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喬時哪裡知道喬澤和沈遇聊過什麼,她自己的事她可以百無禁忌,喬澤的事她卻是怎麼也不敢隨便說的。若是喬澤恰巧和沈遇立場對立,以沈遇那種六親不認的性子,是決不可能會看在她的面子上放過喬澤的,所以還不如什麼也不說。
沈遇現在這話她也聽不出他這是幽怨還是在試探,乾脆鼓著眼睛看著他不說話了,裝可憐這種事她向來得心應手,在喬澤面前都沒失手過,在沈遇面前自然也不會是例外。
沈遇頗是無奈地伸掌在她腦門上拍了一記,「你哥剛和我聊了會兒,他話里隱約透露了些東西。」
喬時來了興趣,「什麼?」
「他自己都不和你說,我更不能和你說了。」
喬時覺得可以把他那句話還給他了,她和喬澤二十多年的兄妹情,還不及他和沈遇的半小時情,他是真不屑於和她談人生,嫌拉低他水準,男人的話題,嘖……
喬時也識趣地不追問了,陪著他隨便找了家餐廳吃飯。
她剛在家已經隨便吃過些東西,胃口本來就小,這會兒也沒怎麼吃得下去,多半時候是在看著沈遇吃。
沈遇大概看不得她貓一樣的胃口,連著給她夾了好幾個菜,將她的碗塞得半滿,這才看向她,「什麼時候回來?」
喬時有些莫名地抬頭,「回哪兒啊?」
問完才意會過來,斟酌著措辭,「那個……先過段時間吧,我哥擔心我一個衝動被你拐跑了,勸我先……降降溫。」
沈遇舉筷子的動作略頓,抬眸看她,「你哥勸你先降溫?」
而後擱下筷子,「原來我一開始就方向性錯誤,目標從來就不是你,而是你哥啊。」
打量著她又道,「我說你這性子誰教出來的,原來是你哥影響出來的。」
「看來,我是不應該先想辦法把你哥攆出安城,再集中火力對付你?」
喬時被他逗笑,「別鬧,我不是沒主見的人,我做決定從來不參考我哥。」
「我看你倒挺聽你哥話的,怎麼就從沒見你聽過我一句話?」沈遇說著重新拿起了筷子,卻還是停下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喬時,別讓我等太久。」
他音調徐徐,很低沉柔軟的音質,眼神也柔得像是能掐出水來,喬時心境突然就平和了下來,他的眼神有讓人沉淪的魔力。
她已經完全不期待沈遇能說出好話來了,他的每句話每個舉動都在印證著喬澤下午的話,「注重效率的男人時間比黃金還貴,才沒那個閑工夫陪你膩膩歪歪談情說愛」,可能是習慣了,她沒有心塞的感覺,反倒在他平和的眼神下,陡然萌生出股答應的衝動。
「要不……我們試試?」話很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說完時喬時一愣,沈遇也略略一愣,但反應極快地撂下筷子,手指著她,「不許反悔!」
清醒過來的喬時當下後悔了,「不……不不行……我再想想,再想想。」
「不行!」斬釘截鐵的語氣,說話間沈遇已經拿起手機,反手遞給她,「讓你爸媽寄戶口本過來,或者我陪你回青市,我們在青市登記,順便先拜訪你爸媽,提前和他們打個招呼,省得嚇到他們。」
「不……不對啊,我們怎麼繞到這個話題了,」喬時總有種中了圈套的感覺,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先等等,我們這是在談婚事不是在談工作啊。」
「我知道。」沈遇保持著將手機遞給她的姿勢,微微側著頭,看著她,「喬時,我這幾天就等你這句話,我不可能給你反悔的餘地。」
「安城,或青市,這次我給你選擇。」
「……」喬時有口難言,「我可以都不選嗎?」
沈遇點點頭,「可以,我當你棄權。」
又道,「我們兩個都在安城,原則上在這邊會方便些。但結婚畢竟是大事,情理上還是應該先知會你爸媽。而且你已經見過我這邊的親戚了,我還沒拜訪過你家人也不大說得過去。你看看你這幾天什麼時候有空,我陪你回一趟青市。」
「……」喬時無言了,自己也是一臉懵逼的狀態,「你語氣能不能稍微柔軟點,眼神也柔和點,讓我覺得我是在談戀愛,而不是在談生意?」
「再柔和點你又得說我□□你了。」話雖這麼說,沈遇眼神倒是真的柔和了下來,身子微微傾向她,手舉著手機,「乖,打電話。」
聲線壓低了幾分,沉沉啞啞的,有些誘人。
喬時手擋著半張臉默默轉開了臉,「你還是恢復正常吧,我經不起□□。」
一把拿過了他的手機,在他的盯視下,給她家太后打了個電話。
她家太后正在看電視,喬時也沒廢話半句,只猶猶豫豫地道,「那個……媽,我可能要結婚了,先和你們說一聲哦。」
她家太后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誰結婚啊……」。。
反應過來時愣了,「等……等等,你說誰要結婚?」
「我……我吧。」喬時說話時還遲疑地往沈遇看了眼,自己還是覺得很怪異,她就是衝動地說了句「試試」,這才幾分鐘,都上升到通知家長了,不止她自己沒調試過來,她家母上當下也被嚇傻了,「這孩子說的什麼胡話,男朋友都沒一個,結啥婚了,哈?」
「剛剛……交了一個。」
說這句話時喬時又想擋臉偏頭了,不用想也知道,下句話她家太后得瘋了,果然……
「剛剛交了一個?剛剛交了一個男朋友你就急著結婚了?對方什麼人,做什麼的,人品怎麼樣,你了解清楚了嗎,帶回來給我們見過了嗎,八字都沒一撇你就等不急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啊?」
和年前迫不及待的逼婚簡直兩副模樣,喬時邊捂著耳朵,邊默默把手機遞給了沈遇,以著唇語道,「你聽聽,我媽不同意。」
沈遇看了她一眼,拿過了電話,在電話那頭聲音漸漸平息下來后,很禮貌地喚了聲,「伯母,您好。」
他的嗓音低沉好聽,沉穩略帶磁性,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當下把喬母叫愣了。
她沒想著喬時旁邊還坐著個男人,關鍵是喬時一個字沒提,她剛的咆哮……
喬母突然就尷尬了,陡然生出股掐死自己女兒的衝動來,乾笑著回了句,「你是?」
「伯母,您好,我是喬時男朋友,沈遇。」很客氣有禮的招呼,沈遇說話時甚至是面帶微笑的,「實在不好意思,本來是訂好春節時去拜訪您和伯父,沒想到時間太匆忙,沒趕得上。」
「呵……沒,沒事。」喬母電話那頭聽得一頭霧水,「春節啊,可春節喬喬不是……」
相親的事她沒敢提,兀自壓著一口氣在心裡把喬時又罵了個狗血淋頭,邊遲疑著道,「你和喬喬在一起很久了嗎?」
「也不算很久,但我和她認識有六七年了,都比較知根知底。剛和喬時商量著過幾天一起回去看看你們,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什麼時候都方便。」喬母這會兒還是一愣一愣的,被喬時這個電話嚇得不輕,只下意識跟著沈遇的話走,「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呢?」
「估計就這幾天吧,我先和喬時商量商量,看看她那邊什麼時候方便,到時再給您電話。」
「哦……好,好啊。」
「那好的,我就先不打擾您和伯父了。喬時就在旁邊,我先把電話給她。」沈遇說著將手機遞給了喬時。
喬時根本不敢接,估計她家母上這會兒早在心裡把她罵出翔了,拚命沖沈遇擺著手,讓他關機,沒想著沈遇沒理,愣是將手機塞她手上了,不得已接了起來,輕咳了聲,虛虛叫了聲「媽!」
「趕緊給我滾回來!」喬母語氣不太好,但因著沈遇就在一邊,還是克制著沒爆發,「晚上回家后再給我電話。」
掛了她電話。
喬時把手機遞還給沈遇,「這次真要把我媽嚇傻了。」
「我看她似乎挺滿意她這位女婿的。」沈遇將手機接了過來,「怎麼樣,想好哪天回去了嗎?我先訂機票。」
喬時想哭,「我今晚會被我哥打斷腿的。」
這會兒她家母上的電話肯定打喬澤手機去了,喬澤下午才警告她,讓她先降降溫,冷靜思考,她一轉身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還是在他眼皮底下,她現在根本不敢回去見喬澤。
沈遇看著她的眼神柔軟了下來,「我這麼安排讓你很為難?」
他態度一軟喬時就不行了,「也不是……他們很尊重我的決定,只是不希望我後悔。」
沈遇嘴角彎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很暖,手掌緩緩朝她伸出,握住了她擱在桌上的手,摩挲著握了會兒,看著她的眼睛,「喬時,我也不希望你後悔。」
他的眼神安靜柔軟,清清淺淺的,燈光被揉碎在墨色的瞳孔里,星星點點地綻著柔光,只一個眼神就輕易讓她沉溺。
她不覺沖他微微一笑,「我沒後悔。」
沈遇握著她手掌緊了些,嘴角也彎出了一個清淺的笑意,「一會兒我們去看場電影。」
喬時笑,「好啊。」
伸手招來服務員,沈遇負責買單。
這邊是購物中心,樓上就有電影院。
可能因為剛剛那個眼神對望,從餐廳出來時,沈遇的手掌很自然而然地就牽住了她手,十指扣著,不松不緊地牽著,像普通的小情侶般,掌心裡溫熱的肌膚相貼時,喬時突然覺得胸口暖暖脹脹的,戀愛的感覺。
喬時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和叫「男朋友」的男人手牽手來電影院,和以往每次過來的感覺都不一樣,很輕鬆很玄妙。
這個點的電影院人不少,熙熙攘攘的,因著是臨時決定過來的,片子也沒有太多可挑的,就挑了部離這個點最近的國產愛情片。
喬時對這種片子向來沒有特別的偏好,但在電影院里還是能看得下去。
沈遇明顯對這種片子不感興趣,情情愛愛的東西,他估計是不大看得慣。
喬時在他家住時看過他家的碟,家裡的片子沒一部是愛情片,都是諸如紙牌屋、犯罪心理等諸如此類的劇。
他看的時候倒沒表現出不耐神色來,也沒有頻頻看錶,眼睛看著也是在認真盯著大銀幕看,但明顯是在想事情,喬時看了大半個小時就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角,壓低了聲音,「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沈遇微微側頭,「不用,先看完。」
還是逼著自己先放下心裡的事,陪著她把這部愛情片看到了結局。
喬時覺得像沈遇這種沒有浪漫細胞的男人,願意花兩個小時陪她看完一場極其無聊的愛情片已經是難得,因此從電影院出來時心情還是滿足而雀躍的,還是忍不住帶點惡趣味地仰頭問他,「誒,你覺得這電影怎麼樣?」
沈遇想也沒想,「無病□□。」
「所以說男人和女人啊。」
喬時笑著搖搖頭,看了眼表,都快十一點了,沈遇一會兒送她回去再回他家都得零點后了。
她是了解他作息習慣的,他生活向來規律,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都跟掐好了似的,今晚又是陪她約會又是看電影的,在她看來已是極大的破例,也就沒再佔用他太多時間,扭頭對他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別睡太晚。」
沈遇輕拍了記她腦袋,「到底是誰總是太晚睡的。」
兩人年前年後住過幾天,他約略是了解喬時生活習慣的,她是個生活過於隨意的人,作息嚴重混亂,與他嚴謹的作息習慣相比,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喬時摸著鼻子不說話了,她有嚴重的晚睡強迫症,睡前習慣性刷刷微博看看小說在網上東摸摸西看看,擱下手機電腦時就一兩點了,想想以後真結婚了,沈遇應該能管管自己,這麼一想著好像嫁給沈遇也還不錯,甚至有點迫不及待期待婚後生活了。
沈遇不知道她滿腦子所想,先開車送她回家。
車子在她家樓下停了下來,沈遇這次沒再上去,只是陪她一起下了車,而後張開手臂,輕輕抱住了她,又是一手攬著腰一手輕按著她腦袋,將她的臉壓靠在胸膛前,手掌輕揉著她頭髮,下頷輕抵著她頭頂,在她耳邊低低道,「把工作好好安排一下,騰幾天時間出來,我們先回去登記了,婚禮的事到時再慢慢安排。」
他嗓音低沉柔軟,徐徐的腔調,在暗夜裡聽著特別誘人,喬時不自覺地應了聲「好」,應完后卻也沒覺得後悔,任由他捧著她臉抬起,側低下頭,廝磨著輕輕吻了一記,這才放開了她,「早點睡。」反手推著她上了樓,這才離去。
喬時回到家裡時客廳的燈沒關,她還以為喬澤已經睡了,特地放輕了腳步,沒想著正換著鞋,喬澤低沉的嗓音突然鬼魅一般幽幽地從身後飄了出來,「知道回來了?」
嚇得喬時陡的一個轉身,差點把沒好全的腿又得扭了。
喬澤「啪」一聲開了燈,手掌還按在牆壁的開關上,側頭打量著她,「出息了哈,下午剛上完課,晚上就給了我份滿分答卷,青出於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