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趙念舟握著手機坐在酒店包廂里,原定的七點半上菜,服務員也進來問了兩次,時間一推再推,可是等到九點一個人也沒來。
又是一陣鈴聲響起,趙念舟眼裡燃起一絲希望,「喂?是啊,是今晚……您,哦……沒事沒事,實在走不開下次再聚,沒關係沒關係……」
她掛了電話,笑容便僵在臉上,心裡洶湧澎湃,面上還是盡量平靜,端起一杯白酒抿了一口,又涼又辣的東西入了胃才舒坦了一些。
二十幾個人,都有事,都不能來,是不能來嗎?分明就是約好了,要給她下馬威呢。
趙念舟涉世未深,但也不是沒見過世面,什麼樣整人的手段或親耳所聞或親眼所見皆了解一些,可是這次,是真的沒料到,這麼多人面子都不留,她是真的得罪了了不起的人了。她今晚被免費上了一課,沒由來地想起升職前廠長半威脅半警告地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真是如此,別人跺跺腳,萬科整個都要跟著震一震了。
以後在公司,怕是步履維艱,真成了荊棘之道。
服務員第三次敲門進來,看見趙念舟愣著,猶豫了一下再次問:「女士,菜都準備好了,要上嗎?」
趙念舟回神,想了想才說:「上吧。」
服務員踟躕一下,瞧她一個人,忍不住提醒:「您如果一個人吃不下,後面的菜要不要取消一些呢?只要做出來就不能退款的。」
「不用……」趙念舟頓了頓,又改口問「是全額退嗎?」
服務員耐心解釋:「不是的女士,因為影響出售咱們酒店按規定還是要收取百分之十的費用,您如果同意,我這就幫您去說一下。」
……
菜色香味俱全,可惜她食不知味。嘴巴覺得淡,辛辣的東西免不了想多碰,等她理智下來,酒已經進肚了不少,紅的加上白的,竟然小一斤了。
剛回籠的理智抵不住意識開始模糊,她身子晃了晃,推開門出去找衛生間,服務員看她喝多了,趕緊給她指路。
趙念舟空腹喝酒,飯沒怎麼吃,水更沒怎麼喝,吐不出東西,這會兒只覺得胃裡灼痛。
提著包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天旋地轉,她扶著牆拍拍臉,還是覺得整個都在晃,晃得她眼暈,這也讓她更加心煩急躁。
踉蹌著走了兩步,突然一團黑影拐出來,趙念舟躲閃不及,一下子撞上,她頓時失去平衡,向後面仰躺過去。
肩膀被一股力道一帶,箍著她又向前趴過去,還沒碰到黑影,腰被環住,扶著她站穩。
趙念舟被這一番顛三倒四弄的眼花繚亂,聽到頭頂似笑非笑地男腔:「你走路這麼喜歡不看道兒?」
趙念舟覺得這聲音耳熟,穩了穩才口齒不清地喊:「不好意思……」
他搖頭笑了笑,放開她。
這時門口地門打開,孫并州從裡面出來,瞧見這倆人一愣,倒是沒多問,只對李晉成說:「李總,您怎麼出來了?裡面等著呢。」
李晉成舉了舉手裡還沒點著地煙,說:「出來抽口煙,」說著從兜里掏出打火機,點著后深深吸了一口,又用下巴點著趙念舟對孫并州說,「這是不是趙念舟?剛才在門口撞著,喝的不怎麼認人了。」
他剛說完,趙念舟便回過神,對著孫并州說:「孫主任啊。」
李晉成眉毛挑了挑,又抽了一口煙。
孫并州扭頭問趙念舟:「在這陪客戶?也太實誠了,我站這兒都聞見酒味了,別以為年輕就沒事,喝這麼多干……」說到一半便住嘴,覺得李晉成在,不太好。
趙念舟又有些暈,往後退了兩步,抿著嘴靠在牆上。
孫并州扶著她,下意識地去看李晉成。
李晉成眯著眼把抽了半根地煙熄滅,環顧一圈沒找到能扔的地方,從容地從兜里掏出煙盒,不緊不慢地把這半根煙塞進去。
抬頭時,孫并州還瞧著他,李晉成看出意思,抿嘴笑了笑:「要不你先走吧,反正也快散場了。」
孫并州問:「您開車來的嗎?」
「沒有。」
「我打電話讓司機來接?」
「別麻煩了,我打車回去。」
孫并州覺得不好,哪有他一個當下屬的去送下屬不管自己老闆的說法?李晉成嘴上同意,心裡是不是這個想法?他想來想去,又說:「我先送您,送完您再送她吧,一個姑娘喝這麼多打車也不是那麼回事。」
李晉成若有所思地瞧著兩人,他本來不想在這礙事,既然孫并州這麼說了,也沒什麼不行,便點頭說:「成。」
開車回去時,李晉成說他開,讓孫并州後頭坐著去,孫并州沒同意,一則李晉成是老闆,二則酒桌上自個沒怎麼喝,李晉成卻被實打實地灌了兩杯。
孫并州心思縝密,總覺得今兒晚上李晉成有點不對勁兒,老感覺有意把他和趙念舟往一處塞,他猜不透李晉成的心思,難道是他這幾天太看重趙念舟被看出些什麼?想來想去也沒什麼頭緒。
他收回神從鏡子里往後看,趙念舟可能胃裡不舒坦,往一邊斜過去,正朝著李晉成,不過倆人有一定距離,沒碰到他身上,孫并州這才放下心。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低胸連衣裙,出門前覺得太顯眼,便套了個外套,剛才一番折騰上面的兩個紐扣蹦開,從李晉成這邊,角度最佳。
李晉成有意無意地掃了兩眼,撇開視線抿嘴一笑,他又不是正人君子,擺在那,也不可能不看。
車子走了沒多久,原本昏昏沉沉地趙念舟突然醒了,爬起來看了看李晉成,一手捂著嘴,眼眶濕漉漉的,急促地喊了聲:「停車!」
孫并州有些摸不著頭腦,回頭說:「這不讓停啊。」
趙念舟忍到極限,緊抿著嘴,全身冒冷汗。
李晉成看了看,立馬明白,沉生吩咐孫并州:「趕緊停車,靠邊停。」
孫并州一聽,使勁往右打方向盤,這邊車子還沒停穩,趙念舟已經推門跑下去,扶著路邊的花壇,吐了個天昏地暗。
孫并州看了看李晉成,心道:得虧沒吐車上。
李晉成坐在車裡等了會兒,見那邊吐的差不多了,便問:「車裡的水呢?」
孫并州拿出來,開始以為李晉成要,反應了兩秒立馬明白他的意思,趕緊推門下去讓趙念舟漱口。
趙念舟吐了一輪,又被冷風一吹,酒醒了大半,往李晉成那邊看了兩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孫并州說:「今天守著李總丟人現眼了……我一身污穢的,不方便上車,您把我擱這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孫并州遞過去水,問她:「這酒徹底醒了?」
她攏了攏頭髮,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李晉成遠遠地看過來,暗淡的燈暈下,她看上去比剛才更顯單薄,他面無表情地等了會兒,朝那邊喊:「還沒好?」
孫并州回:「她讓咱們把她擱這。」
趙念舟斜眼瞟了李晉成一眼。
「這個地段打不著車,」李晉成看了看手錶,又說「時間不早了,趕緊上車。」
李晉成明顯沒了耐心,趙念舟覺得再推脫就是不識抬舉了,於是跟在孫并州後面上車,不過沒再坐後頭,拉開了副駕駛這邊的車門。
「李總,麻煩您了。」趙念舟坐立不安,半晌,扭過身,板著椅背抻著脖子對李晉成說。
「麻煩什麼,不麻煩。」李晉成客氣回去。
趙念舟張了張嘴,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客套話,只好坐回去。
車子重新上道兒,三人都沒再說話。
第二天。
趙念舟到了公司樓下有些發怵,踟躕了幾分鐘才推門上樓。從大廳一口氣進了部門,走的腿有些軟,一路上遇人照常笑著打招呼,不過心裡也沒什麼底氣了。
剛坐下,孫并州就來了。
「到我辦公室一趟。」
趙念舟只好放下手頭的東西,跟上他。孫并州把門關上,才與她說話:「昨兒的事我聽說了,喝醉酒就因為這個?」
她低下頭,沉默不語。
孫并州笑了笑,問她:「是不是覺得特別沒面子找不到台階下,所以心裡很難受?」
趙念舟抬頭盯著他,還是不說話。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小姑娘,這才哪到哪?丟完人就能過去的事都不算事,你們廠長為什麼下去,大家心知肚明,往後有幾個敢真心和你一起共事的?也難怪別人這樣……不過,這次和周雷也脫不了干係,他就愛這種上不了檯面的下流手段,這不是整你,他這是想給我點顏色瞧瞧,讓我丟人。你剛到公司,也別急著表現自己,過個半年一年的,搞好業績,不愁汪經理不重用你,到那時候,他們都得乖乖閉嘴。」
「昨天一時沒想開,失態了,麻煩了您和李總……您說的這些,我也想到了幾分。雖然廠長和周副經理所作所為理應舉報,可是,在不了解內情的人眼裡,到底是我吃裡扒外把自個老闆出賣了才爬到這個位置。」
「也沒這麼嚴重,這年頭都想著自己怎麼賺錢,誰還一直惦記別人在幹什麼,風頭過去就沒事了。往後見了周雷躲著走……哎,對了,」孫并州從手提包里抽出份文件遞給她,「你英語怎麼樣?我指的是專業英語,你也知道咱們各行有各行的專業性,我這有份文件,你幫我譯一下,有沒有困難?」
趙念舟接過來看了看,表示困難不大。
孫并州又囑咐:「最近公司和德國聯繫密切,過陣子還要和日本合作,你只要本事過硬,不愁沒出路。」
趙念舟點頭,孫并州這才放下心來,她見他交代完,便拿著文件大步出了辦公室。
其實這差事本來是吳秘書的,一直也由她負責,可惜吳秘書人家請婚假了,公司里英語好的多,可是信得過的卻少,因為必須又學過專業英語又對二廠流程熟悉的才做的了。
孫并州想來想去,也沒幾個人選,再加上他覺得趙念舟是他這條船上的,這麼個好機會幹嘛浪費給別人?他對趙念舟也了解幾分,別人拿了好處不見得能記他的好,可是這姑娘剛到公司,水淺,拉攏拉攏中自己的用,這才會剛從李晉成那邊得了任務,立馬轉手派給她了。
趙念舟自然也沒讓他失望,隔天就整理好給他送過來了,他當時還難以置信,吳秘書手算快的,那也要三個工作日。
他心裡沒底,讓她回去再看看,保證沒差錯了再來,趙念舟只好拿回去,隔天又送了一趟。
文件交給李晉成的時候,他翻開看了兩頁,又看了看孫并州,篤定地問:「這不是吳秘書翻譯的吧?」
孫并州的心立馬懸起來,解釋說:「吳秘書休假,這找了個新手,還是第一次做,要不讓她再改改?」
李晉成沒抬頭,說:「沒必要,挺好……哪個職員?以後人手不夠就讓他接手。」
「是趙念舟。」
李晉成掀眼皮子瞧著孫并州,沉默半晌,又問:「陳斌還沒回來?上次的事還沒有落實,他如果回不來,你和汪經理恐怕這個月底要跟我去一趟香港。」
孫并州眉毛抖了抖,他這把老骨頭了,可禁不起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