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運動第三十三天。
小湊嘉禾坐在長凳上,她不知一次看向邊上差點沉屍泳池底的少年,真想好好拍一拍他的肩膀,說一句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剛才所有的一切就都往事隨風。
但她一看到內海亮那副怨氣滿滿還有感覺自己特別無辜的哼唧模樣,她就懶得拍了,死乞白賴在地上耍賴皮挨揍的又不是她。
她再一看另外一邊的灰崎祥吾,他滿臉死氣的樣子就跟暴風雨來臨前似的低沉,此刻正非常乾脆地解開上衣扣子脫下濕透的襯衫,那跟黑尾鐵朗亂得有一拼的灰色刺蝟頭也耷拉了下來,還有小水珠滴滴答答地從發梢落下,一路流過他的脖子、鎖骨,消失在他腹背的肌肉上,加之身上還有之前打架留下的淤青擦傷,看上去竟然還有點謎之野性的味道。
「……你看什麼看?」灰崎祥吾擰乾衣服的時候發現了小湊嘉禾的注目,原本就不爽的心情有所加劇,也不看看都是誰害他被拽進泳池的?
「不看就不看。」小湊嘉禾無所謂地撇過頭,然後把目光轉向正在池子里浪的各式少年,托個腮說道,「反正有的是人讓我看。」
「………………」灰崎祥吾的臉似乎更黑了。
終於恢復了點精神頭的內海亮此刻往灰崎祥吾那兒看去,有些好心地說道:「祥吾,你的衣服快被你擰成菜乾了。」
「閉嘴!」
「……………………」
小湊嘉禾看到第二次陷入悲傷的內海亮,終於忍不住拍上了他的肩膀而後一聲嘆息:「就讓往事隨風吧。」
灰崎祥吾才不管內海亮又在傷哪門子心,他扯了人家的毛巾就在腦袋上一陣亂擦,但怎麼擦也沒辦法弄乾下身的褲子。正在煩躁之際,倒是內海亮又跟個沒事人似的抬起了頭表示自己還有套運動服在活動室,可以借給他。
於是在你情我願的大和諧氣氛中,灰崎祥吾就拿著內海亮的活動室鑰匙走人了,這讓一邊的小湊嘉禾看得目瞪口呆,唯有感慨男人的友誼果然博大精深。
「祥吾,你就這麼走了嗎?」內海亮見灰崎祥吾這樣就覺得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廢話,還留在這裡幹嘛。」
「那你不跟桃井說一下嗎?」
「說個屁。」灰崎祥吾甩著鑰匙就揮了個手走人,依舊是那副無組織無紀律的樣子。
小湊嘉禾搖搖頭,琢磨著等下她還是去跟桃井五月說一聲吧,雖然也不會有人會以為他的消失是被吸進排水口了。
「那我也走啦,我要去游個優雅的,給咱那些妹子看看。」內海亮拍著胸脯,激情四射的樣子。
小湊嘉禾不解地朝他挑起眉:「游什麼優雅的?」
「花式狗刨。」
「……你去吧。」
她果然還是無法理解內海亮,也就目送送她離開。她伸個懶腰就要站起來,覺得泳衣的肩帶那兒有點緊就拉了下,畢竟是借來的衣服,不怎麼合身也正常。
不過就在這拉肩帶的工夫,那理應走遠了的某人忽然又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範圍以內,而且還在那兒對她氣勢洶洶地使眼色,可惜眼神不好的她除了凶神惡煞別的什麼都沒解讀出來。
她放下手,歪著頭滿腦袋的問好,大魔王這都啥啥啥,眼睛抽筋都快抽到太陽穴了。
直到最後連灰崎祥吾自己都忍無可忍地走了回來,乾脆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後場更衣室的方向拽,一直到個沒什麼人經過的拐角才停下。
「我說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這麼劈頭蓋臉的一問都把小湊嘉禾問懵了,她不服氣地說:「耍你幹嘛?真該剛才整個鏡子擺在你面前,你就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扭曲。」
「嘖。」灰崎祥吾不耐煩地抓了下微濕的頭髮,他懶得再在這事上牽扯不清,乾脆把手向她一攤直說道,「把家裡鑰匙給我。」
「哈?你沒帶?」
「廢話。」
小湊嘉禾這下懂了,灰崎祥吾真的不是眼睛抽搐,是腦袋抽搐了:「你這麼大個人了連鑰匙都能忘?!」
灰崎祥吾沒有接話,就是把下巴微抬著看他,那眼神就好像在說老子就是忘帶了怎麼著。
好,她認輸。
她犯不著為了這麼個小插曲動氣,於是她讓灰崎祥吾找個涼快的地方自己先帶著,她得先去更衣室把鑰匙拿出來,不過翻包的時候她又看到了小湊良宮留給自己的生活費,她琢磨了下就一起拿了出去。
「吶,鑰匙在這。」小湊嘉禾把家裡的鑰匙給了灰崎祥吾,但是嘴上又忍不住開始叨叨個不停,「我說你趕緊去把衣服先換了,還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啊,這剛挨完揍還想感冒發燒嗎?這良宮阿姨不在家的,你別可指望我給你端茶倒水,我才不會理你呢,絕對不會理你。」
灰崎祥吾額上的青筋隨著小湊嘉禾沒完沒了的叨叨聲越蹦越大,最後所幸放空把手上的鑰匙丟還給她:「我不要了,還你。」
小湊嘉禾看著回到自個兒手裡的鑰匙,抬頭說道:「你不回家了?」
「回。」
「沒鑰匙怎麼回?」
「去隔壁翻陽台。」
「…………你就不能用些健康點的方式回家嗎?」
灰崎祥吾掏了掏耳朵,不耐煩地說道:「懶得聽你叨叨,吵死了。」
小湊嘉禾見灰崎祥吾就這麼轉身要走了,她看得出他是真的打算就這麼回去翻陽台了,這就算不為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也該顧及下無辜的鄰居啊!泉田奶奶一把年紀這樣真的好嗎?!
「喂!你等一下!」她趕緊叫住他。
「……又幹嘛?」
小湊嘉禾想了想,然後有些沒有前情提要地問了句:「你餓嗎?午飯都沒吃吧?」
灰崎祥吾皺起眉頭,他可不認為小湊嘉禾會忽然關心起自己有沒有吃飯這種事,雖然他確實餓了,也沒帶錢……準確地說,是他的錢包不見了,想想也知道只有他媽小湊良宮乾的出來。
「你想幹什麼?」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知道你沒吃。」小湊嘉禾聳聳肩,一副我都懂的樣子,「所以想提醒下你家裡除了米跟油鹽醬醋,其他什麼吃的都沒有。」
「……」
「不過呢。」小湊嘉禾看到了灰崎祥吾抽動了下嘴角,便將話頭一轉繼續說道,「良宮阿姨把生活費留下了,都在我手裡。」
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朝灰崎祥吾搖了搖手裡的錢袋子,然後她滿意地看到了灰崎祥吾再次變了臉色,甚至在明白怎麼回事的瞬間就揮手過來要搶她手裡的錢。可她是什麼身手?在早有心理準備的情況更是一個邊兒都不會讓某人摸到。
「要錢嗎?」她露出勝利者的笑容,拿著錢袋嘚瑟極了,「那就乖乖地把鑰匙也收下,請務必從大門走進去,還要記得把濕衣服打包好,別讓水滴滴答答流一地,還有……」
「我知道了!拿來啦!」
灰崎祥吾的理智已經到了快崩潰的邊緣,原來她是這麼煩人的傢伙嗎?!……他忽然又想起了那次他被跟了整晚的事。
好吧,她還真就是這麼煩人!
他晦氣地把濕襯衫往肩上一搭,再在小湊嘉禾表示「這還差不多」的注目中拿過了家裡的鑰匙裝進褲兜,又對她說道:「行了,快點把錢給我。」
「我知道,但是這到底有多少錢,我自己都沒有點過,你要知道我爸跟良宮阿姨一去就是一禮拜,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規劃這筆錢該怎麼用嗎?」
「……你到底給不給?」
「行了行了,你等會兒。」小湊嘉禾看灰崎祥吾的臉色,都覺得他快忍不住毆打自己了,所幸就把錢袋子打開了,好半天才猶豫著拿出幾張千元紙幣,「省點用啊,這都夠吃好多頓了。」
「嘖……你話怎麼這麼多?我知道了!」灰崎祥吾邊說邊上手去拿錢,可偏偏另一頭還被小湊嘉禾緊緊捏著不放。
「你先答應我。」
「嘖。」灰崎祥吾開始用勁。
小湊嘉禾繼續用力捏著:「答應我!」
「…………」
「…………」
場面有些焦灼,兩人莫名其妙開始拔河了,而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男生的怒喝聲——
「喂!你在做什麼?!」
這讓小湊嘉禾的眼皮一跳,竟生出了種被抓包的慌張,難道她跟灰崎祥吾是義理兄妹的關係就要這麼曝光了嗎?!
她甚至在思考這將會件多麻煩的一件事,更遑論大魔王也一點不想跟她沾親帶故,萬一他一個心狠把這撞見真相的路人幹掉怎麼辦?!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灰崎祥吾!
可當小湊嘉禾看向灰崎祥吾時,卻發現他本人非常淡然,他的視線越過了她看向後方那出現的男生,與剛才的急躁完全不用,他現在的表情可以說是冷漠。
小湊嘉禾有些奇怪,但當她回頭看到那男生后,她就明白了灰崎祥吾為什麼會這樣的原因,因為那根本不是他們籃球部的任何一人,準確地說,連帝光的學生都不是——
山崎宗介看著眼前的一幕皺起眉頭,只是出來去更衣室拿下東西,沒想卻會撞見這種情況。雖然這不是自己的學校,但他也無法裝作沒看到的離開。
而就在他出聲阻止后,那原本背對著自己的女生轉過了身,他們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許意外。
「是你!」
小湊嘉禾是真的沒想到鯨津的緊身褲少年會在此時出現,而沒等她說些什麼,那面色變得冷峻的少年就直直向這邊走來,伸出手臂將她攔在身後,隔開她跟灰崎祥吾,那不可退讓的驚人氣勢夾雜剛出水的濕意將她包圍。
她不解地眨眨眼,卻在下一秒豁然開朗,因為那緊身褲少年向她沉著嗓音問道——
「這傢伙是在跟你收保護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