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張顧寒是從什麼時候覺出不對的？

大概是理智完全恢復后，那位長相和蘇豆如出一轍的「夢魔」帶著他走進聚會包間，迎面看到了好多女生和孫耀那張不太愉快的大臉時。

張顧寒這人因為心理問題，對異性一向敬而遠之，即便近期對蘇豆有了不太一樣的感覺，但心理舊疾也不可能說好就好。在他的印象中，除了一些親人、老師教授，年輕女孩兒尤其是同齡女生在他這邊一向沒有存在感，他到現在都記不得自己班裡女生的樣貌，怎麼可能在夢裡虛構出這麼多的容貌、性格各異的女生？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者，他的夢裡怎麼可能會出現孫耀？

於是他問「夢魔」：「這個夢境是你隨意捏造的？」

「夢魔」的回答帶著一點考據而神秘的技術含量：「那當然不是我隨意編的，我是夢魔，我編造夢境的時候會根據你大腦里儲存的內容來進行一定程度的劇本編寫，虛實結合。」

張顧寒挑眉：「虛實結合？」

夢魔：「『虛』就是這個同學聚會。『實』的內容，比如你認識蘇豆，你還認識孫耀，孫耀和蘇豆是高中同學。」

張顧寒挑了挑眉，並未說話——他是認識蘇豆，也見過孫耀幾面，可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孫耀和蘇豆是高中同學！

如果這真的是個夢，夢境的編造由眼前這個「夢魔」根據他記憶中的內容虛實結合來編造，那關於「孫耀和蘇豆是高中同學「這部分在他腦海里也該是虛構的，怎麼會是現實的內容？！

夢魔也會弄錯？

帶著這份不確定，張顧寒便在聚會飯桌上默默地觀察起了身旁的「夢魔」。這麼仔仔細細的用心一看，他才發現這個夢魔除了容貌上和蘇豆有些差異，脾氣性格乃至一些細微的小動作幾乎一模一樣。

哪怕飯宴結束，兩人在休閑用的茶水包間里一直坐到十點，這個「夢魔」也沒有表現出半點與現實里的蘇豆截然不同的性格特點。

夢魔會在夢境里將一個人扮演得如此相像？

直到他面前遞過來一隻鞋，直到「夢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

張顧寒獨自一人坐在包間里，思考著這麼一種可能：雖然從他推開公寓門突然來到一家酒店開始，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可思議，但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一切的不合邏輯並不是夢，恰恰都是現實？

有沒有可能！？

他是理工科學生，學機械的最講究邏輯和條理，但他們院上上下下的老教授都說，不管什麼樣的理工科學生，都需要一點文藝氣質，要會想象，要敢於去想，甚至勇於推翻自己原來的邏輯，重新去思考一個問題。

所以為了論證這個膽大的可能性，張顧寒將目前的一切都基於在"現實"思考下。

他想著一切都不是夢，是真的，那麼蘇豆、孫耀和這次聚會的所有同學就都是現實存在的人，這樣的話，就不難解釋他這個看到女人就頭疼的人為什麼會「夢到」這麼多形形色色的女生——因為這根本不是他腦海里虛構出來的。

也不難解釋為什麼「夢」里會莫名出現孫耀。

因為這一切都是現實。

但如果是現實，恰恰有幾個點難以解釋：1、他推開公寓的大門後為什麼突然走到了蘇豆老家的酒店？2、蘇豆異於平時的長相與妝容、突然飛撲過來的態度？3、她為什麼說自己是個夢魔，他是在自己的夢裡？這不是故意引導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嗎？

而如果蘇豆故意說著一切都是夢，刻意引導他的思路，那反過來不就代表蘇豆不想讓他知道真相，更近一步，不就說明她很可能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嗎？

他們之前一個在A市，一個在G市，他推開公寓大門便來到了這家酒店，而蘇豆剛好也在這家酒店聚會，這麼巧合的事情，她又很可能知道他的處境，那豈不是說明他目前的情況很有可能是她造成的？

張顧寒有一種臨近真相的直覺，這種直覺和每次畫工程圖紙快要畫完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離真相很近了，他告訴自己。

那麼，如果一切都是蘇豆一手造成的，她想他以為這一切都是夢境而編造的身份和謊言都好解釋，唯一解釋不通的，也就只剩下那些「非現實主義帶著夢幻色彩」的部分了。

一道門，是怎麼做到時空上的轉換的？蘇豆和平時不太一樣的面孔、妝容裝扮又是怎麼做到的？

真相眼看著就在不遠的地方，可如何都無法接近，有一些細節他還是順不來邏輯，索性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蘇豆的身影早就不見了，他走到長廊盡頭，透過半開的窗口從三樓朝下一望，無巧不巧，剛好看到了鑽進一輛轎車裡那抹淡藍色的身影。還看到一個年輕的穿著西裝的男人關上車門，從三樓窗口的角度望過去，剛好看到男人在走向副駕駛前抬起手臂，半拳著手，下巴在手背上親昵的蹭了蹭，就像一隻——貓？！

有很多東西在張顧寒腦海中飛快地倒退著串聯起：開門的男人、轎車、藍色長裙、被特意脫下來交給他的靴子，十點整——如果這一切都參考《灰姑娘》，那不就變成了——侍從、南瓜車、灰姑娘的長裙、水晶鞋，以及午夜零點？

酒店門口的轎車已緩緩駛離，一陣風從窗口飄進，激得拎著一隻靴子的張顧寒一個激靈——如果蘇豆是灰姑娘，那他的身份豈不是……

張顧寒覺得，自己有點被雷到了。

至於拿著水晶鞋推開一扇門回到張煜凌的公寓也並不是巧合，他動用他理科生的大腦思考了一下，進行了一個對比試驗：同一扇門，他什麼都不想也不拎鞋，推開門，什麼都沒發生；拎著鞋子，腦子裡什麼都不想，推開門，依舊什麼都沒發生；但拎著鞋、腦子裡想著「張煜凌的公寓」，推開門后他見到的果然是那間熟悉的公寓。

所以張顧寒順利「回來」了。

回來之後他發現自己消失的一些五感恢復，最明顯就是有了痛覺。

再找人問到孫耀的號碼，一個電話撥過去，套了兩句話，果然問出蘇豆今晚有同學聚會，而他張顧寒也的的確確出現在了聚會現場。這反過來的驗證說明了什麼？

說明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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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張顧寒已經回到A市家中，蘇豆只想和3.0手動再見，比2.6進階了0.4的層次，最後竟然搞成這樣？

3.0對此進行了一次自我辯解【至少目前為止，沒有來自親娘的暴擊。】

行行行！服服服！

把電動車停好，回屋換了雙棉鞋，輕手輕腳地回房間洗漱，十一點，蘇媽媽在房門口確認二女兒已經歸家，讓她早點休息后，蘇家宅子里在深夜中便徹底靜謐了下來。

蘇豆躺在床上，捏著手機貼在雙眼前，戳著張顧寒微信頭像的那隻大頭狗，她想大神你回去就回去了，千萬記得這是夢啊，這都是夢！你就算拎著我的靴子回去了這還是夢啊！不是真的全部都不是真的，反正我絕對不會承認那是我的鞋！

你沒有找我也沒有戳我就默認這一切都是夢了啊，明天起來你還是堂堂正正一條漢子！

抱著這樣沒太大說說服力的自我催眠，蘇豆忐忑地陷入了夢鄉，她迫切的希望今天經歷的一切也都是假的，希望一覺起來她沒有參加什麼同學聚會，更加沒有在酒店裡遇到『王子道具』張顧寒。

這一夢睡得十分不踏實，半夜裡輾轉醒來了好幾次，第二天迷迷糊糊中被晃醒，蘇米的臉貼成燒餅一樣湊在眼前，陰測測的聲音吹在耳畔：「豆豆，你昨天不是一個人參加同學聚會的？」

被吵醒，蘇豆覺得渾身難受，翻了個身，心說聚會當然是一夥兒人聚集在一起了，怎麼可能一個人，嘴裡嘟囔著回了兩個字：「不是。」

「不是！！還有誰？」蘇米的聲音一下子尖銳了起來，床墊一震，她爬到另外一頭，掀開蘇豆的被子，一指頭彈在親妹的額頭上：「別睡了，快！快起來！你還能睡？現在多睡一分鐘，回頭過年天天等著被人在耳邊叨！」

蘇豆有些清醒了，睜開眼睛，不解地撐著胳膊爬起來：「啊？」發生什麼事了？

蘇米看妹妹那一臉睡得懵逼住的表情，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麼，索性直接道：「媽今天早上去買菜，遇到你不知道哪個高中同學的媽，兩人聊起來，那個阿姨說你昨天聚會，還特意帶了男朋友！你還睡！你心也大，帶男生參加聚會？！」

一個哆嗦，這下蘇豆徹底醒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聽到樓下傳來哐哐哐地聲音，艱難地咽了口吐沫，瞪眼問蘇米道：「樓下在幹嗎？」

蘇米一臉沒救地看著她：「媽在剁肉餡，已經剁了10分鐘了。」

蘇豆：「…………什麼……表情？」

蘇米：「專註！我從來沒見她剁肉餡剁得這麼專註過！」

蘇豆：QAQ

蘇米做了個向上帝禱告的十字，滿口嘆息的語氣道：「我搖醒你之前幫你打聽過了，聽說你昨天穿得特別洋氣，就是帶的男朋友不怎麼樣，個子不高，長得也不好看，脾氣還差。你說你怎麼那麼看不開，之前我去你學校接你，那個來送你的小夥子不是挺好的？哎哎，真是沒比較不知道，一比較才覺出那位男同學的好啊。」

蘇豆：「…………」(⊙v⊙)昨天去聚餐的不就是張顧寒，哪個眼瞎的回去亂傳話？長她這樣還叫不高、不好看？怎麼能隨便說人脾氣差？那叫冷艷高貴懂不懂！還有姐，你之前還說大神一臉沒福相的倒霉樣，不要自己打自己的臉啊！

吐槽歸吐槽，蘇豆已經爬起來飛速穿好了衣服朝樓下滾，滾到樓下，果然見她媽圍著圍裙在一樓小廚房裡手持菜刀面對砧板剁剁剁，一廚房的煞氣。

按照蘇豆對她媽的了解，聚餐帶個男生絕對不算大事，男朋友也不是不能談，她老娘現在會氣成這樣，十有八/九因為她同學的媽嚼了舌根，說她帶去的男生這裡不好那裡不好，一方面覺得丟了面子，一方面又擔心女兒是不是真的眼瞎看上個並不是很好的男生。

她心裡忍不住覺得坑爹，親娘的暴擊眼看著還是沒有躲過！

早知道之前就不用那什麼『時空賽跑器』了，不用的話現在灰姑娘的附贈劇情3早已刷完，就算受到親娘的暴擊，只要等到滿24小時，她就可以現在許願讓所有人都忘記這一切。

而現在「王子道具」沒有拎著「水晶鞋」找上門，劇情3默認沒有完成，一天不完成，她就沒法等待24小時冷卻后重新許願，沒法許願，就會像今天蘇媽媽一大早遇到同去聚會的同學的媽媽一樣，事情只會朝著更加無法預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啊啊啊！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本想舔著大臉過去軟乎乎撒嬌的蘇豆默默退出了廚房，穿過大廳走到院子里，她抬眼看了看天，又抬眼望了望地，最後堅定地一捏拳頭，心說拼了，事已至此，也別管其他，先把一切搞定，大不了之後許願讓相關人士把一切都忘記！

她拿出手機，站在院子里撥通了張顧寒的電話，剛響了一聲就被接通。

蘇豆壓制住一臉囧相，悶聲道：「張顧寒，你帶著我的鞋來找我，用我告訴你的辦法，開一扇門……」

張顧寒什麼廢話也沒有，只說：「好，給我具體地址。」

蘇豆心說水晶鞋這時空鑰匙好像也不需要具體地址吧，但嘴比腦子快，已經飛快報了自家地址。

兩人也沒再說什麼，很快就掛了電話，蘇豆也不敢回房間洗漱，只想在家門口等到時空切檔過來的張顧寒，拿回「水晶鞋」完成劇情3。屆時扯個理由應付一下大神，再做好準備迎接親娘的暴擊，只要等到24小時后重新向3.0許願就行。

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等到張顧寒，期間微信催了幾次，大神只回說快了。

期間蘇媽媽又哐哐哐剁了40分鐘肉餡，蘇爸爸和蘇米站在二樓陽台討論蘇豆到底在院子里轉悠什麼。

突然的，一臉轎車緩緩滑行停在大門口。

蘇豆正疑惑是誰，便見駕駛座的車門被推開，與此同時，3.0的聲音緩緩在耳邊如同伴奏樂一般響起【『王子道具』出現在視野範圍內。】

蘇豆心說終於來了，3.0默默插了她一刀【『王子道具』只身前來，未帶『水晶鞋』，無法完成劇情3號。】

！！！！！啥？

蘇豆幾乎貼著車身衝到駕駛座旁邊，一把按住車門，瞪眼看著還未從車裡走出來的張顧寒：「鞋呢！？」

只見張顧寒露出邪魅狂狷的一笑，溫和的嗓音緩緩響起，繼3.0之後又補了一刀：「有點臟，送去洗了。」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