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91章
林玄玉簡單地行了個禮,也笑了起來:「姐姐這些日子可好?」
林黛玉笑著點頭,一把擱下筷子,大步跑到玄玉面前,緊緊擁抱了玄玉一下,鬆開手,這才上上下下打量他。
林玄玉雖笑得溫和,卻依舊難掩疲憊,彷彿幾日未睡,眼中也帶了血絲,想到他來時還特意遮掩了身份,林黛玉不由有些擔憂。
黛玉關心道:「大軍就快到京,玄玉你怎的這時候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徒懷慎走上前,和玄玉對視一眼,默契地碰了碰拳,也疑惑地看向他。
林玄玉含糊道:「確實出了點事兒。」轉頭卻對安柔笑道,「殿下,皇後娘娘有一封給您的書信,娘娘囑咐,還您務必仔細看看。」
林玄玉語氣中加重了務必二字,從衣服里拿出了一份密封的信件。
安柔不由站了起來,她從林玄玉的語氣里捕捉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味道,心中一動,這封信里恐怕有極其重要的信息。
安柔忙走上前接過了信件,手中緊緊拿著了書信,又看了看林玄玉的神色,安柔察覺到了一絲凝重的氣氛,知道林玄玉恐怕有事要說,且此事或許還不大適合她在場,加之也想知道母後到底在信上寫了什麼,安柔也不耽擱,利落地先行告辭離開了。
許征看看幾人,正猶豫著要不要去追安柔,就見林玄玉又拿出了一份信件,挑了挑眉,將信朝他揚了揚。
許征:......
許許征指指自己,玄玉點頭,解釋道:「鎮國公主殿下給你的。」
許征拿著信也乖乖地離開了。
清了場,黛玉莫明緊張起來,這架勢,看著是出大事了,徒懷慎也緊緊盯著林玄玉。
林玄玉這回沒再賣關子,他只說了兩句話,卻叫在場兩人齊齊變色:「太上皇出事了,皇帝動得手。」
簡簡單單兩句話,卻不下於一記驚雷。
徒懷慎驚愕地再次確認道:「此話當真?」
林玄玉肯定道:「消息應該沒問題,如今皇宮已封閉,嚴加看守,不可進出,這消息是皇后通過紅毛送出來的。紅毛也去寧壽宮確認過,太上皇確實出事了,皇帝的人掌控了寧壽宮。若非如此,我們的人如今被困在宮裡無法出宮,恐怕這消息也送不出來。」
若說僅憑皇后的消息,還叫人不敢確認,但既然紅毛也親自去確認了......
要知道,紅毛這些年出入皇宮多次,對皇宮很是熟悉,常人難以捉到它的蹤跡,確實是宮內外傳遞消息的不二雞選。且它雖不能口吐人言,心智卻與常人無異,它與林家相處多年,通過動作,簡單交流並不成問題。
徒懷慎面色凝重,仔細想來,皇帝這時候突然對太上皇下手,雖然冒險,但並非不能理解。
徒懷慎如今掌握了東北軍,且剛打敗韃靼,聲望正高,而太上皇這幾年的態度,絕不會同意將東北軍徒手相讓與皇帝,而徒懷慎,他同意不會願意。至於朝堂上,更有半數偏向太上皇和徒懷慎的人。
皇帝估計很後悔,當初沒能當機立斷,將徒懷慎扼殺在小時候。他顧忌太多,名聲,太上皇,其他兄弟和朝臣,尤其名聲,皇帝做什麼都愛給自己扯把正義的大旗,以至於一步步錯過時機,而太上皇的態度卻越來越強硬,徒懷慎成長得也越來越快,逐漸羽翼豐滿,要對他下手更加艱難,也因此,皇帝這次,大約是終於決定冒險動手了。
「那,太上皇如何了?」徒懷慎有些忐忑地看向玄玉。
說實話,他對太上皇的感覺很是複雜,當年太上皇的疑心和權利慾導致了他父母的死亡,找到他后,也是太上皇將他推出去和皇帝打擂台,但同時,太上皇對他也確實關愛有加,扮演著一個慈愛的祖父角色,有時候徒懷慎都覺得,也許太上皇自己也說不清,他對徒懷慎這個孫子到底懷有的是什麼樣的感情。
故而,徒懷慎雖無法全心全意地信任太上皇,但他同樣也不希望太上皇出事。何況,太上皇並非毫無權利的老人,相反,他對皇宮的掌控不下於皇帝,如何就這般容易著了皇帝的道?
「我離開之時,太上皇失去了意識,至於如今到底如何,我就不知曉了。」
徒懷慎閉了閉眼。
林玄玉勾唇,眼中露出譏諷:「我猜,皇帝大約怕你這次回京,身後跟著大軍,還是經過磨合,已經掌控了的大軍,又是攜著大勝歸來。這般好機會,若是太上皇與你裡應外合,拿個罪名扣在他頭上,把你扶持上位,那豈不是要遭?畢竟太上皇身份在那兒,忤逆不孝這麼個借口,可是很好用的。」
頓了頓,林玄玉又搖搖頭:「忤逆不孝什麼的,倒還真不是什麼借口,就皇帝這些年背後的作為,可著實算不上孝順。不過要我看,皇帝真是想多了,太上皇雖對他態度越發差了,卻未必願意扶持你上位,讓你一家獨大,太上皇心裡的盤算精著呢。皇帝這是太著急了,人一急就會犯糊塗,反倒看不清情勢。」
「不過,這大概也和你如今的權勢有關。說起來,京里雖有守軍,但裡面也有我們的人,神機營更是大半在你手中,其實也不需管太上皇同不同意,若是不顧身後名聲,放手一搏,這次進京,倒還真是一次好機會呢。」
林玄玉似笑非笑地看向徒懷慎,再次問道:「殿下,您不會真有這種想法吧?」
徒懷慎鳳眼微睜,就對上了林玄玉試探的目光。
徒懷慎移開視線,若說真沒有任何想法,那是騙人的,午夜夢回,看著黛玉安詳的睡臉,他也會想,即使此次立了大功,若是回京,恐怕又要開始不安穩,勾心鬥角的日子,若是一時不慎,還會害了黛玉,倒不如......
但,徒懷慎無法下定決心,不過如今......
徒懷慎看向黛玉,就見黛玉信任地看著他,朝他露出了一個難得溫柔的笑容,你做決定吧,不管如何,我都與你站在一起。
他看到黛玉的眼神中如此對他說。
徒懷慎心頭一熱,同樣對黛玉露出了一個堅定的笑容,兩人相視一眼,心中都互相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不由再次笑了,脈脈溫情流動在兩人中間。
雖知道事態嚴重,但林玄玉看這兩人的模樣,依舊忍不住酸了酸,乾脆轉頭,眼不見為凈。
徒懷慎既做了決定,立刻召集了心腹將領,眾人在營帳內商議了半宿,第二日清晨,大軍就得到了命令,加快行軍速度,儘快回京。
京城內,儘管私下裡暗流涌動,明面上依舊一片歌舞昇平,太上皇再次身體抱恙,但據說並不嚴重,只是需好好休息,故而迎接大軍的一應事宜便都交給了皇帝操辦。
原本東北軍就已離京城不遠,經過兩日趕路,又在臨近京城時休整了一晚,第二日黃昏,大軍就到了京城郊外。
皇帝早早便差人關注著東北軍動態,故而在徒懷慎等人剛到了京郊,便有一封聖旨到了軍前。
聖旨上蓋了太上皇和皇帝兩人的印信,內容很長,先是好好誇獎了一番東北軍作戰英勇,又讚揚了徒懷慎領軍有方,接著便是重頭戲,話題一轉,言道未免大軍擾民,太上皇和皇帝要求東北軍暫時駐紮郊外,而徒懷慎則帶著王妃,以及軍中擔任重要職位的將領,一起入宮接受封賞。
「殿下,請接旨吧。」宣旨太監念完聖旨,就將聖旨雙手呈給徒懷慎,態度倒是不錯,看上去很是和善。
宣旨太監也不敢不和善,東北軍可都是沙場上真正見過血的,如今一大片黑壓壓地跪下來,即使人是跪著的,那兇悍地氣勢也迎面撲來,宣旨太監有些招架不住,心臟狂跳,就怕徒懷慎一惱,撕了聖旨,直接一刀砍了自己,故而說話也小心翼翼的。也是自己倒霉,接了這麼個差事。
太監心裡七上八下,但他腦補的慘案並未發生,皇帝會下這樣的聖旨,東北軍這邊早有預料,徒懷慎恭恭敬敬地接過了聖旨,道:「臣遵旨。」
徒懷慎起身,將領和士兵們也一齊起身,又是呼啦啦地站起一片,這下子氣勢更足了,徒懷慎與眾人對視一眼,就點了百名親兵,一同跟隨進京城。
宣旨太監忙阻攔道:「殿下,陛下聖旨,只宣殿下,王妃和幾位大人入宮,大軍不可入京。」
徒懷慎笑眯眯道:「是啊,大軍不入京,我只是帶些親衛而已,陛下聖旨上可沒說不可帶親衛進京,公公您說是不是?」
一大群穿著盔甲,神情肅穆的將士目光沉沉地盯著宣旨太監,太監冷汗都要下來了,林黛玉走到太監身邊,塞給他一個大荷包,笑道:「公公不用為難,陛下若是怪罪下來,自然有王爺擔著,何況不過幾名親兵,想必陛下也不會在意的。」
看著王妃殿下親切的笑臉,和另一邊殺氣騰騰的黑臉,宣旨太監艱難地點了點頭,又掂了掂沉甸甸的荷包,心中暗忖,比起那些軍漢,果然還是王妃溫柔體貼識,唉,京中那些謠言果然不可全信,哪裡就是母夜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