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特別是司馬珩聽到劉意映被劉禎狠心強行灌墮胎藥時,想到她的無助與絕望,他心中像被人用鈍刀生生割著一般,難受得幾乎難以呼吸。
他一直以為,她對自己並無多少情意,嫁給自己只是為了助劉禎。在營地對自己好,也是因為自己救了她的命。沒想到,她為了留下這個孩子,居然會做到這一步。也許,她對他,並不像他想像的那般無情,其實,她對他還是有幾分情意。
這一刻,司馬珩突然覺得自己很想見到她。未等散值,他便提前回了府,徑直去了劍韻居。
因劉意映還在坐月子,不能敞風,故而她生產完並未回公主府那邊的院子,而是留在劍韻居中。走進院子里,他突然想到她曾問過他,如果她不是公主,而是庶民女子,嫁給他之後,是不是便會隨他住在此院中。
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禁感慨萬千。千迴百轉,她還是住在了這個院子中,而且,他們的孩子也是在這裡出生,看來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天定。他心裡不禁一陣激動,快步走上石階,走到她房間的門前。他心裡突然有幾分緊張,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推門而入。
一推開門,他便看見劉意映抱著阿慎,正在哄著他睡覺。只見她一邊在屋裡慢慢走動著,一邊輕聲哼唱著小曲哄孩子睡覺。心愛的女子,在自己的房中,哄著他的孩子,他突然覺得,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聽到聲響,劉意映扭過頭來,看見司馬珩進了屋來,她趕緊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做出一個「噓」的口形,然後繼續哼唱著哄阿慎睡覺。
司馬珩放輕動作,慢慢走到一邊的小几前坐了下來。
秋霜見狀,趕緊為他倒了一杯茶過去。
司馬珩端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然後將茶杯小心地放回小几上,抬起眼,靜靜地看著劉意映。此時,劉意映全部的心思都在阿慎身上,眼神不自覺流露出的疼愛之情,讓司馬珩心頭不禁暖意盎然。他一直盯著劉意映和阿慎母子,目光再也不能移開。
劉意映口中哼唱著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漸漸停了下來。她又抱著孩子在屋裡走了兩圈,這才轉過臉,對著姚娘笑了笑,說道:「這小傢伙,終於睡了。」
姚娘微笑著走上前來,輕聲說道:「夫人,把慎郎交給奴婢吧。」說罷便伸手接過了孩子。
「姚娘,你把阿慎帶到偏房裡去,我有話要跟公主說。」司馬珩一邊說話,一邊站起身來。
聽到這話,劉意映轉過臉來,不解地看著司馬珩。見他一臉鄭重的模樣,心裡有些犯疑,不知道他又要跟自己說什麼。
姚娘對著司馬珩應道:「是,王爺。」說罷行了一禮,便抱著阿慎往屋外走去。
「秋霜,你也出去。」司馬珩又說道。
秋霜一怔,忙抬眼看著劉意映,卻見她望著司馬珩,眉頭微蹙,卻並未說話。她忙行了一禮,跟在姚娘身後出了門。
劉意映望著司馬珩,一種不安的情緒又湧上了她的心頭。他到底要對自己說什麼?是關於阿慎的事?是和婚之事?還是劉安有事?想到這裡,她心裡一陣著急,忙問道:「王爺,你有何話要與我說?」
司馬珩卻並未回答他,而是抿著嘴,盯著她,向著她走了過來。
她心裡莫名一慌,細聲叫道:「王爺。」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體一下將她籠住,雙眼卻一直沒有離開她。
她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不知道他為何會如此,便又問道:「王爺,你,你究竟要說什麼呀?」話剛說完,劉意映只聽到司馬珩叫了一聲「公主」,然後自己便被他摟進懷中。
她呆了片刻,不知他為何會如此,只感覺自己被他摟得緊緊的,似乎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用力推著他,叫道:「王爺,你這是怎麼了?」
他用力全身力氣,緊緊摟著她,似乎自己只要一放鬆,她便會消失似的。所以,他只有將她緊緊困在自己懷中,那種要失去她的感覺才會淡一些。這個女子,是自己所珍愛的。她一出生,便是金枝玉葉,被家人千嬌萬寵著。可是,她為了保住他們的孩子,卻遭了那麼多罪。一想到這裡,他便覺得鼻尖發酸。他低下頭,將臉埋在她的脖頸中,眼眶不由自主地溫熱起來。
她感覺到自己脖頸中的濕意,心不由得一慌,忙叫道:「王爺,你,你哭了?」
「公主……」他叫著她,聲音有幾分沙啞。
「王爺,你,你到底怎麼了?」她追問。她從未沒想過,司馬珩這樣的人,還有流眼淚的時候,而且還在自己面前掉眼淚。此時,她人有些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公主,你受了那麼多苦,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司馬珩啞聲問道。
「我,我沒受什麼苦啊。」劉意映訥訥說道。
「我都知道了。」司馬珩緊緊擁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離開我之後,所經歷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
「你,你知道,什,什麼?」她有些心虛。
「公主,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為什麼寧願嫁給張煊,也不能找我?」他問著她。
劉意映心頭一亂,隨即垂目說道:「我,我懷了張煊的孩子,自然只有嫁給他了。」
「你還想騙我?」聽她還不承認,他心裡一股氣直往腦門上沖。他咬著牙說道,「我都知道了,你根本與張煊無任何關係。你們在宛城時,是分院而居,你是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才答應嫁給他的。你們成婚之後,也一直分房,從未在一起過,你還敢說阿慎是張煊之子?」
「阿慎,真,真不是你的兒子。」劉意映無力地辯白道,「我和張煊,我們是回了定州之後才在一起的,成婚分房,是,是因為我有孕了,不能同房。」
「如果你懷的真是張煊的孩子,你皇兄為何要灌你飲墮胎之葯?」司馬珩問。
劉意映一梗,愣了半晌才說道:「那是因為,他怕我未婚有孕,有,有損公主的名聲。」
「可我的人查出,你與張煊成婚之前便有染懷孕之事,正是你皇兄派人四處散布的。」司馬珩又說道,「如果怕你名節有虧,他為何會如此做?」
劉意映啞然,再也找不出話來反駁他了。
「你說不出話了嗎?」司馬珩長嘆一聲,說道,「我來替你說吧。你皇兄之所以要如此做,就是想掩蓋阿慎是我兒子的事實,是不是?」
劉意映低下頭,無言以對。
「公主,你怎麼如此狠心?如果不是阿慎模樣長得與我相似,不是我因此起疑派人去查,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他問。
「我是劉家的人,你奪了劉家的江山,我怎麼能為你生孩子?」說到這裡,劉意映泫然而泣。
「我知道你不願意為我生孩子,所以,我們成婚之後,你偷偷吃避子葯,我也由著你。」司馬珩黯然道,「可是,你已經有了阿慎,便不同了。你這麼做,你有沒有想過,對阿慎不公?」
聽到司馬珩的話,劉意映一驚,問道:「你,你早知道我吃避子葯?那,那你為何沒來問我?」
「問你作甚?」他苦笑。當初知道劉意映吃避子葯時,他心裡真的很難受,可他不想逼她。他輕嘆一聲,說道:「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心甘情願為我生孩子。現在,我們不是有阿慎了嗎?」
她愣了愣,說道:「在營地那兩回,我沒有吃。」她低下頭,咬了咬唇,說道,「沒想到這兩回就有了他。」
「公主,這些都是天意,阿慎與我們有緣!我明日一早便去稟報父親,讓他下旨讓我們倆和婚,讓阿慎得以歸宗。」說到這裡,司馬珩頓了頓,又說道,「阿慎百日之時,我還要大擺筵席,昭告天下,他是我司馬珩的兒子,是我的結髮妻子劉意映為我而生,為他正名。」
聽到這話,劉意映再也忍不住,將臉埋在他胸前,哭出聲來。此時,她心裡也說不出該不該歡喜。她心裡明明喜歡他,他還是她孩子的親生父親,她從心底願意與他和婚,與他再也不分開。可是,一想到劉禎的慘死,一想到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她又歡喜不起來。
聽到她壓抑著的哭聲,他心裡也酸楚不已。半晌,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說道:「公主,從此,再沒有人分開我們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我保證劉安此生可以平安無事!」
劉意映靠在他懷裡,還是低聲哭著。
「公主,你,你還願意再嫁給我嗎?」話一出口,他心中竟然有幾分緊張。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還能有其他選擇嗎?」她仰起臉來,用淚眼望著他。
聽到她這麼說,他終於放了心。他低下頭,與她額間相抵,說道:「公主,答應我,永遠都陪在我身邊,再也不準離開我!」
劉意映猶豫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你也要記得答應過我,要永保阿安和阿哲平安。」
回應她的,是一個悠長纏綿的吻。
三日後,司馬曜下旨讓司馬珩與劉意映和婚,並為阿慎正式賜名為司馬敏,取自論語「敏於事而慎於言」,與他的小名相響應,同時冊立他為趙王世子。
阿慎百日之時,司馬珩果然在皇宮中的永德殿宴請群臣為他大辦百日筵,皇帝司馬曜還親自出席,君臣同歡。之前也許有人還對阿慎的身世有幾分懷疑,但在百日筵上看見阿慎后,都驚異於他與司馬珩相差無幾的相貌,從此便再無人懷疑他的身世。
大吳建國之後,因為西羌收留了劉哲、張煊等人,司馬曜便下令禁止大吳治下的百姓與西羌有任何貿易往來。大吳地處中土,地廣人多,十分富庶,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不與西羌往來,影響並不大。但西羌地處草原和沙漠,要依靠貿易從大吳換取一些生活必需品,因為此令下了不到兩個月,西羌的老百姓對此便有了怨言。
慢慢的,西羌王赫刺有些吃不消了,便派人給大吳傳話,要求重開貿易。司馬珩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便給西羌王回了一封信,大意是只要他交出劉哲,便立刻重開邊境,讓兩國百姓可以自由貿易。
此時,赫刺心中也有些動搖。當初收留劉哲,是因為張煊答應待他們反攻之時,會購進大量西羌馬匹用於作戰,並且如果成功反撲重新掌權,還會給西羌不少好處。
可當他將張煊迎了進來之後,才發現司馬氏已經在中土站穩了腳根,張煊、劉哲根本無力反攻。到了這個時候,劉哲在他手裡,儼然就成了燙手的山芋。赫刺想著此時答應司馬珩,不僅可以甩掉包袱,還能藉此與新王朝拉近關係,倒不失一個兩全之策。
赫刺考慮了幾日後,又派人給司馬珩去了一封密信,表示願意按司馬珩的要求交出劉哲等人。不過,張煊也非等閑之輩,收買了赫刺身邊的人,知道了他的計劃,趁赫刺不備之時,帶著劉哲和陳皇后等人連夜出逃,離開的西羌,攻佔了葳螺山下的樂城,作為據點。
司馬曜得知樂城被占,大怒,立即派趙王司馬珩親自領兵前往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