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距離柳岸芷的親事沒多久,到了五月里,瀋水華和文清岳的親事也定了下來。
起先是魯國公府和沈尚書府有意結親,兩家的夫人都頗為滿意,還特意商議過此事。誰曾想,原本打算六月才到京參加皇后大婚的文老爺子,居然提前來京了一個月,為的就是替寶貝孫子去沈府提親。
沈夫人自然是不答應的。
在她看來,魯國公府知根知底,且又在京城,嫁到魯國公府是最上乘的考量。再怎麼說,魯家都比文家更合適。
文老爺子就在京城安心住了下來,時不時地找沈大人喝喝茶,賞賞花。
沈夫人依然不鬆口。沈大人倒是模稜兩可,不說好,也沒說不行。
過了些時日,文清岳親自來到尚書府和沈大人面談。
也不知兩人說了甚麼,許久后,沈尚書面帶笑容送他出門,卻是做主將此事答應了下來。
沈夫人心下擔憂,悄悄去問沈尚書。
沈尚書捋須道:「少年人,有情意總比沒情意好。況且,文家家風你也知道的。」
雖然魯國公府也不錯,但高門之家,有幾個是只娶妻不納妾的?
只這一點,文家就比魯家合適了。
沈夫人還有顧慮,「皇上大婚後,文家便絕非今日可比。到時候,恐怕不好辦罷。」
身為未來皇后的娘家,柳府或許還需要陛下的抬舉。但文家甚至不需要陛下去做甚麼,就已經是足夠風光了。
清霧已經認祖歸宗,文清岳那是鐵板上釘釘的國舅爺。更何況他還是鎮遠侯府的世子。
若是平常人家,或許覺得能高攀上這樣一門親是好事。但沈家已是高門,沈夫人求的,也不過是兒女的一世順遂罷了。
沈大人原先也有次顧慮,但和文清岳一番交談后,便也覺得不是什麼難事了。
「無妨。他很有分寸,你無需太過顧慮。」
沈大人原先就考慮過,鎮遠侯府里老爺子已經年邁,侯府里的一切事務想必都是文清岳在處理。他年紀輕輕就能擔此大任,遠比魯國公府的小子要能幹得多。
更何況,他也知道陛下是甚麼樣的性子。國舅的身份,或許不是壞事,反倒是助力。但這種事情,他和沈夫人講不清,也沒法講,便只留下了這麼幾句來寬慰她。
雖說男子不管后宅之事,但這親事沈大人做了決斷,沈大奶奶問過沈家大爺、也得到了和沈尚書差不多的答案后,婆媳倆這便開始覺得瀋水華的親事或許真的需得重新考量。
好在和魯國公府也只是透了這麼個意思,並沒提到明面上來說。
最後,終究是和文家定下了此事。
五月底六月初的天,酷熱難當。
人們早已穿上了透氣涼薄的衣衫,平日里出門的時辰,也改在了早晨和傍晚。晌午時分烈日當頭,那是斷不肯出門去的。
宮裡有不少的冰,清霧的落霞軒和寧馨閣就沒斷過。她走到哪裡,都有人抬冰過去,有小宮女在上面扇著風,給屋裡添上許多涼意。
不知因了甚麼緣故,昭遠宮和昭寧宮的冰塊也沒比清霧這兒多,明明是差不多的量,那兩處的宮殿卻比她的屋子裡要涼一些。
因著這個緣故,霍雲靄常說讓清霧將事情帶到昭遠宮去處理。
可即便如此,清霧仍然堅守在自己的地盤上,不肯挪動。
原因無他。
衣裳穿得太少了,某人愈發不規矩起來……
清霧看到霍雲靄那沉沉的目光,不知怎地,就能想到餓得眼睛發綠的狼。
這段時日,霍雲靄每天都會問於公公好幾遍,今天是什麼日子了。雖然他的神色十分淡然,語氣相當震驚,但清霧就是知道,這傢伙在掰著手指數著距離成親還有多少時候。
於是更加心中警惕,輕易不敢和他獨處一室。
好在臨近婚期的時候,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奪去了霍雲靄許多注意力,這才讓清霧忐忑的心好過了一些。
大婚之時,卞王也會來京恭賀。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霍雲靄的表情甚是愉悅,有種瞭然於胸的淡然。
但他之後便更加忙碌了起來。常常密詔穆海和孟梁到身邊,在屋裡談論許久。
清霧有點隱隱猜到,或許卞王這次入京,會有甚麼大事發生。但,具體事情如何,便不是她能知曉的了。
大婚之事自有禮部的人去忙碌,清霧依照平日里一般,只需管著六局之事便可。
最後一次試過禮服,脫下那綉著火鳳極其合身的正紅禮服,在距離大婚還有十天的這一天,清霧回到了柳府之中待嫁。
柳府眾人正里裡外外地忙碌著。原因無他。清霧身為侯府嫡女,出嫁的時候是斷然不能從柳府出去的。大家便得在文府和柳府里來回奔跑著,置備著各色物品。
文清岳知曉聖旨的時候,恰在京中。之後便未曾再離開京城,一直逗留在此,便是為了這事。
侯府在京城置了個五進的院子,修葺翻新,再種植好草木,又挑選了一些僕從進府伺候。待到清霧的婚期離近,鎮遠侯府在京城的宅子已經從裡到外都煥然一新,完全妥當了。
文府裡頭現在就兩個主子。之所以買了這樣大的地方,是想著沒事的時候可以請了柳家人一起過來住。
在文老爺子看來,柳家對自家孫女兒那麼好,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時不時地去到一處住著,閑時聊聊天喝喝茶的,再沒比這愜意的了。
老爺子也是寂寞怕了。於是整天催著文清岳來請人去到府里。
清霧初九歸家后,在柳府里稍作收拾,文清岳便來了柳府,請大家一起去文府住段時間。
何氏初時是不肯的。
雖然清霧在柳家長大,但她不覺得鎮遠侯府虧欠過柳家甚麼。清霧很乖巧,這些年有清霧在身邊陪伴,對柳家眾人來說,都是只有喜悅的。
如今文府這樣請柳家一家都過去,何氏覺得太過勞煩侯府了,說什麼也不同意。
文清岳溫笑道:「並非是為了旁的,而是霧兒婚事的諸多細節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好,只能勞煩您過去了。」
他這話說得倒是實話。
雖然文家族中許多長輩從西南來京賀喜,但她們和清霧並不熟悉,且對京中的習俗並不知曉,若是貿貿然行事,怕是不夠妥當。
何氏這就有些遲疑。
文清岳看她神色有所鬆動,就再接再厲道:「若我們在兩處地方,少不得禮部的人還要兩邊跑。倒不如住在一處,也能省去不少事。」
何氏聽了這話,終是點了頭。
文家早已將院子收拾好、諸事安排妥當了,柳府的人只管帶上換洗的衣裳便可過去住。可就算這樣,因著帶了給清霧置備的大婚所用各色物品,還是滿滿當當的十幾輛車子駛了過去。
路上遇到一名少年,眉眼隱約眼熟,看上去像是大房的柳岸楊。
但那少年只抬了一下頭,還沒等人認個真切,就低著頭跑遠了。
柳家的老夫人自打三房出事後,就病倒了。一直在由大房的人照看著。平日里大部分時候都歪在榻上合目休息。偶爾醒了,便不住地罵罵咧咧。那些個不堪的字句,全是往柳方毅和其妻子兒女身上招呼的。
柳方毅一家早已斷了和她接觸的念頭。
她的養育之恩,蘭姐兒的一命還不夠賠的?!
若非老夫人當初刻意拖延治療、故意給二房的人臉色看,蘭姐兒早就好了,柳岸夢哪有機會去使那黑心手段!
更何況,如果不是仗著有老夫人撐腰,柳岸夢哪敢去做這害人之事!
心冷了,便再沒了計較的念頭,權當那位老太太不存在便罷了。
後來聽了老婦人那一日臟過一日的話語,連一向好脾氣的大夫人孟氏和其子柳岸楊,也惱了她。明著暗著就和她說,若真那麼不喜歡二房人,就告去啊!
人家現在可風光著呢。
照看大了皇後娘娘,往後的路,光明順遂無比。
老夫人不想就也罷了。一想到那小丫頭往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之母,那家人也跟著風光無限,就愈發地氣急攻心。平日里罵得更狠了。
這一晚,老夫人不過貪著夜間風稍微涼些,一夜不準人去關窗戶,這般吹了三四個時辰,待到天亮的是,已經臉歪口斜,半邊兒身子動彈不得。竟是得了那中風之症。
柳岸楊回去的時候,聽著房裡老夫人含糊的罵聲,反倒笑了。大聲地將路上看到的風光情形慢慢講與母親聽。
屋裡模糊不清的罵聲這便終止了一瞬。不多時,就又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