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站在你頭頂

洞穴中的禁制，轟然開啟，此時已是第三日的下午，由於洞穴之中時間流速自成一體，往往在其中度過十幾日或上百日，外界才有可能只過了一天，因此千萬年來，極少有人，能夠堅持到外界第三日才出關。

秦榛丹師幾乎第一時間想到了，他這小徒弟，所獲得的傳承，必定十分不凡，至少此前從未有人會在引入洞穴后，不斷引發其中的波動。

片刻后，祁珺的身影出現在洞府之外，她神色平靜，周身的氣息更為暢通，原本稍顯滯塞的感覺，也消失不見，可以想見，必定在洞穴之中時，實力更有所精進，秦榛細看她一眼，便知道她以二級巔峰的實力，再服用復體丹后，便可一舉突破輪脈境。

這份天資，在聖城之中，也當屬前列，若非她身為隨山居弟子，此刻必定已然憑藉這份天資，得到復體丹，可惜，她是隨山居弟子。

作為聖城中專註丹藥的勢力，隨山居對實力並不看重，甚至於認為修鍊所佔用的時間，足以使眾人對丹藥的理解，更進一步。

秦榛或許沒有這樣狹窄的思想，但他時間不多了，如果祁珺傳承他的魂火，他自然會助她率先突破輪脈境，吸收魂火的經驗，但現在，秦榛不能。

一個人的成長，離不開磨礪，祁珺不肯吸收魂火，缺少足夠的經驗，那麼當她獲得新的丹術時，必須要從頭積累經驗，這才是一個丹師，最為寶貴的東西，所以秦榛現在，不能夠給祁珺任何銘文點便利，反而要督促她自行賺取。

秦榛眼中微微柔和幾分，不過這樣也好，只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日後才永遠不會丟失，他的小徒弟，或許有一天，會走向更遠的路，他轉頭看向祁珺，「如何？」

「不辱使命。」十二歲小姑娘微微一笑，翻開掌心，其上躍動著青色光點，已經被打上隨山居的烙印，這烙印，是秦榛事先教給祁珺的，傳承洞穴中的青色傳承，但凡遭遇捕捉，皆可以此種烙印收取。

不過大概只是針對青色傳承，更高品級的傳承，譬如說紫光，烙印對其毫無用處。

有的時候，祁珺都差點真的以為，紫光或許並非洞穴內的傳承，而是超脫洞穴之外的生靈，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畢竟傳承洞穴中是裴素丹師親自布置，皆為丹術傳承，怎麼可能多出紫光一個例外？

「這老頭……也面熟啊，看此人輪廓，好像在哪裡見過……」腦海中傳來紫光稚嫩的聲音，就在這時，它突然聲音一提，彷彿想到了什麼，「咦！這不是千年前那個白紋黃衣的小獅子嗎，六歲大的娃娃，在洞穴里橫衝直撞，見到長相醜惡的植株，就嚇得抱著身旁巨木哭天搶地，本六叫他吵得煩死了，就隨手扔了個三品的青色傳承砸在他腦門上，想不到還有再見的一天。」

這聲音歡呼雀躍，祁珺正往山下走，這時卻腳下一絆，差點摔下山去，她抽了下嘴角，這成了精的紫光，口中的小獅子，莫不是說的師尊吧？

她回頭張望一眼，見到白紋青袍的師尊，正背對自己，目光深深望著山峰之下，彷彿是一尊靜立的雕像，亘古站立在此地，四周雲霧縹緲，揚起他的衣衫和長發，偶爾停歇，盡皆沉默下來，這分明是極為震撼的形象，可紫光在她腦海中不斷喃喃自語，「這小獅子，也變了啊，記得小時候還是個愛哭鬼，本六的哭功，還是跟他學的……」

祁珺臉色古怪一瞬，她收回視線，快步向山下走去，走到半山腰時，陸續有白紋青袍的丹師經過，其中有人偶爾斜睨她一眼，似乎並無善意。

秦榛丹師收了十二歲的女孩作為親傳弟子，簡直哭碎了一眾隨山居弟子的心，正式弟子之中還好一些，畢竟原本就希望不大，或者說，正式弟子中並未有人覬覦親傳弟子的位置，畢竟往上還有近百位丹師，親傳弟子怎麼也輪不到正式弟子身上，自己究竟有多少斤兩，還是知道的。

可許多藥師，也沒有這樣的資格，他們雖然稱呼秦榛為師尊，可他們也不過是記名弟子，或許修鍊丹術上能夠獲得指點，卻永遠無法傳承秦榛丹師的衣缽。在隨山居中，有這樣的資格的人，也僅有四人。

不過，除去前面三人都以晉陞為丹師，祁珺不過是個毛孩子，有何資格能夠成為師尊親傳弟子？只靠天賦嗎？有天賦的人，何其之多，可也並非每一個人，都能達到預期者的目標，尤其是，師尊大限將至，十幾年的時間，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才能成長到什麼地步呢？

「我就看她這十多年中，能順利否成為丹師，難道師尊真以為，隨意一個正式弟子榜首，便會和寧御一樣，成為隨山居冉冉新秀嗎？」

「就算和寧御資質相當，三五年便晉陞丹師，可距離能夠傳承師尊衣缽，也還遠得很，隨山居中，丹師足有上百，一品丹師更是不算少見。」

「聽聞隨山居中，每位親傳弟子，都會擁有一次開啟上古傳承的機會。我看師尊此時將她叫上山，大概是已經為她開啟傳承，可恨她一個正式弟子，又能得到何種傳承，不過是浪費了一次機緣！」

「若是可以搶來……」有人眼中閃過一道涼意。

「徐道噤聲，你不要命了嗎，如今師尊他老人家可還在山巔之上！你莫非覺得，師尊大限將至，便收拾不了一個你嗎？」

「不錯，親傳弟子，和我們這類記名弟子，總歸是不同的，你身為丹師，可以瞧不上本身做為正式弟子的親傳弟子，這是屬於丹師的驕傲，但你儘管不甘，也卻絕不能動手搶奪親傳弟子的機緣……」

「畢竟只有親傳弟子，才算五大勢力的真正傳人，你若動手，則聖城難容！」

「哼！」徐道冷冷一哼，並未說話，實際他心中念道，那麼等到十多年後師尊不在，他便可隨意搶奪了，他可不信，祁珺會是第二個寧御，畢竟寧御那種天資，千萬年間出一個就夠了。

「珺珺，這些人看過來的眼神都不太對啊，本六怎麼覺得涼森森的，你這是得罪什麼人了？不對，你這是把人全得罪了？哈哈哈哈，這性格不錯，本六喜歡！」腦海中聲音一刻不停，稚嫩的嗓音唯恐天下不亂般，發出誇張的大笑，接著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

祁珺自然也看得到那些目光，在心中對紫光道：「我年紀尚小，卻已是師尊的親傳弟子，自然會引起旁人不忿……」她生怕紫光再次就這個話題，扯出更多的話，連忙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腦海中沉默一瞬，就在祁珺以為紫光終於安靜下來時，紫光才遲疑道：「……好像本六曾經有個很神秘尊貴的名字，有人聽到那個名字會哭喊大笑，有人聽到那個名字會瘋狂，但後來……後來有個腦子有問題的胖子，將我變成了另一種東西，雖然這種東西同樣尊貴，也同樣有一個霸氣不凡的名字，可只要有那個胖子在，沒人再敢搶走我，至於本六的名字，咦，我好像沒有真正的名字，不過那胖子有時候，會叫我小六……」

「……不過這個名字，本六並不喜歡，沒有本六第二個名字霸氣，也毫無第一個名字那種震撼神秘，那個胖子不僅腦子有問題，起名也差勁，本六不喜歡……」

不喜歡卻還要以本六自稱？

說明心底早已認同了這個稱呼。

祁珺踩著山峰之上的絨絨草，漫步在夏風間，這暖洋洋的天氣，總會讓人忍不住興起一絲憊懶心態，但對於整日勤奮不休之人，也會稍微添幾分愜意，她聽著紫光喋喋不休的話，忽然道：「那就小六好了，朗朗上口，有什麼不好的，不過，打個商量，你能否從我頭上下來？」

「不能！」小六一口回絕。

隨山居主峰山腳下的正式弟子，此刻身在外的眾弟子，遠遠的就看到，山峰之上有道人影，向這邊走來。

她白紋青袍，不過十二歲的年紀，模樣嬌俏唇紅齒白，已是個美人坯子，尤其在那不曾修飾的發頂，插著一朵小巧精緻的粉色花，花瓣害羞的蜷曲，盈盈向著天空開放，叫人忍不住會心一笑，到底還是個孩子，不知從山上哪一摘了朵花，插在頭頂。

只是這個插發，頗有些另類啊，這種朝天插花法，跟頭頂長了朵花一樣，若不是小姑娘長相實在不錯，換一個人來，只怕就是笑料了。

腦海中，小六突然激動起來：「每當站在你頭頂，本六便會有種登高望遠之感，並且抬頭便是晴朗的天空，這是古老的、久遠以前的自由的味道，在洞穴中千萬年，滿眼都是黑漆漆和土塊，本六還從沒見過這樣真實的天空，這種時候，真想高歌一曲……」

祁珺深吸口氣，如果有一天她能在小六碎碎念下雷打不動，只怕她距離成為強者，也不遠了，這樣的耐心，簡直何也能成，她遠遠地，越過眾人，向自家區域走去，不遠處，四五人站在原地，聲色冷凝的注視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