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眼前的那個男人

21眼前的那個男人

長空蜷起身體依靠在沙發中,眼神直愣愣的看著擺放在客廳的電視,卧室的房門突然被「嘭」的一聲用力推開,一個和長空有著完全相同相貌、年紀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男人臉上帶著不滿和憤怒,他抬起手臂指著長空吼了起來:「你夠了沒有,每天都熬夜看什麼奧運會,你當你還是運動員嗎?你現在就是個初中的語文老師,你醒醒吧!真是夠不要臉的!」

長空微微垂下眼帘,沒做回答,他留戀的向屏幕最後撇了一眼,隨即關閉了電視,有些慢吞吞的走向另一間卧室,輕柔的將房門關緊。

「什麼東西!現在還裝氣質,當時不是自以為很有本事嗎?隊員選拔也沒見你通過,現在和我裝深沉,垃圾。」從一開始就表現得非常不客氣的男人轉身快步沖回房間裡面,他的腳步搖晃的厲害,左腿似乎並不怎麼使得上力氣。

「嘭」的一聲,男人把房門甩上倒回床鋪中閉上了眼睛,重新回到睡夢之中。

長空進入房間之後卻坐到了書桌邊上,手指輕巧的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沒多一會就亮了起來,剛剛被錯過一段的比賽仍舊再繼續。

長空雙眼露出熱切和迷戀的注視著屏幕,賽場上中不斷進行著賽事,長空抱進自己的膝蓋緊緊盯著比賽中的一切選手,仔細觀察著他們的動作。

悶熱的空氣讓汗水隨著時間的推移從長空額頭滾落,他不在意的隨手抹掉,仍舊興緻勃勃的注視著比賽的內容,終於隨著名次的確定,長空露出遺憾的表情扣上了筆記本電腦。

抬起頭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鐘,上面顯示著時間已經半夜了,他悄無聲息的走進自己房間附帶的小浴室,衝掉身上的汗水,站在浴室中擦凈身上的水珠。

全身鏡前映出一道優美的身體,年輕的男人的身體在昏黃的燈光下映出一片曖昧的光暈,極富彈性的肌肉均勻的鋪在他的骨架上,纖細的腰部竟然微微凸顯著八塊肌肉,手臂上高低起伏的肌肉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美感。

長空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嘴角的弧線變成了苦笑,把身材保持在巔峰狀態又有什麼用呢?

他早就失去了飛翔在賽場上的資格了。

一揮手將*的手巾扔在鏡子上遮擋住自己身體的影像,長空像是身後被什麼追逐著一樣匆匆忙忙的回到床鋪上,用力把臉埋進鬆軟的枕頭中,眼角瀰漫上淡淡的淚痕。

長空將雙臂背在身後撫摸著自己的肩胛骨,眼角終於慢慢濕潤,他的翅膀在八年前就已經折斷了,被他的親人們聯手摺斷。

轉過身用手臂壓在眼睛上,長空遮擋住自己的表情,哪怕房間裡面空無一人,他也不願意在人前留露出任何脆弱的表情。

就算是痛苦,長空也只願意自己咬牙忍耐。

黑暗漸漸侵蝕了長空的思緒,他陷入睡眠中,只覺得渾身悶熱,他迷迷糊糊的蹙緊眉頭,向窗口的方向蹭去,卻跌了一個趔趄。

長空瞬間張開眼睛站穩了身體,他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可卻一瞬間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

到底是什麼?

長空甩了甩頭,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這裡根本不是他的卧室,而是一處有些眼熟的訓練場地,長空嘴角咧出一個諷刺的笑容,自嘲的想著:桑長空,你可真是不死心,做夢都不願意拋棄自己的運動夢想。

本來安靜的運動場內一下子喧囂了起來,長空根本不認識的教練員拿著東西從他身邊走過,然後笑眯眯的拍了拍長空的頭頂:「小夥子心理素質不錯啊,選拔賽的時候還能睡得這麼穩當。」

拍在頭頂上的手掌順著相貼的位置傳來溫熱的觸感,長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不對,這不是做夢能夠營造的真實感,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長空,你怎麼自己跑過來了?你媽媽不是說,你退出選拔了嗎?」一名看起來很健壯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了長空面前,他額頭上都是汗水,臉上帶著惋惜的神情。

「……陳老師?」長空抬起頭注視著對面的中年男人,口氣變得非常遲疑,這個人應該是陳老師,可是要比長空的記憶中年輕得多。

被稱為「陳老師」的中年男人乾脆直接拉著長空坐到了身後的席位上,他上下打量了長空一會,眼中的遺憾之情消失了不少,他用力拍了拍長空的後腦勺,對著不明所以的長空安慰了起來。

「你現在年紀還小,回頭學習還來得及。我給你找好了學校,你過去二中念書就行了,裡面的王校長和我挺熟的,他會照顧你的。既然碧海出了那種事情,你爸爸媽媽都不願意你繼續學體操了,放棄也未必就是什麼壞事。全國一年這麼多孩子,最後能出頭的又有幾個呢。你看開一點,到了二中好好學,記得給我長臉。」陳老師說著眼眶有點發紅,他把手搭在長空的肩膀上,鼓勵的拍了拍長空的脊背。

看著長空直愣愣的沒有給出任何回應,陳老師忍不住繼續安慰他:「老師知道你的天賦比碧海強、平時訓練也比他努力,但是他現在腿摔成這樣,以後好了也會留下些毛病。你媽說的對,她既不想天天擔心你也出這種情況,而且你在隊裡面繼續訓練也是對你哥哥的刺激。等到了普通學校之後,拿出平時訓練一半兒努力,你成個好學生不費勁兒,聽老師的,把過去的夢想都忘了吧,未來還有更精彩的生活等著你,天天泡在訓練場裡面弄得一身傷,有啥意思呢。」

長空垂下頭不言不語,雙手卻止不住顫抖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的鼻腔發酸。

長空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對個比賽場館感到眼熟卻又陌生了,他曾經站在這裡,被自己母親連打帶罵的扯回家中,從此以後,生命之中就再也沒有運動這個詞了。

就連體育節目觀看體操也不可以,因為長空必須照顧哥哥碧海的情緒——碧海在選拔賽之前一周私底下跑出去,結果出了車禍。

碧海的左腿毀了,即使走路不成問題,可是動作一旦快了,就會微微有些坡。

即使是雙胞胎,父母對孩子的愛也很難一碗水端平,哥哥更加開朗、會說話,總是沉默寡言的長空就不那麼討父母喜歡,而碧海每當看到他從訓練場帶著一身汗味回到家中,碧海就會毫不猶豫的開始咒罵命運的不公平。

病弱的孩子總是能夠引起父母的憐愛疼惜,碧海堅持不懈的哭鬧咒罵了一周之後,長空和碧海的母親柳晴終於下定決心,親手打斷小兒子的運動之路。

多年前的一幕衝進長空的腦中,他頓時覺得渾身冰涼。

長空曾經無數次的問過自己,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還會選擇委曲求全的放棄自己一生的夢想,去忍耐哥哥無時不刻展現的嫉妒憤恨、父母的偏心殘忍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車禍毀掉了桑家的長子不假,可是這和長空又有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一輩子隱藏起自己的真是性情,去遷就永遠不知道「適可而止」的哥哥!

長空的手指摳進手掌中,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痛苦的回憶足夠撕裂長空這些年來強行偽裝出的堅強。

看著聽到自己勸說沒有一丁點作用,反而被刺激得眼眶通紅、似乎時時刻刻都會痛哭失聲的得意門生,陳柏良心中的惋惜終於破土而出,他把長空攬在懷裡,忍不住說出了壓在心底的實話:「長空,你要是真的不想放棄,這次好好努力,我去勸勸你媽。怎麼說,她也是你的親媽,難道還能讓你進入選拔賽再退出嗎?」

長空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哽咽的點了點頭,他抬起頭看向自己教練,有些后怕的說:「陳老師,我偷偷過來的,你能不能去門口把我媽攔住,等我比賽之後再讓她進來?我怕她影響我發揮……」

陳柏良一拍腦門笑了:「好主意,你看我這記性,我一會就騙她出去聊一聊二中的環境,反正就算你不去,碧海也得去。馬上就到你了,自己注意點,別再睡著了。」

長空臉上后怕的表情變為了尷尬,他垂下頭聲音有些悶的說:「陳老師,我知道了,就是昨天晚上一宿沒睡,今天才從三樓翻牆逃出來的,我有點困。」

陳柏良關心的順著長空手臂的肌肉按摩了一會,有些擔憂的詢問:「你現在體力還行嗎?」

長空悶悶的點了點頭,賽場外突然響起一聲女人的叫喊,長空臉上的表情馬上變為驚慌不安。

陳柏良的臉色也不好看,隨口對長空安慰了一句就衝出門外攬住了正想要衝進賽場的柳晴,沒幾句話就把她忽悠出門了。

長空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時正好響起了「下一個,桑長空準備跳馬!」的喊聲,長空趕忙把運動服外套和外褲脫掉,只留下一身緊緊箍在身上的運動背心和運動短褲,走到鎂粉台前抹著手。

會場裡面突然再一次喧囂了起來,幾名觀看小運動員表演的教練們都站了起來向門口露出笑容,一個看起來剛過二十歲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陰影遮在他臉上,長空完全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既然不認識,長空就再也對男人興不起一丁點好奇心,他用充滿了熱切和憧憬的眼神看著擺放在幾十米外的跳馬和跳板,安靜的等待著輪到自己上場的聲音響起。

「那個孩子是誰?腰、腿和手臂看起來很不錯。」陰影之中的陌生男人已經走到一群教練中間坐下,他聲音不大不小的詢問。

長空被這種彷彿鋼琴彈奏出最低沉迷人的聲音所震撼,當他情不自禁的回過頭,正好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睛里。

長空悚然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新坑很冷,求地球升溫。歡迎留言撒花,我是勤勞的日更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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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操鷹擊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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