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衝冠一怒為紅顏

379 衝冠一怒為紅顏

?「十八」

「十九」

「二十」

兩個婦人被壓在條凳上,堵著嘴挨了二十板子,脛褲上已經是兩團污血。し

監刑的秦氏尤似不甘的抓住一個婦人的頭髮,把她拎起來,揚手就是一個嘴巴子,一下就把臉頰扇得青紫,再狠狠的捏住她的下顎,陰狠的說道:「死娼婦,還得割了你們的舌頭才是。」

那婦人嚇得面無人色,嗚嗚嗚的哀求著。

秦氏等欣賞夠了這種懼怕,才鬆手放了這個婦人。

剛才行刑的幾個人上前,把這兩個打得半死,嚇得半死的人,架著往外走,架出了內院。

從宮裡出來的田嬤嬤湊巧看見了這一幕,也就是看見了而已。行刑的幾個人避讓了道路,田嬤嬤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就過去了。

秦氏迎出來,剛才惡毒的嘴臉換成了一副和藹的面孔,對著田嬤嬤笑臉相向,道:「田姐姐,你快請,裡邊請。」

兩人徐徐的往裡走,田嬤嬤說道:「皇後娘娘打發了我來瞧瞧,這幾次,王妃還好?」

秦氏眼睛一酸,道:「還是老樣子,能不壞,就已經是好了。」

田嬤嬤駐足道:「今天是怎麼了,我看見攆人出去了。」

秦氏說起來就牙痒痒道:「今兒王妃在院子里賞花,秋高氣爽的,就在院子里的竹榻上歇下了,然後聽見了兩個賤人,說什麼王爺是怒髮衝冠為紅顏,可不叫人生氣。」

紅顏是誰?

紅顏顯然是已經死去的許敏。那麼紅顏是許敏,方佩儀又算什麼?

這話真是直戳人心窩子。

田嬤嬤也陰下臉來道:「她們是什麼人?青天白日的,說這樣的話。」

方佩儀是久病之身,好幾個太醫都說了,方佩儀這一身的病,若是能挨過冬天,挨到春天萬物生髮,也就緩過來了,若是挨不過,便是香消玉殞。所以這種時候,田嬤嬤就想得複雜了些。

秦氏自然是查清楚了,道:「她們原來是王府里的丫鬟,到了年紀配了人,如今回來辦差,就做了打理內院花草的活兒,一直是做粗活的人,嘴碎得很。」

按照王府的規矩,丫鬟二十四配人,三十之後,待生兒育女過了,再回府辦差。當然,嚴格按照這個規矩來執行的丫鬟,都是那些低等的僕役,平日在主子面前,都沒有站的地兒。

所以,那兩個婦人的底細一查就清楚,正是因為此,秦氏一嘆。

那樣的話,要是有人指點也還好些,就是沒人指點才顯出了方佩儀的難堪。

現在啊,就是一直做粗活的卑賤之人,都知道方佩儀做景王妃,是何其失敗。

田嬤嬤發狠道:「這樣的人,合該活活打死。」

秦氏低聲道:「我也是那麼說,只是王妃說,莫添殺戮,把人攆出去就是了。」

如此,田嬤嬤也無話可說。

方佩儀,她就像景王說的,溫順的像小兔子一樣。就算是被人欺負到頭上,也做不出心狠手辣之事。

「咳咳咳!」

一聲一聲的悶咳從方佩儀的指縫間傳出,方佩儀喘著吸氣,兩頰一片潮紅,喉嚨乾澀的說不出話,只是虛虛的抬了抬手。

秦氏會意,抬了張小杌子請田嬤嬤坐。

田嬤嬤先服侍了方佩儀喝了一口水潤嗓子,又在方佩儀身後累了三個迎枕,讓方佩儀靠得舒服些,才坐下道:「皇後娘娘一直牽挂王妃,讓我來瞧瞧。」

「勞母后掛心,我這裡……」方佩儀原想粉飾太平,只是話到嘴邊,方佩儀脫口而出道:「都是我自己不爭氣。」

在許敏死後,回到王府,方佩儀和景王,也曾發生過一次簡短的……算是爭執吧。

方佩儀含淚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景王背對了方佩儀,他的聲音不無遺憾,道:「可惜你不能為我生下健康的嫡子。」

念及此,方佩儀帶著一股身心疲憊的倦怠,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不爭氣。」

田嬤嬤伸手,握住了方佩儀的手。

方佩儀的手,握著像一根枯柴,田嬤嬤眼睛一酸,哽咽道:「三姑娘,你嫁了景王,連年產育,幾乎耗幹了你的性命……」

秦氏站在一旁,隱忍不發。

那一年,方佩儀生下死胎之後,元氣大傷,太醫交代過的,方佩儀至少要滿一年後才可以坐胎,後來,半年之後就懷上了孩子,以至於徹底拖垮了方佩儀的身體。

都這樣了,還要怎麼樣!

秦氏站在一旁,悄悄抹淚。

方佩儀並不在乎,她幾乎要耗乾的性命,她只是心裡憋屈的難受,這段日子,她的心裡一直堵著一口氣,今天被兩個下人嘲笑而激發出來,她捂著胸口,哀哀切切的道:「我到底是哪裡不如許氏?要讓我遭到這樣的羞辱。」

「三姑娘……」田嬤嬤站了起來,如方佩儀年幼時,將方佩儀攬在懷中道:「三姑娘怎會不如她,你是妻,許氏不過是個妾都算不上的東西,她也就是死得其時,才讓景王痛一痛罷了,她要是多活個幾年,等男人的新鮮勁頭過去,就扔到腦後了。」

「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對於女人來說,這只是一種美好的臆想罷了;對於男人來說,這是裝點男人野心的說辭,老奴活到六十,還沒見過哪個男人,把區區一個女人,看得比權利更重。」

這番安慰入情入理,秦氏也在一旁說道:「是啊,許氏才死了幾天,王爺要謀大事,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方佩儀沉沉的呼吸著,她未必是看不透這些,只是,情是情,理是理,從來是分不清的。

秦氏擰了溫熱的帕子,擦拭著方佩儀額頭上的虛汗。

田嬤嬤輕聲道:「三姑娘,歇著吧。」

適才在院子里她就累了,因著聽了幾句閑言碎語而情緒波動,如今稍稍平復,一股乏力之感湧上來,讓她直冒虛汗。

「嬤嬤……」方佩儀閉了閉眼,虛弱的問道:「嬤嬤,朝廷對王爺有了處置沒有?」

田嬤嬤看向秦氏。

秦氏在空中橫切一刀,再把兩邊推開,搖了搖頭。

秦氏的意思是說,景王和方佩儀從許敏死後,就是一刀兩斷的狀態,至今兩邊毫無交集。

景王和方佩儀,呈現的是一種斷情絕義之態。

聯想起襄王妃的銷聲匿跡,田嬤嬤已經看不上景王的作態,道:「還不曾,要等皇上醒過來再論。」

方佩儀深知皇家親情的冷漠,心如死灰的說道:「偽造聖旨,勾結內官,收買禁軍,一樁樁都是大逆不道之舉,當年先太子大逆不道,皇上廢而殺之!先太子的妃嬪,全部絞殺。」

「不止於此。」田嬤嬤連忙安慰道:「有皇後娘娘在,三姑娘會沒事的。」

從剛才,田嬤嬤就恢復了對方佩儀的舊稱,方佩儀不是景王妃,她是皇后的內侄女,皇后做了這麼多,方佩儀的一世安穩,還是能保下的。

「不!夫榮妻貴,那麼丈夫敗亡,妻子也沒有獨自偷生之理。」

方佩儀不是懷揣著生死相隨的感情,而是作為既得利益者也承當了失敗的風險,就像當初太子謀反,成了太子妃升任皇后,敗了太子妃共赴黃泉,禍福與共,是夫妻應有之義。

這種牽連,不是做出個夫妻反目的樣子,就可以糊弄過去的。方佩儀對自己的生死榮辱看得很淡,她甚至於有一種解脫之感,道:「我已經是破敗之軀,是死是活,就由著它去吧。只是那三個孩子……」

三個。

如今方佩儀膝下,有三個孩子。

一個是景王元配黃氏生的女兒,方佩儀自打進了景王府,這幾年待那孩子視如己出。

一個是自己生的女兒,較之其他九個多月的孩子,那孩子瘦弱了許多,方佩儀每每見她,滿心的憐惜。

還有一個,儘管方佩儀因為大人之間的糾葛遷怒過孩子,在那孩子搖搖擺擺走過來的時候,把他推了出去,但是眼看那孩子往後倒去,她一個久病之人,比丫鬟們的動作還快,又把孩子抱在了懷裡,淚落滿襟。

有些感情,是不會因為血緣而割捨的。

若方佩儀還有什麼人是放心不下的,就是這三個孩子了。

有著一個失敗的父親,他們的未來在哪裡?

「他們都是皇家血脈,他們尚且懵懂無知,他們是多麼可愛的人兒。」方佩儀揪心的疼道:「但願他們能自由平安的長大,我這一生,也無遺憾了。」

田嬤嬤不想去回應方佩儀的話,但是看著方佩儀堅定執著的目光,田嬤嬤緩緩點頭,道:「老奴記下了。」

方佩儀綻放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秦氏在一旁,忙把方佩儀扶上床,輕手輕腳的,蓋了一床綉了松鶴延年的錦被。

方佩儀闔眼,呼吸輕緩。

秦氏和田嬤嬤守了一會兒,田嬤嬤告辭,秦氏相送。

她們都沒有看見,沒有聽見,在她們離去之後,方佩儀發出了一聲悶咳,一口濃稠的血液,沾污了半個手掌。

方佩儀盯盯的看著血跡,然後麻木的把手掌伸向錦被的裡層,把血跡擦拭掉了。

那一年的冬天,方佩儀終究是藥石無靈,與世長辭。

作者有話要說:景王的冷漠,其實也是對方佩儀的一種保護。

但是,有個屁用啊。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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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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