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03章 謀算

3.第03章 謀算

第03章謀算

沈夫人與沈璉的到來冉凝並沒有提前聽到半點消息,也著實無法確定他們過來的目的。如果沈家真的是來向她提親的,那麼她確是不必再進宮了,但她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對勁兒。

「姑娘不高興?」碧竹見冉凝臉上並無喜色,一時也弄不清她的意思了。

冉凝星眸輕眨了一下,說道:「你去外面探探,沈夫人和沈公子前來究竟為何事。」

「是。」碧竹趕緊應著,隨後便出去了,不管三姑娘高不高興,她得把姑娘吩咐的事做好再說。

碧竹雖說年紀小,但也在府上待了近十年了,雖偶爾天真莽撞,但這種探事的本事還是被這深宅養出來了,冉凝倒也不擔心。

冉凝和沈璉是在琴茗館認識的,琴茗館的老闆是位才華橫溢,學識淵博之人,但奈何從小身子不好,無法參加科舉。為了結識更多有才之人,開拓視野,便開了這家琴茗館。

琴茗館位置略偏,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格外雅靜,而它的名聲也只在一些才子才女中口口相傳,旁人大概以為這只是個聽琴品茶的地方罷了。想成為琴茗館的客人也不容易,需要得通過老闆的考試,只有對答如流者方有入館的資格,而這些人中每個人都要有一項所長,性別不限,只要未入仕的,都可前來一試。

所以幾年下來,琴茗館已經吸引了不少常客,這些人不是在琴棋書畫上有所造詣的,就是飽讀讀書,出口成章之輩。冉凝最初去那裡,還是老萬平伯跟她提的,起初她也只是想來見見世面,但在與老闆辯題時,才發現這裡真真兒都是有真才實學之人,其中也不乏女子,就連京城第一才女也是這裡的座上賓。靠著琴技和學識得到入館資格后,冉凝發現館中居然有很多書,而且還有不少孤本。這些書和孤本是不可以帶出館的,但卻可以抄錄,只要做一個簡單的登記就可以。於是冉凝便開始頻繁出入琴茗館,討論學問琴技之餘,便是抄錄那些孤本,抄錄好便帶回去給老萬平伯看看。沈璉也是當時在書房抄錄孤本的其中的一,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每次沈璉都坐在冉凝右手邊的那張桌子上,一來二去,兩人便認識了。

沈璉的父親是當朝禮部郎中之子,禮部雖說不上是個肥差,但好歹郎中也是正五品,地位身份說出去都好聽,不算位高權重,卻也不會讓人輕視。而沈璉也已經中舉,只等春闈考一個好成績,便可入仕了。

沈璉樣貌堂堂,看上去就是個謙謙君子,有時雖見解不夠獨道,卻也能舉出一些古往今來的例子,在琴茗館中也頗有幾分好人緣。

兩人相識后,沈璉經常帶一些家裡的點心到館里給冉凝品嘗,或者遇到不錯的琴譜也會買來相贈。冉凝在館中撫琴的時候,沈璉就拿著本書坐在一邊的軟榻上看,無需太多言語,似乎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即使關係較好,兩個也沒有越雷池半步,館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沈璉對冉凝有意,但兩個人都沒有真正表明態度,冉凝又是姑娘家,為了她的名聲,旁人也不好亂說什麼。

要問冉凝對沈璉的感覺,其實並不討厭,但究竟有幾分喜歡,冉凝自己也說不準。她喜歡跟沈璉談論詩詞古文,也喜歡與他一道聽琴品茶,但更多的冉凝並未想過,畢竟自己的婚事並不是能由自己全權做主的。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再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沈璉其實也算是不錯的人選,至少有一點了解,總比盲婚啞嫁的強。

在老萬伯後過世后,冉凝有三個多月沒去過琴茗館,有一日她和碧竹出門買書籍,沈璉不知從哪知道的,前來找她,並向她發誓,非她不娶。當時冉凝是有一點感動的,畢竟祖父去后,她的確感到孤苦。但因當時她還在孝中,北鑫規矩,守孝期為一年,逝者之子需為三年,所以冉凝並未回應他,但也沒直接拒絕。

那之後,沈璉更是對冉凝照顧有佳,也越發讓冉凝覺得嫁給沈璉也許是不錯的選擇。

大約一個時辰后,碧竹回來了,低著頭也不見之前的高興。

冉凝放下書,問:「怎麼了?」

碧竹抬起頭,眼睛一下就紅了。

冉凝皺了皺眉,「被人欺負了?」

碧竹跪到地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姑娘,沈公子要娶的不是您,而是大姑娘啊。」

冉凝的心裡像是一下子湧入了無數情緒,也分不出究竟是什麼滋味。其實沈家希望沈璉娶冉筱也是情理之中的。趙姨娘剛入府的時候,娘家哥哥不過是個小縣令,但這就幾年,趙氏的哥哥不知怎麼,頗得聖心,現已經是正四品通政司副使了,比沈璉的父親官位還高,而且看情況日後還會有升遷的可能。所以沈家想借這個機會與趙家交好,也是很正常的選擇。而相比之下,冉凝母親早世,外祖那邊現在還有沒有人她都不知道,祖父去后也沒了為她撐腰的人,就算她樣貌再好,對於在朝堂上打滾的人來說,也是毫無用處的。

「行了,別哭了,沒得叫人笑話。」冉凝壓下所有情緒,對碧竹說:「起來吧。」

「可是……」碧竹心裡很是不平,既為冉凝委屈,又為沈璉的薄情感到氣憤。

「沒什麼可是的。你自己用腦子想想,如果只是沈家聽到大姐姐準備則婿前來相看,那應該沈夫人自己來才更為妥當,畢竟事情沒定下來就讓大姐姐和沈公子見面並不妥當。現在沈夫人既然敢到沈公子上門,就說明至少趙姨娘對這件事早已知曉並十分滿意,更重要的是趙家應該已經默認了大姐姐與沈公子的親事,只有咱們府上的正經主子還被蒙在鼓裡罷了。」冉凝冷靜地分析著這件事,既然他與沈璉沒有緣分,那便罷了,早些知道總比後知後覺要好。

碧竹抹了抹眼淚,說:「姑娘,這件事您可以找老爺為您做主啊。」

「我與沈公子雖有往來,卻並未私定終身。他但凡對我真有心,也會提前與我說一聲,現在無聲無息地要娶大姐姐,便知他對這婚事也並非不滿。既然他對我並非真心不移,我又何必強求?如果最鬧起來,吃虧的總歸是我。」若真鬧起來,沈璉最多落個風流的聲名,而她呢?肯定會被人說不知廉恥,甚至有更難聽的,何必呢?

「奴婢只是為姑娘不值。」碧竹眼睛還是紅紅的。

「值不值要往後看,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冉凝靠在軟枕上,拿得起,放得下,是祖父教她的第一件事,她至今不敢忘,「如今母親去了祠堂,家裡幾乎是趙姨娘說的算,沈夫人這個時間挑得也好,只要趙姨娘和大姐姐願意,再到父親面前說幾句好話,這事應該就成了。」

如果不是俞氏不在,這件事恐怕也沒那麼容易成,畢竟趙氏喜歡的,如果俞氏跟萬平伯說幾句耳邊風,這事可能也要費一些周折,冉凝可不信俞氏真的會用心幫冉筱挑一戶特別出眾的人家。所以這次俞氏雖將冉凝推進了宮裡,卻成全了冉筱,還把自己弄進了祠堂,真不知她心裡究竟是痛快還是恨。

「行了,去讓廚房弄碗桂花蓮子羹來吧。」冉凝說。沈璉的事像是真的被她放下了,夏天本就讓人心燥,吃點蓮子羹清心敗火,心也能跟著甜起來。

「是。」碧竹爬起來,行了禮就出門了。既然沈公子與她家三姑娘沒緣分,那日後她也不必再聽他吩咐了。

冉凝單手撐著額角,眼底更加沉靜,眸子也變得深不見底。她和沈璉的事她的嫡母姨娘、姐姐兄長們知道多少?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不過沒人提起她也不好判斷。如果他們知道,那沈家來向冉筱提親就是打她的臉,如果不知道,那日後爆發起來恐怕家宅不寧,她要早做準備才行。

想到這兒,冉凝又不禁心裡一涼,現往深里想,如果嫡母知道她與沈璉的事,這次讓他進宮恐怕也是為了斷了她的姻緣,而沈家中意冉筱的事恐怕母早就知道了,所以借這次入宮這事惹怒父親大概也是嫡母計劃之中,如今嫡母去了祠堂,也就避開了這些事。沈家這時候來求親必定沒太多阻礙,如果她真對沈璉有情,必定會記恨搶走沈璉的趙姨娘和冉筱,只要她開始報復,就徹底落入了嫡母的全套,到時候嫡母只要坐山觀虎鬥就好,誰輸了對嫡母來說都沒損失,還能除掉一個眼中釘。

冉凝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現在沒有證據,一切都不過是猜測而已,但無論如何,能多想一步,多防一手,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沈夫人與趙氏談得如何,冉凝並沒再關心。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她去跟萬平伯說了一聲,就出門選琴去了。

京城有不少夜市,尤其在夏日晚上,夜市更是熱鬧,很多人都趁著涼快出來走走,以免在家中悶壞了。京中琴行不少,但老字號並不多,冉凝也有固定去逛的幾家老琴行,這些老字號的琴雖貴了些,但音色格外有穿透力。

走進琴行,老闆是認識冉凝的,趕緊迎了上來,「三姑娘光臨,有失遠迎。」

冉凝微笑著點了下頭,「陳老闆。」

「三姑娘這次是挑琴還是買弦?」陳老闆問。

冉凝環顧了一下店內,說道:「要一台箏,二十三弦即可,低音渾厚些,造型簡單一點。」她在家裡的那台箏聲音比較清脆,適合彈一些民間小調,但宮裡要用的不同,要奏的多是些名曲,或者做典禮伴樂,音色就要求穩重一些。

「三姑娘來得巧,這邊請。」陳老闆說著,便帶冉凝往琴區走。來到一台古箏前,說道:「這是老師父三天前剛做出的新琴,音色靈氣又不失穩重,適合姑娘這種涉獵曲風廣的人用。」

面前的箏十分樸素,如果不是老闆介紹,大約會被當做半成品。箏的頭尾都沒有雕刻任何裝飾,光禿禿地並不好看,不過卻給人一種大氣之感,別有一番韻味。

「這箏雖然未雕刻東西,但老師父的意思是刻上彈箏人喜歡的詩句,可以定製,倒也不失為一種雅緻。」陳老闆笑道。

現在的古箏大多雕刻著荷花、竹葉、燕子之類的景物,都很好看,只不過沒什麼新意。

冉凝打量著這台古箏,心下是滿意的。小廝很有眼力地搬了只琴凳放到冉凝身後,冉凝落座,隨手彈了一曲《將軍令》,琴音透而穩,沒有伴樂,但冉凝依舊彈出了威嚴莊重,殺伐四方之感。一曲畢,連常聽人奏樂的陳老闆都不禁鼓起掌來。碧竹也是一臉驕傲——她家三姑娘可是能把不懂琴的人都彈到駐足欣賞的地步。

「不愧地三姑娘,這京中第一箏人的名號果然所言不虛。」陳老闆笑道。

「京城第一箏人」也不知道是誰給取的,京中的樂師們似乎也默認了,但冉凝卻從未承認過。

「陳老闆過獎,這第一箏人萬萬不敢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冉凝從不敢自大,「這琴不錯,就它吧。陳老闆開個價。」

「三姑娘看得上我的琴,那自是白送也是應該的。」陳老闆不缺錢,故更看中琴藝出眾之人,贈與之事他也不是沒做過。

「陳老闆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萬萬不可白拿你的琴,上回買琴,你已經賠本賣我了,這次斷然不能再讓陳老闆賠錢,否則下回可真真兒不敢來了。」冉凝不會隨意接受別人的好意,這是原則。

陳老闆見她說的通情達理,也不好再勸,說道:「三姑娘是爽快人,陳某今日聽三姑娘一曲,深覺這琴必要三姑娘拿去方不辜負。這樣吧,您給二百兩,全當是老師父的手工錢罷。」

「那就多謝陳老闆了。」冉凝心裡清楚,這樣一把好琴賣到千兩也不為過。

「三姑娘客氣。這琴身可要刻字?」陳老闆問。

冉凝想了一會兒,說:「罷了,一時也想不出刻什麼適合。待想到了再麻煩陳老闆吧。」

「好,三姑娘若有需要,隨時來說一聲便是。」陳老闆也答應得很痛快。

付了賬,陳老闆說明日一早會讓人連琴帶盒子一併台到府上。冉凝點點頭,就告辭了。剛走出琴行,就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冉凝定睛一看,居然是不知何時等候在此的沈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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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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