有。」就在她跟醫生說話的時候，智腦又在她的視線右上方開了一個小窗口，開始向她播放窺探而來的醫院其他地方的景象。這功能，連繫統都沒有，絕對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別人不可能看到的範疇。

「你看到了什麼？」

「醫院的其他地方。不好，活動室里有個病人發狂了！啊，小心！有個小護士被打中了鼻子，流了好多血……」

吳明當然不可能相信她的話，只是淡定地在病歷上寫下了妄想二字。

……

吳明接下來又問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問題，諸如心情好不好，睡眠怎麼樣之類，9527雖然覺得煩，卻也一一如實回答了。所有問題問完，她長舒了一口氣。

「小明，問題已經答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吳明笑著搖頭：「既然來到了我們醫院，那就留下安心養病吧。」

「我又沒病，養什麼病？」9527並不知道，因為自己的如實回答，自己在面前的醫生眼裡，已經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精神病患者。

「好，好，你當然沒病。」吳明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臉上的表情分明顯示，他的內心顯然不是這麼認為的。

9527此時才感覺到了不對，慌忙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不行！我不能留在這裡！」

「為什麼？」

「有人在等著我回去！」話說出口，9527才猛然意識到了不對，連忙改口，「有狗在等著我回去！」

「狗？」吳明的嘴角一抽。

「對，狗。我剛剛替它動完手術，如果沒人照顧，它會死的！」

「手術？」吳明嘴角又是一抽。他雖然已經習慣了精神病人思路廣，但這次，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

「對，手術，我剛剛替它做完肝臟修補手術，不能丟下它不管。求你了，讓我走吧！沒有我，它會死的！」

給狗進行手術？還是精細的肝臟修補手術！就算坐在眼前的不是一位精神病患者，吳明也不可能相信，他不客氣地露出了一臉我讀書少，你別騙我的表情。

9527的請求理所當然被無視了。吳明讓護士過來將她領進了病房，然後……然後她就毫無懸念地成了林江精神病院的一名新病人。

送走了9527，吳明醫生到病人活動室去轉了轉，走到護士台附近，無意中聽到了小護士的抽泣聲，走近一看，才發現有位小護士正一邊捏著鼻子壓迫止血，一邊壓低了聲音抽抽搭搭，旁邊的垃圾桶里，是大片沾血的醫用棉。護士長正站在一旁揉著她的脊背柔聲安慰。

吳明的腦海中猛然想起剛才進行精神評估時，9527描述的畫面。急忙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

「17床的病人突然在活動室里發了狂，幾個男護士都壓不住，小張不小心被打到了鼻子。」

「病人怎麼樣了？」

「現在已經沒事了，朱醫生給他打了鎮靜劑，送回病房睡下了。」

「那就好。」吳明鬆了口氣，心中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腦海中不時回想起剛剛9527提到活動室時的情景。

他搖了搖頭，暗嘆自己神經過敏。巧合吧，一定是巧合！

下班前，他還是放心不下，又去9527的病房轉了轉。

9527顯然已經認了命，再沒跟之前一樣哭著喊著要離開，只是拉著他的手，對他說了一個地址，求他一定要過去看看那條剛剛動完手術的狗。

聽到這樣的請求，吳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為了不影響病人的情緒，他終於還是表情鄭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那個地址並不在吳明回家的路上，但出於好奇，他還是特意繞遠路過去看了看。那是一條陰暗的小巷，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垃圾**后的味道，隨著熱浪陣陣撲來，令人噁心欲嘔。他強忍著不適在整條小巷仔細搜尋了一遍，可惜，卻只找到了一個沾著血跡的紙箱，一套血跡斑斑的修甲工具跟一個染血的針線包。

至於狗，他找了半天，也只在距離紙箱不遠處的地上找到了一堆修剪過後的狗毛。應該是狗毛吧，他不是獸醫，對這個實在沒什麼了解。

吳明開始還以為手術什麼的，不過只是妄想症患者單純的幻想，看到現場留下的這些痕迹，頓時被嚇了一跳。

他顯然低估了那位患者的危險程度！

看現場留下的痕迹，手術很有可能真的曾經進行過。至於她所說的那條倒霉的小狗，經歷過如此慘無人道的摧殘，肯定已經死了，估計是被環衛工人當成垃圾收走了。

想到這裡，吳明長嘆了一口氣，靜靜為那條倒霉的小狗默哀了片刻。唯一令他慶幸的是，患者動手術的對象只是小動物，如果是人的話，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腦海中浮現出病人拿著手術刀，到處找人想給人動手術的畫面，吳明重重打了個寒戰。

他打定了主意，回去一定要在病歷上加上，病人有特殊危險性，需要特別關注的文字。

吳明做夢也不會想到，9527口中的那條小狗，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林江大學醫學院院長王朝暉家的狗窩裡，享受著帝王般的待遇。

全套檢查完畢，確定小傢伙的手術十分成功后，王朝暉激動地抱著小奶狗回到了小巷裡，滿心期待地等著那位創造了奇迹的天才出現，可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沒辦法，只得抱著小奶狗回了家。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為了照顧傷員，京巴豆豆只得一臉委屈地讓出了狗窩。小傢伙享受著王院長夫婦的精心照顧，此刻剛剛吃飽喝足，正躺在狗窩裡睡得正香。跟吳明預想中變成垃圾躺在垃圾堆里的模樣簡直有著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