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記憶又出現了片刻的斷層,後面的畫面就逐漸變得模糊了。
能在一天之內想起一點從前的事情已經足夠慶幸了,曉魚理了理情緒,眨了一下水汪汪的一雙貓瞳。突然,她察覺眼角有一滴滾燙的淚水抖到蛋糕上,陷下淺淺的深色淚痕。
祁言端著一碟魚出來,詢問:「哭了?」
「沒。」曉魚抬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掩去先前種種莫名的情緒。可內心深處總覺得還能想起什麼,究竟是什麼呢?
「嗯。」他並不多問,不知是真的不感興趣,還是所謂的紳士風度——絕對不問女士悲傷的往事。
沒過多久,祁言就將一桌子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菜肉海鮮,應有盡有。
曉魚迫使自己沉浸在美食的世界之中,她挑開魚皮,銜住几絲白嫩軟滑猶如豆腐的魚肉,蘸了蘸湯醬,塞到口中。魚肉的口感很好,醬汁帶一點婉轉的甜味,令人食指大動。
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傷,曉魚的胃口很好,一下子就吃進了滿滿的一碗飯。
由於太著急,筷子不小心戳到了她的額頭,疼得曉魚「嘶」了一聲,當即被拽回現實。
這個傷……是怎麼回事?
曉魚問:「祁言,你有幫我問過醫生,這個傷是怎麼形成的嗎?」
他看了她一眼,說:「摔的。」
「……??」曉魚有點無奈,「我就記得曾泡在水裡,所以可能是我自己跑著跑著摔了又被卷到河裡一路沖了下來?」
「或許。」他的表情很認真,一點都沒有取笑她的意思。
可她想了想,怎麼這麼不對勁?
所以,她失憶以前就是這樣一個神經大條的人?
感覺有點丟臉……
曉魚有點不太想承認現實:「有沒有可能是我被人追殺,導致摔傷?然後一路被沖了下來?」
「也有可能。」祁言頓了頓,認真說:「所以,等一下出門請躲在我身後,緊跟著我,不然我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第二次追殺你。」
「你是在開玩笑?」她乾笑一聲,還沒體會出其中的幽默之處。
「心裡話。」
他起身,收拾碗筷。
站起來的一瞬間,他的額發蓋住鴉黑眼瞳,語氣謹慎而認真。
那一剎那,曉魚的心也為之一顫,彷彿被他誠摯的言語感染,竟有幾秒想要全心全意依賴他,依賴一個……陌生人?
她臉紅地起身,幫祁言擦了桌子。
祁言轉身看了曉魚一眼,說:「別動。」
她似不滿,聲音如同嵌了冰渣,全無溫度。
曉魚下意識地收回手,抹布掉在了地上,或許他不太喜歡外人碰家中的東西?
「好的。我……我只是擦了一下桌子,沒碰其他什麼……」
祁言的眸光逐漸柔和,企圖去用較為溫柔的語氣揭過方才不愉快的篇章:「沒事,讓我收拾,你坐沙發上等我半個小時。」
曉魚躡手躡腳坐到沙發上,背挺得筆直,不敢有任何乖張的動作。畢竟這是在別人家,亂動東西總不好。
她心頭落寞,一種難言的苦澀湧上心頭。突然有點……想家了。
廚房透出柔和的暖光,祁言的身影在其中交織,與光匯成一道長長的影子,驅散夜間的寒意。
似乎快入秋了,白天有陽光還算是熱,到了晚上風大,這裡就冷了許多。
曉魚忍不住顫慄了幾秒,小腹一陣難言的疼痛,像是千萬針錐刺入小腿,緩緩朝上碾磨,穿入肚子。
好疼,好冷……
她情不自禁捂住肚子,額頭滲出一絲冷汗。
該不會是……
曉魚抿著下唇不敢出聲,直到一股暖流涌了出來,滲出牛仔褲,透到沙發上。
這下……慘了。
就只是碰了桌子,祁言就寶貝到不行。如果這次血染他家沙發,他會和她拚命嗎?
曉魚難以想象祁言那副冷淡疏遠的樣子發起怒來是什麼樣子,應該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總之結局一定是……民不聊生。
現在擦還能擦得去嗎?
她急忙起身,轉頭看向沙發。沙發是淺淺的杏色,是棉質的,不是皮質,所以那點殷紅早已滲入內部,再怎麼都去不掉了。
等她找回記憶,回到家裡,她一定賠給祁言三十……不,是三百個沙發!
所以,能不能不要罵死她!
曉魚還是拿著紙巾打算亡羊補牢。
以此同時,廚房的玻璃門突然開了。
她急急忙忙坐回原處,笑著對祁言招了招手:「嗨……」
他瞥了曉魚一眼,說:「可以出門了,這裡是郊區,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早去可以早些回來。」
曉魚急得滿頭大汗,誓死捍衛這座染血沙發的尊嚴,反正她就是不肯離開!
曉魚說:「我不太想出門了。」
他的嘴角抿出一點弧度,極淺極淡,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
祁言說:「你上面那個是日換還是周換?」
「當……噹噹然是日換。」她面紅耳赤。
你家胸衣一周換一個!她可是愛衛生的人,嗯,雖然不知道在失憶之前是怎麼樣的。但是按照曉魚潛意識裡面的感覺,肯……肯定是很愛乾淨的女孩子!
「你現在穿在身上的,是我開了近半小時車去店裡烘乾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絕對不可能再為了曉魚的小小任性,然後千里迢迢開車去外頭烘乾一個……胸衣。
曉魚還在掙扎:「吹風機呢?」
「壞了。」
她說:「真的不能不去?」
「為了買吹風機。」他言之鑿鑿。
曉魚心虛地說:「那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別生氣。」
「嗯?」他走近曉魚,俯身,側耳傾聽,彷彿以為她要對他說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曉魚漲紅臉,說:「我……來月經了。就是俗稱的,大、姨、媽。」
他抿著唇,眼中的深色變得濃郁,粘稠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
是……是生氣了?
曉魚咬牙:「我還弄髒你家沙發了,我會賠的,多少錢?我一定會賠的。」
「沒關係。」祁言低語,突然伸出手墊在她的屁股下,將她整個人撈到他的臂彎里,穩穩噹噹坐在祁言白皙的襯衫上。
「別別。」曉魚現在的心情極為複雜,幾乎是欲\仙\欲\死,至今為止,她做過的丟臉事情還真是不計其數。如果她一直是這樣馬虎的性格,那之前掉到河裡,很可能是想自\殺。
「不臟。」祁言安慰她,「我看過書,女性來例假會疼,你疼嗎?」
「有點。」曉魚的反應慢半拍,這才反應過來有些疼,抽抽搭搭地哼唧著。曉魚憋著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讓他反感。不過……被姨媽血染一身,本來就夠討厭了。
祁言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將溫熱的手掌覆到她的小腹,緊貼著,並沒有其他動作。
有了那如同火爐般炙熱的手掌,那股痛感與寒意果然減輕了不少,曉魚忍不住按著他的手背再往裡靠了一些,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咦,不對。她居然把祁言的手往懷裡蹭,還……還是好丟人。
祁言遞給她一些裁剪過的軟毛巾墊在底下,等她換完了衣服,他又拿來一件外套將曉魚嚴嚴實實裹住了,出門前還給她還戴上了口罩。
曉魚指著口罩問:「做什麼的?」
「防霧霾,以及防止你說的那些追殺你的人。」祁言說話隱隱有笑意,像是在調侃她。
算……算了,就讓他取笑這麼一次好了,畢竟之前她還傷害了這人最心愛的沙發。
出門前,曉魚經過沙發。
她窘迫說:「要不等一下回來我幫你清理一下?」
「不用。」祁言步伐滯住,「留作紀念。」
留作紀念?!!
曉魚將頭縮到衣領里,口罩遮住半個臉,只露出一雙可憐兮兮的貓瞳。她整個人都似熟透了的紅河蝦,冒著熱騰騰的暖氣,腳底發虛跟上他。
這……這真不是在調\戲她嗎?
他們一同上了一輛深黑BOLD,這是德國新起的車牌子,用的人不多,但是曉魚有印象,這樣一輛也要小几百萬。
祁言開車駛向公路,這果然是郊區,基本看不到幾乎人家,與山靠背。
如果她被河水衝下,那麼就是在河的上方落下來的?
上面是什麼地方?
祁言看出她的疑惑,說:「鴻雁五星級酒店,坐落在山腰。」
曉魚心想:之前她在酒店住過嗎?可能改天還得去店裡問問情況,說不定能碰到她的家人。
可一旦恢復了記憶,她就得從祁言身邊離開了。
不得不說,曉魚居然在短短的兩天時間內,對祁言積攢了許許多多的好感。一下子想到分離,竟然會有點捨不得。
行駛了近一個小時,祁言才帶她走進某處繁華的商業區,沿途是步行街。
霓虹閃爍,人山人海。
他們到最近的便利品店買了衛生巾結賬,然後又尋到廁所換了。
這個過程曉魚一點都不想說,總之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心情:異常尷尬,異常的丟臉。
這輩子都不想來第二次。
她以下半輩子的幸福發誓。
等他們進了商城,祁言將她領到最頂層一間裝潢精緻的內衣店,說:「你選,我在外面等著。」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祁言就正人君子地走出去,背對著店。
來往的人很多,但逐漸都圍聚在他的身邊。
曉魚像是依戀家人的孩子那般,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由於店口打著燈光,映出祁言碩長的背影格外筆挺,襯衫攬在小臂上露出肌理分明的皮膚,似乎是因為長相好,時不時有女孩縮在他的邊上,低聲問話。
她莫名的有點不是滋味,隨意挑了三四件,剛擺上櫃檯,才發現自己並沒有錢。
服務員溫聲:「你好,一共是九千。」
曉魚窘迫地縮了一下手,剛想退貨,就有一隻手利落地從她的身側遞上了卡:「香水用missdr甜款,大小姐不愛太濃。」
曉魚:「嗯?」
祁言垂眸,並不答話。
服務員利落地刷卡,打上香水,將袋子遞給曉魚。
祁言先一步接過袋子,順勢牽住她的手腕,將她領了出去。
「又讓你破費了,你都算起來,我以後還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曉魚總算是領會到了這句話的精髓。她總不可能在身無分文的時候硬氣,只能說現在多借祁言一點錢,以後加倍奉還。
祁言恍若未聞,許久才問:「想要吃快餐食品嗎?」
「嗯?」
「薯條……之類的。」他斟酌著問曉魚:「如果不想……」
「好。」曉魚點點頭,本能的並不排斥油炸食品。
她在店裡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四處張望。總覺得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好似在哪裡見過,是失憶之前嗎?
曉魚聞著土豆專屬的清甜味,意識飄遠。
她又想起來了,記憶中又是那隻白皙的手,是個男人,手上戴著大小適宜的白金機械錶。
明明衣著整潔高貴,卻伸手捻起一根薯條,顫動著戳了戳番茄醬往她嘴裡遞去。
「最後一根。」
他的語氣堅定,不容置喙。卻並未有不悅,反倒蘊含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飽含寵溺。
過了很久,他又無奈拿起一根,低聲說:「您得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