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
不過徒懷慎和黛玉天天面對著好幾張美人臉,早已有了免疫力,並未被柳湘蓮容貌影響,認真地聽他彙報起來。
東北軍遠在遼東,天高皇帝遠,皇帝自然不放心,但有太上皇壓制著,皇帝也無法在明面上伸手。
明面上不行,那就暗地裡。
故而東北軍里早早就混進了幾個皇帝的人,甚至坐上了高位。
趁著徒懷慎和幾名最高長官離開,又有皇帝撐腰,接到皇帝命令的幾人與守城軍隊裡應外合,就要對東北軍下手。然而,東北軍里有盛公公,這位可是玩情報的祖宗,單從他手裡安插出去的探子、姦細,就不知凡幾。
幾人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早早落入了盛公公眼裡,徒懷慎等人早有準備,幾人下場自不必說,想要趁機攪渾水,卻被反將一軍。甚至趁著守城軍隊中計,東北軍順利突破了城門,進入了京城。
而柳湘蓮和許征,則各自帶著下屬,親衛軍一分為二,許征負責接應大軍,聯繫京城的神機營,柳湘蓮則負責帶著人先行進宮,以防宮中不測。
皇宮守衛森嚴,雖有徒懷慎曾經安插在宮裡的人手突然發難,也有皇后的人協助,但許多人帶著刀兵一起進宮,還要儘可能快的進入皇宮,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次行動,還有一隊人馬也發揮了巨大作用。
要說徒懷慎有親衛,但林黛玉也有啊,還是一群下手狠辣,身手靈活,訓練有素,極其熟悉火器的女兵。徒懷慎帶著親衛光明正大地進了城,這群女兵則在大軍抵達京城前,騎著快馬日夜兼程,先一日到了京城,然後喬裝打扮潛進了城內。
此時的世人大多輕視女子,若是換做邊城,早早見識過她們的厲害,絕對會好好防範,可惜這是京城,娘子軍順利混到城內,悄無聲息地潛伏下來。待親衛想辦法進入皇宮之時,手持連發□□,合作默契的娘子軍再次衝擊了宮中守衛的三觀。
何況,他們還有紅毛這個老司機,不僅熟悉皇宮地形,還因著黛玉當年的探險,對宮中各種密道了如指掌,在紅毛的帶領下,娘子軍,還有柳湘蓮帶著隊伍一路衝進了皇宮,最先來到了寧壽宮。
聽到柳湘蓮所言,皇帝的臉莫明很疼,然而,現在已經不是探究皇帝是不是被自己啪啪啪打臉的時候了。
原先站到皇帝一邊的人立時顯得異常尷尬,不僅尷尬,不少人心中更是忐忑憂慮。瞧瞧那群東北軍如狼一般盯著他們的眼神,這些人心中惴惴,很是後悔。
誰知道皇帝帥不過三秒呢。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就不知徒懷慎要怎麼處置他們了。
不過這世上總有那麼些自以為的「聰明人」,徒懷慎還沒開口,已有大臣站了出來,慷慨激昂,嗯,還是老熟人,正是孫長清。
只見孫長清對著徒懷慎利索地一跪,沉痛道:「微臣糊塗,竟叫那昏君所欺,誤以為上皇乃殿下所害,殿下是何等人物,光風霽月,孝悌兩全,如何會做如此不忠不義之事,可恨那昏君巧舌如簧,謀害了上皇,又栽贓嫁禍於殿下,微臣一時不查,竟誤會了殿下,臣,臣後悔啊!」
幾個慣會見風使舵的,見有孫長清帶頭,忙也跪了下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是,是!都是臣等不查,為昏君所欺,求殿下恕罪!」
皇帝冷冷看著這群人,只覺一股心火竄了上來,恨不得將這些牆頭草都拉出去砍了。好啊,這是要踩在他頭上獻媚新主了!
孫長清見徒懷慎還是沒什麼反應,他是曾經得罪過徒懷慎的,這次也站在了皇帝一邊,想到未來可能有的清算,孫長清咬咬牙:「殿下,昏君弒父,罪大惡極,我大秦絕不能由這般惡徒繼續為大秦君主,求殿下為大秦著想,廢昏君,選一真正賢能之主啊!」
至於這賢能之主是誰,還能有誰,自然是親王殿下自己了。孫長清這番話可算是極為露骨了,聽得剛來的張淮反胃不已,可惜沒能拍到馬屁上,如何處置這群人,徒懷慎早有計較。
張淮忍不住對著同來的柳夫人擠眉弄眼,這種貨色,你當年是怎麼看上的啊?
柳夫人別過頭,不忍直視,神情微妙:「人,總有踩著狗屎的時候。」
張淮:......
這話不怎麼文雅,張淮卻舒心地笑了起來,小聲問道:「那你如今聞著我這朵鮮花的味道,感覺如何?」
柳夫人:......
林玄玉在他們身後很是無奈,他們幾人不擅武藝,故而沒沖在前頭添亂,剛剛才到寧壽宮。
這兩人是不是把他這個大活人給忘了,眼見這兩人眉來眼去,玄玉默默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看他妹妹和父親去了。
柳夫人和張淮交流那會兒,有了孫長清打頭陣,一群忙著撇乾淨的朝臣,也紛紛請求廢去皇帝皇位,另立新君。
怎麼說呢,雖這是他們一早要達成的目的,但由著這群人提出來,怎麼就那麼不是滋味呢。
不管心中如何想,既然有人提出了,鎮國公主等人本就站在徒懷慎一邊,自然出言附和。
皇帝只覺得荒唐不已:「朕乃真命天子!乃是祭祀了太廟,昭告天下的!你們如何能廢朕!」
然而此時已經沒什麼人關心他的意見了,鎮國公主反詰道:「當初乃是上皇下旨冊立你為新皇,帶著你祭祀了太廟,如今你既然謀害了上皇,這皇位自然也名不正言不順了,如何不能廢?」
皇后此時也站了出來,對鎮國公主福了福身:「他與我畢竟夫妻一場,如今他落得這般下場......」皇后嘆了口氣,「就讓我先帶他下去歇息罷。」
話里透著關心,皇后眼中卻閃過寒芒,絲毫不見什麼情誼。
鎮國公主看了徒懷慎一眼,見他微微頷首,點頭讓皇后把皇帝帶了下去。到底是一位帝王,鎮國公主給皇帝留了面子,體體面面地將皇帝「請」了下去。
接下來幾天,整個朝廷忙得昏天暗地,廢去一名帝王並未易事,還是以謀害上皇的罪名,這事兒徒懷慎畢竟乃晚輩,不好處置,最後還是交由了鎮國公主處理,一則她乃太上皇同輩,二則是她在皇親中的威望足夠。
待廢去皇帝皇位,接著還要處理上皇駕崩后的諸多事宜,而如何安撫住百姓,穩定大秦局勢,也需好好思量和處理,好不容易一切塵埃若定,徒懷慎乃至許多大臣都瘦了一圈。
別人尚可,只徒懷慎消瘦憔悴的模樣,倒是叫不少見到他的小娘子們疼惜不已。
徒懷慎:......
然而國不可一日無君,太上皇駕崩,皇帝被廢,皇帝又未曾冊立太子,即使冊立了,有一個謀害君父的父親,太子這位子能不能保住還要兩說。
至於擁立誰為新君?瞧瞧如今的形勢,這個人選是誰眾人心知肚明,只需安親王登高一呼即可。
當然,事情自然不能這麼干,自古這種事情都有套路,為君者是不能自己提出的,得別人提,還得在別人剛提時堅決推拒,表示謙虛,再提再推,一直要經歷了三催四請,謙虛夠了,才能施施然登基。
先是鎮國公主提議,安親王乃端孝太子嫡子,本就可被封為皇太孫,身份尊貴正統,只因端孝太子為奸人所害,才未曾冊封,且安親王為人賢德,能力出眾,大敗韃靼,有功於社稷,乃是新帝的不二人選。
鎮國公主一大段表揚下來,徒懷慎聽得都有些臉紅了,簡而言之,公主意思明確,安親王身份夠了,能力夠了,大軍還在外面,我決定支持他,你們看著辦吧。
眾人還能如何,大勢所趨,不少人本就是徒懷慎的支持者,還有一些人即使有小心思,此時也不是他們能阻攔的了。
於是在經過了三請三讓,在眾大臣再次請求安親王登基時,徒懷慎終於「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朝臣意見,擇日登基。
看他們這番作態表演,黛玉揶揄地對徒懷慎擠擠眼,徒懷慎臉一紅,他也不想這麼折騰一回,但自古便是如此,現在麻煩一些,是為了減少以後的麻煩。
接下來的日子,朝廷就開始忙著準備登基事宜,徒懷慎雖未正式登基,但名分已定,故而早早接手了朝政,眼看著新帝大肆封賞功臣,雖雷厲風行地處理了一些人,卻並未太過擴散,牽連過多,不少那日曾經站在廢帝一邊的人偷偷送口氣。
徒懷慎忘記了嗎?當然沒有,只是事有輕重緩急,某些人要早早處理了,殺雞儆猴震懾群臣,但有些人,可以慢慢來,何況當日也有不少是被逼著站到廢帝一邊,而非真心,這樣的人雖不可重用,但未必不能用在某些地方。
至於廢帝,並未被賜死,而是被圈禁在了皇宮一角,那裡守衛森嚴,冷寂寥落,恐怕廢帝如何也想不到,當初他在端孝太子一事上,暗中也插上了一手,以至端孝太子被廢圈禁,如今,天道輪迴,他被端孝太子之子廢去了帝位,同樣被圈禁了起來。也不知此時的廢帝,心中是如何滋味了。
而直到此時,賈敏依舊有些不敢置信,彷彿夢中一般,她女兒,當真要做皇后了?賈敏除了高興欣慰,最先浮上心頭的卻是擔心,徒懷慎當日的承諾她還記得,可若做了皇帝,徒懷慎自己還能記得嗎?即使徒懷慎記得,但朝臣能允許皇帝只有皇后一人?
賈敏心中憂慮,卻不願在此時說這些喪氣話,只是她的異狀,卻叫黛玉看了出來,問明了賈敏擔憂,林黛玉卻不怎麼在意,笑道:「若是當了皇帝,卻連自己的後宮也做不了主,還要為了平衡朝廷勢力去親近某些嬪妃,這般無用,那還做什麼皇帝!」
賈敏:......感覺某人又中了一槍呢......
而在宮內,張淮卻找上了盛公公。
張淮開門見山:「廖雲晉是你的人。」用得是肯定的語氣。
盛公公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給端孝太子牌位上了一炷香。
拜了三拜,這才慢悠悠地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廖雲晉確實是他的人,當年是他救下了一無所有險些喪命的廖雲晉,原本只是隨手安插的棋子,卻沒料到他當真在韃靼闖出了名堂。
室內幽暗,煙霧繚繞中,莫明顯得盛公公的臉有些陰森。
張淮卻絲毫沒有懼意,反倒升起了一股怒火:「你真是瘋了!」
比他還瘋,張淮原以為他是個偏激的,但若和盛公公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你就沒想過大秦可能因此陷入危機!」
「就算沒有廖雲晉,韃靼也要入侵,廖雲晉不過是幫著出謀劃策,推上一把而已。再說,若不是廖雲晉,韃靼早就屠城了,你可知道,韃靼原本是打算驅趕百姓進行攻城的?也是廖雲晉說服了韃靼首領放棄此事,還因此惹了阿濟格懷疑。他倒也是有趣,明明對付大秦軍隊時很是賣力,卻偏偏還有些婦人之仁。」
「所以也是你安排廖雲晉殺了阿濟格。」
盛公公頷首:「順勢而為罷了,酒里放了些有意思的東西,不過效果不錯,至少大王子那個蠢貨可比阿濟格好糊弄多了。」
張淮喃喃道:「你這是在玩火。若是一著不慎......」
聽得此言,盛公公反倒笑了:「若是一著不慎又如何,大秦當真被韃靼打敗了又如何?與我何干,若這大秦當真被韃靼取代......哈哈哈!「盛公公笑得癲狂,「徒家那些人的臉色一定很好看,哈哈哈!」
張淮不由退後了一步,他意識到,盛公公已經瘋了,國家大義,百姓安危,是非黑白,都不在他眼裡,除了為他主子爺報仇。張淮甚至覺得,就如盛公公所言,若是韃靼人當真取代了大秦,只要能報仇,他統統都不在意。
「那麼安親王呢?他是你主子的唯一後代,你也不在意?」張淮冷冷問道。
盛公公終於不笑了,卻也沒有回答,室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盛公公面無表情地下了逐客令:「你該走了。」
張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第二日,宮裡就傳來了盛公公離世的消息。
盛公公離開得很安詳,只給徒懷慎留下了一份短短的遺書,信上寫道,他已完成了對端孝太子的誓言,徒懷慎即將登上帝位,他如今了無遺憾,決定下去陪端孝太子,繼續伺候他,勿念。
張淮收到這個消息,沉默許久,終究什麼也沒說,心中卻隱隱有了些變化。
徒懷慎也心情複雜,從廖雲晉之死上,他已察覺到了盛公公的不妥之處,但.....沒料到,盛公公卻自盡了。
徒懷慎嘆了口氣,想到盛公公信上提及的端孝太子,徒懷慎道:「將他的棺槨埋到我父王的陵墓外圍吧。」
......
很快,一切就緒,到了舉行徒懷慎登基大典的日子。
那日發生的事情,證明了賈敏的擔憂委實沒什麼必要,因為,徒懷慎做了件喪心病狂的事情,他把黛玉拉上,將登基與皇后冊封放在了一起,兩人一同走上高台,一同祭告太廟,一同接受朝臣和命婦跪拜,並肩而立,不分先後。甚至,當場宣布:「皇后賢德,朕只皇后一人足矣,此生無憾。」
眾人:......嗯,感覺被秀了一臉恩愛呢,呵呵。
皇帝登基和皇后冊封一起,雖從未有過這般先例,但皇帝硬要這麼干,臣子們也沒轍,至於皇帝的那句皇后一人,朝臣們看看皇后,確實是極美的,與同樣貌美(?)的皇帝站在一起,如同神仙眷侶,叫人心生艷羨。
不過,現在一人足矣,將來可不一定,朝臣們心裡打著小算盤,皇后再美,總會老去,皇帝也總有看膩的時候,到時候......
然而朝臣們沒吭聲,卻還有另一個原因,宮變那日,這位皇后的兇殘程度他們有目共睹,這要是真惹惱了她,想想那些侍衛的慘狀,再看了看那群手持□□,威勢驚人的皇后親衛,饒是這群大老爺們也忍不住抖了抖。
不過如此看來,這皇帝還真是......
眾朝臣有些同情地看了徒懷慎一眼,心中感嘆,還好我夫人溫柔賢淑不嫉不妒識大體。
此時這些慶幸的大臣們還不知道,未來,他們的夫人們會給他們一個「驚喜」。
盛大的登基大典之後,徒懷慎名正言順地開始處理朝政,而先皇后,如今的慈安太后,也終於等到了那份聖旨。
安柔公主智勇雙全,巾幗不讓鬚眉,刺殺阿濟格有功,進封晉國公主。
有了這份聖旨,安柔便算是正了名,能光明正大地進宮與皇后相聚。
皇后緊緊抱住安柔,兩人忍不住大哭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在林嬤嬤的勸慰下冷靜了下來,雖有通信,但到底與親眼見到對方不同。
兩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話,沒什麼重點,甚至有些亂,然而對方就在身邊,不論說什麼做什麼,都覺得安心。
說著說著,皇后淚眼婆娑地撫摸過安柔的臉蛋,遺憾道:「粗了,沒以前軟了......」
安柔:......
京城城門外,一駕馬車停在路旁,柳夫人再次朝城樓上瀟洒地揮了揮手,就坐進了車裡,張淮和他的護衛兼小廝祁點等坐在馬車外邊,見張淮對他點頭,祁點輕揚馬鞭,馬車緩緩駛離了京城。
馬車上,柳夫人笑著問道:「就這麼跟我走了,你就一點兒不留戀?你出了不少力,皇帝又重視你,高官顯爵未嘗不可。」
張淮聳聳肩:「你不也走了,我這也算是實現我小時候的夢想了。」
「哦?」
張淮笑道:「浪跡天涯,游遍千山萬水,何況......」他臉上的笑容擴大,「還能有美相伴。」
柳夫人輕笑:「我可不是為了陪伴你。」
「是,是,是我死皮賴臉求著來伴你,和你一起遊覽大秦風光。」
問聽此言,柳夫人失笑搖頭,不過:「你終於放下了啊。」
張淮原本行事,雖不明顯,但柳夫人能看出來,他的心中總有一股戾氣,而如今,卻是豁然開朗了,似乎終於放下了心中執念,這也是柳夫人終於鬆口,默許張淮跟上的原因。
簡而言之,張淮這個晚期中二病,終於畢業了。
張淮明白柳夫人指得是什麼,也舒了口氣:「是啊,我想通了,人總要向前看,太過執著於過去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做些力所能及之時,何況,若是還如從前一般,我豈不是要錯過身邊最美的那片風景。」
張淮意有所指,馬車裡,柳夫人臉上微紅,無聲地微笑起來,晉江看著這一幕,笑得賊兮兮的。
城樓上,紅毛,徒懷慎,黛玉,玄玉,賈敏,林如海,張瀾,還有賈環等人都到了,一起默默注視著柳夫人和張淮遠去。
張瀾眼睛有些紅,還有些弟大不由哥的傷感。
他那個弟弟可真是,就不能最後看他這個哥哥一眼,至少像柳夫人一樣揮手示意一下再走啊。
張瀾無限怨念,黛玉除了分別的傷感,還有些羨慕。
她轉頭對徒懷慎道:「將來,我也要像柳姑姑那樣,遊歷大秦山水美景。」
徒懷慎笑著點頭:「好,我和你一起去。」
黛玉也笑了:「不僅大秦,我還想到海的另一邊去看看。」
面對如此要求,徒懷慎同樣承諾道:「好。」
兩人相視而笑,自有一份默契在兩人之間。
一群電燈泡們:......喂!我們還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