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 156 章
駱寶櫻要說的話倏然消失在唇間。
他橫衝進來,像狂風,把什麼都捲起,她閉起眼睛,睫毛輕顫,發現他對她並無改變,嘴角一彎就笑起來。
他不看都知曉她在笑,因為手撫在她臉頰,熟悉她每一個表情,或生氣或歡愉,她的肌膚是不一樣的,但總是像在掌中盛開的花,美不勝收。也不知她為何要擔心,在他心裡,她總是唯一的,哪怕有喜,容顏身材變了,她也是他最喜歡的女人。
他更動情的親吻她。
手順著脖頸落在衣襟上。
而今穿著寬大的裙衫,比任何時候都容易。
駱寶櫻卻膽怯,一下打開他的手,皺眉道:「要用飯呢,你別想做什麼。」她緊一緊腰帶,把裙子束起來。
但這並不能遮掩她越來越高聳的胸脯,衛琅目光掠過,調笑道:「是不能餓到你跟我兒子,等會兒就等會兒。」
駱寶櫻道:「等會兒也不行,得等我生下孩子。」
那不是又要好幾個月?衛琅對她的善變也是沒轍了,剛才還在氣惱他不親她,他現在興緻上來,要與她魚水之歡,她又拒絕他。不就是肚子大了,手腳粗了,胖了嗎,又有什麼?他叫丫環退下,擒住她胳膊就往裡屋走了去。
沒料到他來真的,駱寶櫻掐住腰帶不鬆手,可她怎麼硬得過衛琅,三兩下就被扯開,被他得逞。
大冬日的,兩人出了一身汗。
駱寶櫻肚子朝天躺在床上,想到他剛才的所作所為,忍不住把臉蒙起來,他用行動證明了他一點不嫌棄,甚至比往前還要疼愛她。
見她這怪樣子,衛琅笑出聲,把被子拿開道:「看你還胡思亂想的,下回再跟我擺臉色,我還這樣治你。」
「沒羞沒躁的,孩子這般大了,指不定會知道,再也不準了。」駱寶櫻手撫在肚子上,「我可不想讓他知道,他父親是個什麼德性。」
衛琅挑眉:「我怎麼了?我要不是這樣,也不會有他!」
駱寶櫻語塞,白他一眼,心想耽擱久了得用晚飯,便要起來。衛琅扶住她,不料她才一伸腿就疼得叫喚。
對這情況見怪不怪,衛琅知曉她是抽筋了,手放到她小腿上,五指不輕不重的揉捏,那是從大夫那裡學的,最近總派得上用場,有時候半夜聽見她發作,他哪怕不夠清醒,也能做這樣的事情。
按得很地道,很快就不疼了,駱寶櫻垂眸瞧著他安靜的側臉,發現他好像瘦了。
從耳根到下頜的弧度仍很優美,卻綳得有些緊,顯出幾分冷峻,她明明記得那時她天天使人去衙門送飯,他已然胖了一些的。
原來他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輕鬆,她忽然想起來,他給她寫下的忌食單子,他讓她不用再惦記他的一日三餐,他還專門讓羅天馳找來太醫向他請教,他每日深夜都關心著她,她起來,他沒有一次不醒的。
可她還總動不動就與他發脾氣,覺得她有很多的委屈,不像他在生孩子一事上是個甩手掌柜。
但他從沒有責備她,他心裡裝著他們母子倆,還要應付衙門的事情,怎麼能不瘦?
眼淚突然就掉下來,落在綉著雲鶴雙飛的被面上。
衛琅聽到抽噎,忙問:「哪裡不舒服?是別處抽筋了?還是肚子不舒服?」他手放在她後背,安撫道,「寶櫻,你別哭,說清楚了我好去請大夫。」
駱寶櫻依偎在他懷裡:「沒什麼,我沒什麼。」
有孩子之後,她的情緒總是反反覆復的,衛琅嘆口氣,輕撫下她的頭髮:「沒什麼就好,餓了罷?想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她卻問。
衛琅一怔,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因駱寶櫻最近只關心她自己的膳食,一會兒要吃甜的一會兒要吃酸的,他么,都是按照老規矩上菜,廚子也心知肚明,總是先顧著駱寶櫻。
他道:「我隨便吃什麼,我又不挑食。」
駱寶櫻道:「不管,你今日就得說幾樣出來。」她從他懷裡抬起頭,摸摸他的臉,「你瘦了,你不知道嗎?」
「大約長你身上去了。」他笑。
沒個正經,駱寶櫻伸手掐他一下:「快說。」
愛妻一再堅持,衛琅便說了三樣,駱寶櫻忙使人去廚房,兩人收拾一番出來,飯菜已經端上來了。
他怕吃得太晚,說得都不是太複雜的菜式,素燒鵝,魚包肉,嘉興豆腐,色香味俱全,駱寶櫻笑眯眯夾一塊紅得透亮的素燒鵝予他:「這些我也喜歡吃呢。」
本來就是撿著兩人都喜歡的,衛琅看著到嘴邊的素燒鵝,認真道:「其實我喜歡吃的東西永遠都只有一樣。」
他眸色好像星光,投在她身上,駱寶櫻臉頰發熱,心上發甜,輕聲道:「我曉得,你快些吃了。」
他咬住素燒鵝吃了進去。
她又喂他一樣別的。
不知為何,今晚好似特別喜歡他,她就想這樣永遠待在他身邊。
臨近春節,朝堂發生了一樁大事,也可說是滔天的大案,都察院統計下來,每年軍部因空餉,放入自己囊中的銀錢,竟然達到了一百多萬兩銀子,而大梁每年國庫收入也不過一千多萬,那是搜颳了多少人的血汗錢?
就在前年各處因水災旱災,良田毀壞,餓殍遍地,國庫緊張只能解救一半百姓於水火之間,可那些將軍,頭領門卻拿著吃空餉的銀子花天酒地。
楊旭忍無可忍,命人徹查。
一連幾日,通政司的官員都不曾合眼,因從各地來的奏疏實在太多,好似雪片紛飛,其中一個名字更是被人提到了無數遍。
正是西平侯孫仲。
那些被揪出來的將軍,好些是他門生好友,也有很多是他親自舉薦到缺位的,更有人舉證,因他們得了好處,逢年過節,都會給孫仲獻上不菲的節禮,而孫仲從不拒絕,那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
事情得到證實,楊旭本是不想弄得那麼難看,可孫仲這件事實在做得太過,他正當施行新政,野心勃勃,想讓自己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燦爛的一筆,然而自己這岳父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他後腿。
假使他姑息下去,恐不會成為明君,而楊縉仁厚的性子,有個這樣的外祖家,將來興許會被影響,他果斷的削掉了孫仲的爵位,將他流放,而孫家其餘人等全部罷官。
此事震驚朝野。
而楊旭六親不認,大公無私的行為也給眾官員敲響了警鐘。
整個大梁風氣為之一振。
誰都不敢在這節骨眼上犯錯,再被楊旭發現,丟了冠帽。
春節終於到了,駱寶櫻早早醒來,瞧見從窗外灑落的陽光,心情就分外的愉悅,一推身邊沉睡的衛琅,笑道:「今日是晴天呢!」
孫家倒了,他多日的功夫沒有白費,昨晚上又忍不住折騰,因有春假,破天荒的安睡到現在。
已經有一陣子沒有這樣沉睡了,他笑一笑,手搭在她肚子上:「再睡一會兒,急著起來作甚?要買的年貨早已買了,便算有缺漏的,祖母母親也會替你管著。」
他猶自閉著眼睛,鼻子抵在她胸口,雖然沒有把孩子生下來,可她身上已經有股淡淡的奶香味,他情不自禁隔著她裡衣輕輕摩擦。
男人的嘴唇生得很好看,秀氣又不顯得羸弱,映在白色的羅衣上,勾得人心神動蕩,駱寶櫻眼見他不滿磨蹭,用臉頰要把裡衣拱起來,要去吃,她哪裡吃得消,伸出手指就把他眼皮子撐起來。
「不準胡鬧,快些扶我起來。」她嗔道,「我,我要去如廁了。」
衛琅睜開眼睛,看到她在遮掩,輕聲發笑,也不知她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都吃過多少遍了還不能讓他正大光明。
他起身穿衣服,又蹲下來給她穿鞋。
扶著走到恭桶那裡,他駕輕就熟的把她安放在上面,這便在外面等著。
駱寶櫻過得會兒才出來,兩人正當到堂屋,紫芙笑著使人抬來一個箱子:「少爺,少夫人,宜春侯府的節禮送來了。」
她呈上禮單,還有一封信。
先看落款,粉色的信箋上赫然寫了羅天馳與駱寶珠的名字,駱寶櫻與衛琅道:「這字我認識,是珠珠寫的,至於信的內容,定是天馳說得,他說想請咱們過完年去做客,又說要咱們覺得不便,選一天,他們來做客。」她抿嘴一笑,「也只有他會這樣說話,哪裡客人自己要求上門的。」
她命人打開箱子,裡頭一疊的衣料,還有兩套茶具,六袋乾果,再下面,是海味,燕窩,人蔘等等。
這兩個人,感情是從倉庫看到哪樣就拿了哪樣過來,正好湊一個箱子。
駱寶櫻無言,衛琅拿起中間一個布套,也不知是什麼,打開一看,竟是兩套小衣服,一件綉著蝠紋如意花,一件綉著嬰戲白蓮,他笑道:「定是珠珠做了送給阿陽的。」
針腳很工整,看得出來花了功夫,駱寶櫻很喜歡,笑道:「就看在這兩樣也得請那兩個小祖宗過來做客呢。」她問,「你說定在哪日?可惜上元節我不能出去觀燈,不然咱們就在外面的酒樓見面,一起喝酒看燈可不是好?」
「在家裡也未必沒燈可看,就請上元節吧。」衛琅眼睛一轉,拉她坐下,「咱們寫封回信去。」
駱寶櫻好笑,不過是傳個話的事情,他也要寫信,定是看見那兩個人了,她挽起袖子替他磨墨,就見衛琅提筆刷刷刷寫好了兩行字。
到得落款處,他竟第一個寫了她的名字。
駱寶櫻,這三個字,像枝頭開出的三朵小花,從樹梢落於淡黃色的宣紙,她凝目看著,只覺那一筆一劃透著說不出的溫柔。
他把筆交給她:「輪到你寫了。」
她輕輕一笑,很認真很認真得在旁邊寫上「衛琅」兩個字。
曾經無數次偷偷寫過的名字,時隔多年,第一次當著他面,就這樣寫了下來,寫在她名字的後面。
「衛琅」讀起來,滿是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