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一夜好夢。
俞曉魚醒來時,祁言還躺在她的身側。
她半坐起來,掀開一點被角,流進微風。
俞曉魚第一次看到祁言熟睡的樣子,他的眉峰舒展,如山水畫上的一點淡墨,淺淺朝鬢邊暈開,將閉上的眼睫拉得狹長。
從前都是祁言來叫醒她,她也從未有機會見過祁言深睡的樣子。
感覺……很可愛。
她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想法,感覺此時的祁言是依賴著她的,所以才會毫無防備陷入深眠。
笨蛋。
俞曉魚張唇,低語這二字。
隨後她忍不住俯下身,在祁言的眼角處印上一吻。
「早安,祁言。」
俞曉魚湊近祁言的耳廓,還沒來得及抬起頭,就將祁言驚醒了。
他睜開眼,望向俞曉魚的眼中有一絲茫然,但很快的,便恢復了鎮定。
祁言的耳根泛起淺淺的緋色,似極不好意思,此刻問道:「你想吃些什麼嗎?」
過了不到五秒,他又反應過來另外一件事情:「我需要出去一趟,儘快回來。我請了傭人來照顧你,有什麼事情記得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你……最重要。」
俞曉魚不安道:「什麼事情?」
「出現了一個假的大小姐,我需要將這件事處理一下。你不用擔心,只是現在還需耐心等待,否則只會打草驚蛇。」
俞曉魚蹙眉:「不需要我出面嗎?」
「我說了,還不是時候。請耐心等待。」良久,祁言才補充:「說心裡話,我很想就此將你帶離這個地方,再也不要回來了。這樣就能完完全全擁有你,我的大小姐。」
俞曉魚的心一震蕩,她還沒有完完全全適應祁言這樣隨時隨地傾訴情話的技能,此時臉頰微紅,鴕鳥一般垂著頭,吶吶不出聲。
等她與祁言都洗漱打理好以後,俞曉魚才把著門把手,踮著腳,輕聲囑咐:「那……請小心。」
「嗯。」
「還……還有,早點回來。」俞曉魚又一次似掉入油鍋裡面的蝦米,瞬間就熟了。
她好像新婚的妻子那樣,耐不住沒有丈夫的寂寞,趁丈夫出門之際,忍不住細聲叮囑著。
祁言愣了一會兒,有片刻失神,但很快的,他就恢復成尋常的理智樣子。
祁言俯身,吻上俞曉魚的唇,輕觸一下,隨即鬆開。
「好。」他說。
隨後,祁言匆匆忙忙離開了,生怕自己再待上幾分鐘就再也不捨得出門。
他驅車朝俞曉魚原先的住處行駛而去,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嘴角不自覺勾起。
真好。
他有一個家,家裡有個她。
無論是誰,都無法將俞曉魚從他的身邊奪走,無論是誰。
媒體已經出動引導網上輿論走向,絕大多數的人不知真相,還是支持火場救妻的沈暢,而主動忽略了他之前為尊嚴不肯下跪送俞曉魚去死那件事。
特別的假曉魚現在傷了聲帶,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生理作用,再也不肯也不能說話,偏偏沈暢還不離不棄,一直照顧她。就這一點上來看,他確實是一個二十四孝好男友。
眾人紛紛為俞父之前解除婚約感到遺憾,還有人喊出再次追妻的口號。
祁言抵達別墅的時候,家中除了假曉魚和沈暢,還有俞父。
假曉魚對上祁言的眼睛,有一刻失神,但很快的,她又垂眸,將目光轉到沈暢身上。
沈暢溫柔地將手覆在她的腦後,撫了撫她的深黑秀髮,對俞父說:「俞伯父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是真心愛著曉魚,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俞父冷冷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假曉魚焦慮地在紙上寫著:爸,是沈暢救的我,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愛的是他,我還是想和他結婚。
俞父語重心長:「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怎麼改變了你,但在我眼裡,他的品行很有問題。但是你如果堅持要和他在一起,我應該也會尊重你的選擇。畢竟這是你的人生,你有選擇的權力。不過你給我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話音剛落,俞父就起身離開了。
沈暢突然冷笑,問假曉魚:「曉魚,在危急關頭是我救了你,而這個人卻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暗處,苟延殘喘。你說,要不要給你的下屬一些懲罰?」
假曉魚有些心虛,特別是對上祁言那一雙凜冽的眼睛,裡頭森然的冷意讓她不寒而慄。
這個男人讓她感到害怕,明明披著楚楚衣冠,是溫良無害的樣子,卻讓她發怵,不敢暴露在他視線所及之處。
沈暢還在挑釁,帶著若有似無的嘲諷,心想:這廝最愛的人此時被自己強佔了,他會痛苦嗎?哦,應該不會。
祁言最愛的可是錢,為了錢才不折手段蟄伏在俞曉魚的身邊。
和他是一丘之貉,一路貨色。
偏偏還要裝作聖父的溫馴樣子,讓俞曉魚真心實意愛慕著,真是催人作嘔。
沈暢再次出聲,低低笑起來:「懲罰些什麼好呢?祁先生,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惡嗎?你這樣卑劣的行為,讓我都覺得噁心了。曉魚,現在總算是看清這個人的真面目了,他就是一隻白眼狼,就是披著人皮的蛇蠍。不過沒關係,從今往後你跟著我就好,我會好好愛護你,照顧你的。」
假曉魚微微一笑,笑得有些勉強。
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上了一條不歸路,而且這條路黑到底了。
她沒有退路,只能偽裝這個身份一路走下去,否則一定會被沈暢處理掉,這些有錢人什麼不敢做?
「不如,就讓祁先生下跪請罪好了,古有廉頗負荊請罪,今有祁先生下跪請罪,真不失為一樁美談啊。您覺得呢,祁先生。」
沈暢彷彿勢在必得,出言戲弄著祁言。
他的嘴角還有一絲紫青色,說話時隱隱作痛,全部拜祁言所賜。
這個人竟敢當眾給他難堪,他一定要祁言去死,一定!
祁言的視線朝下,不想再看那張酷似俞曉魚的臉,整容再像也有細微之處的詫異,譬如胸部的CUP,咳……他一眼就知真假。
祁言將沈暢所言代入到那個假設之中,假設大小姐真的和沈暢在一起,並且讓他當眾羞辱自己,自己會有什麼反應。
應該是很難過,並且照做吧?僅僅只是假設,也讓他的心臟微顫了一下,心頭髮酸,乾澀一般地抽疼。
幸好幸好,什麼都沒發生。
他入戲地移開目光,聲音微顫,啟唇:「您也是這樣想的嗎?希望我……下跪謝罪。」
假曉魚竟有一絲動容,她望著陰影處的祁言,看著他渾身散發出一種孤寂的魅力,竟有種怦然心動的錯覺。
她總算是知道之前那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為什麼會喜歡上自己的下人了,幾乎沒有人能拒絕這樣一個充滿男性荷爾蒙的人。
祁言如同明月,帶著陰鬱的美態,讓人怦然心動。
假曉魚抿唇,不語。
還是沈暢冷笑一聲,再次問:「你也是想讓他下跪的,嗯?」
他的尾音微揚,看似詢問,實則威脅。
假曉魚徒然一抖,將之前那些荒謬的念頭統統從腦海中掃出去,她顫抖著手,在紙上寫下幾字:嗯,下跪。這是給你的懲罰,祁言。
祁言抿唇,眼底流露出落寞:「所以,這是您所希望的,對嗎?」
為了戲演得逼真,麻痹沈暢,讓他確信真俞曉魚並未被祁言找到,他只能一時忍辱負重。
一切都為了真正的大小姐。
祁言微微屈膝,剛要往下跪時,芝士突然出現在門邊。
祁言伸出小指,勾了勾,將它引進屋來,這是它與祁言心照不宣的小動作。
芝士幾步跳上床,嗅了嗅假曉魚,突然炸了毛,亮出爪子就往她的手背撓去。
祁言趁機脫身,幾步上前將芝士抱到懷中。他懷中抱貓,掩去唇角的淡笑道:「或許是發情期到了,芝士有些許浮躁。」
沈暢反倒是一驚,他險些忘了,人分辨不出來的,動物極有可能分辨出來,不能讓一隻貓壞了他的事,得儘快處理掉它。
他還沒來得及找到借口,祁言就幫他想好了辦法:「不如這段時間,芝士都由我代養,以免驚擾到您。」
假曉魚並無二話,而沈暢巴不得將這個麻煩處理,見有絕佳的處理方式,自然是沒話拒絕,被小畜\生這樣一打亂,他都忘記看方才那場好戲了,只能幾筆帶過,再沒提下跪的事情。
沈暢戲演得很足,照料到深夜才依依不捨離開。
祁言臨走前,假曉魚按照沈暢的安排,故意和他搞曖昧,此時在紙上寫:你這麼快就要走嗎?
祁言只覺得厭惡,眼中倒未曾流露出任何情緒,冷冷回答:「大小姐,晚安,您早些休息。」
他的遣詞客套又疏離,僅僅一句話,就有將人拒之千里的架勢。
而假曉魚只當是沈暢的計劃成功了,這個男人正在為自己,不,這張臉而吃醋生氣。
她還真是有點羨慕真的俞曉魚了。
祁言轉身離開,他沒忘記將芝士帶回去。
他迎著月色,微笑著往家的方向行駛而去。
如果大小姐看見芝士會是什麼反應呢?
會不會很高興,並且親他一口?
嗯,值得期待。
倒是可以暫時忽略這隻燈泡貓帶來的危害,只顧及眼前的蠅頭小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