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龍榻上的將軍1

第1章 龍榻上的將軍1

濃重的草藥味繚繞在鼻息之間,混雜著黏膩的汗水,縱然華貴繁麗的衣袍每日都以香熏蒸過,到底也泯不去榻上之人一陣陣哄發而出的熱燙汗氣。

一個少年雙目微紅,跪在錦榻前,用白絲絹沾著些涼水,輕輕地拭著他的額頭。

躺在那裡的男人呼吸略略急促,不是不想睜眼,實在是身體過於疲累,連撐起兩扇薄薄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他閉著眼可不代表聽不到外界的動靜——嗚嗚的小聲啜泣,或者細碎的交耳細語,就差哭出個「皇上駕崩」出來了。

靳雨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前就算任務再棘手,也不至於到會拖累下一個世界的地步。而這次不僅沒有立刻醒轉,反而花費了近乎一天的時間才徹底吸收了原身的記憶,並且掌控這具軀體。

他問了系統,那該死的[五百年系統]卻說,是因為上一個世界情況太過危急,為了保護宿主的靈魂不受傷害,生生將他從肉.體里拽出來,硬塞進新的身體里,導致融合不太順暢的原因。

靳雨青自以為狠狠地皺了下眉頭以表示對系統的不滿,而現實的這具身體卻只是輕微顫了顫睫毛而已。

幾輩子之前,靳雨青還是個即將畢業的學生,愁苦畢業論文之餘,打算看部電影打發時間,結果屏幕突然藍屏了,平白蹦出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想要體驗人生贏家的快♂感嗎?

然後?

然後他就被莫名其妙地直接吸進了任務空間。

剛來的時候他也很抗拒,可反抗並沒有什麼卵用。若是任務失敗,他就會被強制扣留在任務世界里,體驗一下什麼叫真正的「悲慘世界」。

而此刻,與他相看兩相厭的系統官方名叫[朕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系統任務指令是「守護國家」。當初他就說,這名兒就起的不好,一聽就是個flag好嗎!

果不其然,靳雨青兢兢業業了幾個世界,皇帝的福確實享受了不少,可皇帝的罪也沒少受!

上個世界差點被一頭猛獸咬了脖子,幸虧救援及時留了他半條命,靳雨青用最快的速度吩咐了自己的後事,算是有驚無險地完成了任務。

靳雨青實在不想回味那個尖利的獸牙在皮肉里來回削碾的滋味,只想這個世界可不能再那麼蠢了,便趕緊收回心思,調出了這個世界的任務行程。

雖然眼下這大晉國朝內一片混沌,但還不至於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有了前幾個世界的經驗,靳雨青冷靜下來整理思路——要先找到那個關鍵的任務目標,從根源上切斷亡國之難的萌芽,再著手處理剩下的爛攤子。

對,就是這樣!

他首先去調這個世界原來的發展軌跡,視線一動,原身所經歷的一切瞬間湧入腦海。靳雨青快速拉動影像,將世界劇本迅速掃了一遍。

他扮演的自然還是個皇帝。

姓晉名宇青,開國第五任,年不過十八歲。上任老皇帝血脈稀疏,奮鬥了一輩子就生了倆兒子,一個是這位,另一個如今才七八歲,淘氣頑皮的很,毫無掌政的能力。老皇帝操勞過度,壯年中風駕崩——於是這金龍珠冠毫無疑問就落在了晉宇青的頭上。

前有幾位皇帝兢兢業業,使得眼下國內大定,晉宇青也沒經歷過什麼殘酷的奪嫡戲碼。境外北蠻西夷、南部封國,三足鼎立,與晉國成力均平衡之勢,尚且相安無事,他這個皇位坐的也算是穩穩噹噹。

所謂酒足飯飽思淫.欲,年輕皇帝疏於政務,想著法子吃喝玩樂,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好色,登基不到兩年就尋思起如何填充後宮的事來,天下各色美女都挑花了眼,更沒心思去管理什麼國家了。

所幸的是靳雨青穿來的這會兒,原主剛壯實了色心,還沒真的動手糟蹋了誰家姑娘。

接受了自己身份信息的同時,靳雨青迅速在世界軌跡中鎖定了一個人。

——宣武侯府的嫡子。

宣武侯陳家,祖上陳大將軍文韜武略,與太.祖皇帝是幼年好友,跟著太.祖征戰八方打天下,馬術無人匹敵。開國后論功行賞,陳將軍赫赫功勛自然是賞中之重,授以世襲宣武侯爵位。

陳乂上有一個溫婉賢淑的嫡姐,下有一個嬌慣成性的庶妹和一個格外怯懦的庶弟。他夾在中間也並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兒。將門中人教子嚴苛,宣武侯手握五十萬大軍,軍中一半以上的將軍和副將都是老將軍一把手訓練出來的,小侯爺自然也不例外,少年時期就跟著父親叔伯在軍中摸爬滾打,練就了一身好功夫,並沒有沾染上那堆世家公子哥兒的腐朽脾氣。

照理說,此等人物將來必成大器,長.槍戎馬報效國家,掙得一功半勛蔭庇子孫才對。

陳小侯爺確實把前半段走對了,可後半段卻出了茬子。

原身皇帝疲於政事又留戀後宮,搞得整個朝堂一片的烏煙瘴氣靡靡不興。文武百官渾水摸魚,宣武侯是純臣,偏又自恃清高,自然要被人盯上打壓一番。

晉宇青再有意無意的一把順水推舟,先是明升暗降,又找了個由頭奪了陳府大半軍權,五十萬的宣武大軍最後被劃分成幾股,就這,宣武侯還是一片愚忠盡職盡責,簡直是當世聖母的代表。

但陳府與皇家終究產生了隔閡,引線便是某次行賄大案的曝出,陳乂被栽贓陷害,雖說後果並無多嚴重,但到底是讓陳家對皇帝失瞭望。

雖說現今天下安定,可過不了多久,天降橫災,北部邊境餓殍遍地,蠻族無草無糧只得越境掠奪。敵情來勢洶洶,老侯爺又纏綿病榻無力征戰,原身皇帝優柔寡斷,朝中內亂人心惶惶,一時之間竟無人肯領兵出征。

皇帝一紙令下,方才成婚三月的陳小侯爺不得不代父北上抗敵,那是場以少戰多的迂迴戰役,戰線竟拖了小半年不止,所幸終是險勝。

將軍血染盔甲班師回朝,等來的也並不是嘉獎狀,而是接連四道彈劾書,批駁他功高蓋主目中無人,反心昭然若揭。

王朝之下,帝王最忌憚的一件事,就是臣子挑戰他高高在上的皇權。空口憑說也就罷,誰想探子當真供上了陳將軍的一沓私密書信,條條都能置他於死地。

而擊垮陳乂的最後一線,是他原以為能夠患難與共、舉案齊眉的妻子,竟然給他戴了頂綠帽,而所謂的私信都是他的好妻子與情郎串通好了的。

入年關,蠻族遣使入京俯首稱臣,在滿朝上下數著蠻族進貢的牛羊美女慶賀新年的時候,這場奇戰的締造者陳乂已經坐罪下了牢。一個月後,江湖舊友們不忍看他被陷害致死,鋌而走險劫囚成功,卻因動作慢了一步,未能及時救出陳乂的親人,連累宣武侯府滿門抄斬。

一代英侯宣武府,頃刻之間化為灰燼,百年忠勇之名也粉碎殆盡。那年大雪鋪地,曾經光耀數朝的宣武府人的屍體,鋪在亂葬崗成了烏鳥野狗的飽腹之食。

陳乂以假屍體蒙蔽眾人,詐死含恨離京,將這一筆滅族大賬記在了皇族的頭上。他偷偷建立起了一支英勇無比的精英軍隊。時機成熟之時,京中歌舞昇平皇帝沉迷聲樂,陳乂迅速發兵佔領了北境四城,並假意與北番蠻族聯盟,聯手一路南下,直逼京都,打了皇帝一個措手不及。

京中數名大將早也對皇帝心生不滿,斟酌局勢之後紛紛倒戈相助。宣武軍將領更是認人不認符,陳乂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宣武軍五十萬大軍,取皇宮有如探囊取物那般簡單。

陳乂性子里本就有武人的暴厲,此事之後更是記仇。黃袍加身後,他囚禁皇帝,大肆改革,下達了許多有利百姓的實令。

而朝堂上下竟是血流成河,千條人命一夜之間皆化枯骨,以鮮血祭奠了無辜含冤的族人。京中哀嚎了數日不曾停歇,世人一面佩服這位新皇帝的雷厲手段,一面又忌憚於他的殘酷。

陳乂一統天下后得了一種疑神疑鬼的病。他治下的國家雖然表面上和平昌盛、無人敢犯,實際里文武百官皆惶惶恐恐,唯怕哪句話戳了皇帝的逆鱗,招致了滅族的大罪。

而原皇帝,早在囚宮裡活活餓死了。

靳雨青看罷默默嘆了口氣,這人手段厲害,也相當記仇,但倘若能夠提前化解他的仇恨,引導他為國為民,必然是一朝不可多得的良將。

若能得此良將在手,大晉國絕對能夠在周遭各族的虎視眈眈中穩穩立足。

篤定了心意,靳雨青決定就從陳乂入手,將之收歸麾下!此舉不成功便成仁,靳雨青還不想代替原主嘗一遍被活活餓死的滋味。

肢體的麻木感漸漸褪去,指尖的冰冷也緩緩地暖了起來,靳雨青費力地睜開眼睛,但灌了鉛的身體還是疲憊不散,略略昏花的視線里是一張從床頂垂鋪而下的綉金紗幔。

靳雨青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他動了動手指,覺得有力氣了便要撐著自己坐起來。

「陛下醒啦!」榻前的少年尖利的一嗓子,讓皇帝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一個鬢角花白的老御醫湊過來,顫巍巍地去把脈,確認皇帝身體無虞,才長鬆了一口氣,抹了兩把因緊張而出的汗滴。

緊接著便有侍衛壓著一個僅著寸縷的女子,哭的梨花帶雨顫顫巍巍,一口一個「陛下饒命」。

新帝登基后,後宮空虛,此人正是看準了原主好色的脾性,趁著皇帝貼身太監出宮辦事的空檔,買通了近侍來爬龍床,以圖個一妃半位。誰承想衣裳還沒脫,皇帝就兩眼一翻昏過去了,差點也嚇暈了這位美嬌娘。

眾人都以為是這爬床女意圖刺殺皇帝,直接給綁起來聽候發落了。

靳雨青明白這一來二往的事,臉都黑了,更加不想聽這群人吵吵鬧鬧,揮手全部遣散了,獨留了方才那個為他拭汗的小太監。

低頭兩指揉捏著眉心,語氣里似有些煩躁,張口問道:「陳乂呢?」

小太監聽到皇帝突然提起陳乂略有些吃驚,他平定心情,展開一袍薄氅披在皇帝肩上,壓下疑慮說:「陳小侯爺自是在府中,陛下怎麼突然想起他來了?」

靳雨青一聽,閉眼搜索了一番,才發現眼下這個時間點還早,距行賄案曝出還有一個月。是他太心急了,長舒了一口氣,身體慢慢倚靠住背後的床柱。

「陛下,您風寒初愈,還是多多歇息才好。」小太監奉來一杯熱水,隨後便有侍女端進來一碗濃黑的葯汁。

「嗯。」雖說他的病和風寒沒有什麼關係,但靳雨青還是點了點頭,伸手取過葯碗,屏氣仰頭一飲而盡。未等苦味泛上來,就灌了一大杯熱水下去,水裡甜滋滋的,似是加了些糖末。

放下杯子,靳雨青把被子往身上拽了下,略有虛弱地道,「書魚,有心了。過會將沒批的摺子拿過來,朕閑著也是閑著。」

「是,陛下。」

雖然皇帝一醒來就要求批奏摺,委實有些驚悚,但書魚還是畢恭畢敬地應了。

靳雨青閉目休養了一會,心知自己不能等到行賄案曝出再有所行動,他必須先一步去收攏關鍵人物的心,將這未來大將拉到自己的陣營里來。

幸好距離事件發生點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足夠他好好規劃一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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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沒有瘋[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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