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005章:

5.第005章:

賈家的規矩,除了一等丫鬟外,每一房裡小丫頭的衣裳首飾月錢和得到的賞賜都由大丫鬟收著並管理,紫鵑雖是二等丫鬟,卻是黛玉房裡的大丫鬟,不止管著雪雁及其下面小丫頭的東西,還管著黛玉房裡的所有物件。

紫鵑擔心林如海重賞自己和雪雁,引起包括王嬤嬤在內的其他人不滿,不料回到房裡卻發現從京城來的人人都有賞賜,唯有自己和雪雁是翠菊親自給的。

小丫頭們每人一個荷包一匹尺頭,荷包內裝著一個小金錁子,外面小廝則是上等封兒。

王嬤嬤得的不僅加厚了一倍,還有兩個十兩的銀錠子,因王嬤嬤抵達揚州后就去和自己的丈夫兒子團聚,所以她的賞賜直接送到她的家裡交給她。

王嬤嬤得到的賞賜無法和紫鵑雪雁相比,紫鵑記得原著中迎春的攢珠累絲金鳳寶貴得不得了,為了那隻金鳳甚至生了不少是非,而鳳姐兩個金項圈也能暫且押出四百兩銀子,足見整套赤金頭面的價值遠在其上,於是她就叮囑雪雁不要告訴別人自己得的賞賜是什麼,如有人問就說大家都一樣,大概這也是林如海讓翠菊單獨把東西給她們的用意。

雪雁性子雖然天真爛漫,但是她的好處就是極聽紫鵑的話,而且她也不是不明白大家所得賞賜之間的懸殊,自是答應不提。

雪雁極小氣,其實不用紫鵑提醒她也會注意這一點。

林如海給黛玉的就不是這些黃白濁物了,而是許多珍貴的字畫書籍並各色新巧精緻頑器,盡顯讀書人的風範,不沾半分銅臭氣息。紫鵑將之一一登記造冊,先揀幾件出來放在黛玉手邊,餘下的仔細收起來等黛玉把跟前的研究透了再拿出來更換。

黛玉頓時如獲至寶,閑暇時手不釋卷。

林如海死志既消,求生之意漸盛,隨著一位告老還鄉的太醫進府,紫鵑陪著黛玉在林如海院中也接受太醫的診脈,和之前的大夫嘴裡說的差不多,不知後來父女兩個進房密談了什麼,晚上臨睡前紫鵑就聽黛玉小聲對自己道:「太醫說,父親之疾傷了根底,一時半會難以痊癒,不能勞心勞力、多思多慮,須得慢慢將養,不然有損壽算,父親決定上書致仕。」

林如海不到五十歲怎麼就想致仕了?紫鵑差點問出口,隨即想到林如海本就死在這一年的九月初三,而新帝恰恰是去年秋天登基,瞬間明白了林如海意欲退出官場的用意。

鹽政歷來都是肥缺,非帝王心腹不可任,且是一年一任。

林如海連任五年,足見先帝即如今的太上皇之信任,但是太上皇心腹主持鹽政,新帝當然不放心,或許林如海死在政治鬥爭這一說法是有點意思。

林如海之死大概是多方面,紫鵑來到林家半個月,已經清楚林如海的身體狀況了,看著氣色漸好,實際上底子很差,平時都是帶病上班,可能一場風寒就能要了他的命,另外他也確實懷念賈敏,不然四十來歲的年紀怎麼就不能續弦?

身染重病、懷念結髮妻子、膝下無子、官場上你來我往爭鬥不休,又不得新帝信任,而黛玉在榮國府里一切安好沒有後顧之憂,這幾點湊在一塊兒,就形成了林如海的死路。

如今黛玉生存艱難,榮國府不可盡信,林如海死志漸消,也就不攙和新舊交替的鬥爭了。

紫鵑自覺想得十分明白,遂道:「什麼榮華富貴都是身外之物,老爺平平安安最要緊。尤其是姑娘,太醫也說姑娘氣血兩虧,思慮太重,好歹放寬心認真將養。」

黛玉抿嘴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心裡也是這麼想,我不在意父親是否身居高位,只要父親平平安安,我們父女兩個日日相見,我便是做個平民丫頭也樂意。今兒在父親房裡,父親也這麼囑咐我了,讓我放寬心好好將養,其他的事情都由他老人家做主。」

她又笑道:「若是父親致仕返鄉,我就守在父親跟前,我打小兒跟父母在外面任職,五歲來揚州,還沒回過自己的家鄉姑蘇呢!」

紫鵑忙道:「不管姑娘在哪裡,可都別忘了我。」

她寧可暫時跟著林妹妹,也不想留在榮國府,當然,即使留在林妹妹身邊,等到了年紀她就會想辦法贖身,不讓自己的子孫後代成為奴才任由主子打罵變賣。

黛玉道:「你放心,我去哪兒都帶著你,父親同意了,不過還得看上面允不允父親之求。」

紫鵑心想新帝肯定會准林如海的摺子,林如海自己退出后,直接就能安排自己的心腹接掌鹽政,省了和太上皇博弈的功夫,何樂而不為?原身是個小丫頭,對外面的國家大事不清楚,只知道去年太上皇禪位於新帝,倒是她穿越過來后問了黛玉,得知今年是保寧元年。

她不知道林如海不僅上摺子請求致仕,還打發人進京,秘密打探榮國府的詳情,他有上達天聽之權,摺子走得快,下人行程慢,可是保寧帝將摺子留中不發,反倒是下人先回來。

一來一去,將近三個月。

聽完下人稟報的賈家事,林如海的面色十分凝重,榮國府的狀況比起紫鵑雪雁所言更讓他不放心,而黛玉的處境更讓他心疼不已。

賈母萬事不管,每日和孫子孫女取樂;賈赦住在東院,每日和小老婆吃酒;賈政住在榮禧堂,每日和清客談書論字;邢夫人生性愚吝,除了出現在賈母跟前就無所事事;王夫人膽大包天,包攬訴訟多年,今已收手;賈珠早亡、賈璉風流、賈寶玉四書尚未讀通,餘下兩個庶子賈環和賈琮更是黑眉烏嘴,人物委瑣。

不看別的,單看王夫人包攬訴訟一項,林如海就不放心把女兒託付給榮國府了,若是自己不在,榮國府被人掀起舊事而獲罪,女兒何去何從?尤其王夫人確實不喜歡黛玉,下人亦見風使舵,捧寶釵而踩黛玉,而寶玉似非良人。

林如海命人著重打探寶玉性情為人,雖未打聽全面,但已清楚寶玉是何等樣人,因讀書科舉而出仕的林如海不免心生不滿。

黛玉在榮國府的遭遇和待遇最讓林如海不滿,他曾聽賈敏說過自己閨閣中的生活,那真是金尊玉貴,千嬌萬寵,且爺們不管嫡庶待遇一樣,嫡庶的小姐們卻有高低,就算榮國府每況愈下,就算黛玉是客居,可也不該安排黛玉一應生活起居都從庶女之例。

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倒也罷了,林如海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他無法容忍榮國府中無人教導黛玉,他為何送黛玉去榮國府?乃因他不打算續弦,喪婦長女在三不取之列,家裡又無女眷,他希望黛玉進京后得到外祖母、舅母的教導,懂得人情來往、應酬交際以及管家理事等等,這些絕非身邊嬤嬤們所能教導的,哪怕是宮裡出來的嬤嬤懂得也不過是皮毛,她們畢竟是下人,下人懂得的是如何行禮如何辦事,真正的禮儀都得由長輩言傳身教。

想到女兒在賈家三年,全靠進京前自己和賈敏教導的一點東西,林如海既覺憤怒,又覺愧疚,更多的是自責,自己這位父親對女兒尚且不用心,何況外人哉?就像賈赦和邢夫人對賈璉和迎春不聞不問,憑什麼要求賈政和王夫人用心教導賈璉和迎春?但凡賈赦用點心思,賈璉怎麼會淪為管家一流替賈政料理庶務?

林如海性情果斷,知曉女兒除了幼時隨賈敏學習一點管家理事的手段外,再沒有學過其他,當即命人四處尋訪,又托知交好友,在官奴中篩選,最終買下幾個令他滿意的官奴。如今新舊交替,不知多少達官顯貴淪為階下囚,曾經出身顯赫的官奴數不勝數。

林如海買的幾個官奴是一家人,原本是書香世家,歷經百年,惜子孫不肖,前些年參與奪嫡之爭,跟隨的不是當今保寧帝。保寧帝登基后,他們家被尋出不是,最終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成年男子或是斬首、或是流放,未成丁的小兒及其女眷悉數入官為奴,有的被賞賜給得勢的權貴,有的直接拉到街頭髮賣,有的和其他官奴一起等候達官顯貴之家挑選。

這家姓李,女眷幼童共計十三人,一朝敗落,竟無人援手,因牽連甚廣,其親家都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林如海花了將近五千兩銀子,又託人走了門路,好不容易才將他們一家人買到手,最看重年過四十的李太太,意欲令其教導黛玉。

李太太出身不俗,亦見多識廣,才幹精明,閨閣中便與賈敏相識,頗得賈敏之讚譽,出閣後夫家顯赫,經常出入達官顯貴之家,兒女都非紈絝,足以教導得了黛玉。

林如海直接面見李太太,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道:「我已決意致仕,不怕外人如何看待,只要夫人好生教導小女關於閨閣千金當家主母應學之道,我保夫人和夫人婆母安享晚年,亦保夫人女媳子孫性命安好,不受欺辱。」

李家從雲端墜落泥濘,不管男女老少全部受盡了屈辱,不僅受獄卒兵丁欺凌,還受曾經在他們家老爺手底下做官的幾個小人奚落,若不是被林如海搶先買下,只怕就要落入昔年幾個仇家之手了,如今有了安身之處,不用擔心女媳墮落風塵,如何不對林如海感激涕零?

李太太自是答應,慘然道:「富貴如煙雲,一夕之間散盡,幸得老爺垂憐,方不致家人分散飄零,凡老爺所命,賤婦無所不從。」

林如海當即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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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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