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
等人都走了,景仰又找了個鏟子,他按著原路回了墳里,拄著鏟子嘆了口氣,又鏟了些土往墳頭上蓋,等整個墳頭上蓋滿了新土,他才停了,也不管地兒,隨便找了一處地坐下,掏了根煙,抽了大半天,才對著墳頭低聲嘆了句:「哥,對不起。」
良久,他又拍了拍上面的土說:「死了也好,地下安靜,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破事兒。你也好好歇歇,這兒風水好,好好消消氣。你沒後代,路路就是你兒子,有我的就少不了你的,這個不用操心。」
「其實……」他欲言又止,緩了緩,才說:「算了,都是廢話。總歸來說是我對不住你,我這個人也有問題,我要是不那麼貪心,你也不會成現在這樣。」
他說著說著,瞧著遠處半黑的天長噓了口氣道:「你說這人是不是沒盡氣,你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想你醒了,你醒了我又嫌你沒事兒找事兒,現在你走了,我……」他笑的凄涼,繼續道:「還不如就那樣躺著。你別嫌我叨叨,好多年了咱們倆沒好好說話了,以前你不願意聽我說,我也懶得張嘴。現在好了,你不聽也得聽,我沒話也得找點兒話跟你講講,下回見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景仰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全是過去兄弟倆的事情,終於天黑透了了他才壓軸了句:「景行,我這個當弟弟的沒當好,是我對不住你,這輩子是還不清了,下輩子吧。不過你放心,我這兒錢不愁,孩子有了,人脈不缺,總有辦法博一下,折騰不出個啥來,也不能讓他舒坦,你不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嘛。哎……你這人。」
他說完緩緩起身,朝著不遠處的墳頭走過去,給柳樹鬆了鬆土,邊低頭道:「爺爺,我過來瞧瞧你,以前你老說抬頭娘子,低頭丈夫,說景行趾高氣昂的成不了事兒。你還沒把他教好就走了,這回人放這兒了,你要是泉下有知,就提點提點他,要不讓他投個女胎,要不教他好好改改這臭脾氣。」
他正在這兒絮絮叨叨的交待,那邊田壟處緩緩走過來個人影兒。
那人影兒走近了也沒瞧他,直接撲到邊兒上的墳頭大哭。
近乎撕心裂肺的哀嚎,而後是長久的喘息。
景仰見她哭個沒完,三兩步過去把人抱起來,吼道:「你是不是瘋了!哭一哭得了,非得哭死不行嗎?」
陸羽扯著身子往墳頭上撲,搖頭道:「是我對不起他,他知道了肯定是知道了,要不然好好的怎麼會出事兒,都是我不好,我不對。」
景仰蹙眉:「知道什麼?」忽而靈光一現,忙問說:「不是早就斷了,你跟那個人還有聯繫?」
她噎了一嗓子搖頭說:「沒有,沒有,我怎麼忍心,再也沒聯繫過了,可是他在夢裡說我要結婚了,不是知道了是什麼,他一定是知道了。」
景仰拽著人說:「你先起來,別在這兒說這個。」
陸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死活不走。
景仰也不拽了,起身說:「隨便你,那你哭吧,你們這倆人沒一個爭氣的,一個比一個極端。」
他說著說著越發的惱,狠狠道:「你怎麼那麼信夢,再說你就是找了怎麼樣,五年,你自己算算自己怎麼過的,我他媽是覺得我們家虧欠你給你找的,當初怕你一個人無依無靠到處給你尋摸的念念,這倒好是吧,到頭來我是沒一件事兒做的好的,他死了,你這也是來尋死的是吧,還真是會做甩手掌柜,丟下個小的,氣病倆老的,行,你倆能耐。」
他說完直接抓了陸羽的一個胳膊把人往上提,嘴上道:「今天不走也得給我走,要死找個安靜的地方去,別在我眼前,在我眼前我就要管。我告訴你,陸羽你別在這兒犟,要不是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指仗你這麼臭脾氣,我他媽懶得管你,老子吃飽了撐的,自己女人都管不了在這兒跟你磨洋功!」
陸羽耳朵半天聽不進去,死活往地上撲。
景仰索性不再說,直接把人扛了回去。
就是去了也沒消停,陸羽哭暈了三回,人中都掐破了。
終於到天亮人才沒了聲音,估計也就是哭的沒力氣了。景仰無法,坐在她床頭說:「你能耐,我纏不了你。你倆真是行,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奈何不了他,照樣拿你沒辦法。死了也好,死了誰都能清靜幾年,活著也是虧了那身好本事。他以前留的那些股份跟資產我全給你弄到名下去,以後你想工作也好,不想工作就吃著利息活,那些錢對付你這輩子是綽綽有餘,念念的話,你想養就養著,不想養就留下,求子的多的是,他年紀小,我總能給安排個地方。別的話你也別說,過幾天燒完紙,該弄的弄完了,我是要走,你隨意,管的了的管,管不了的我也不往身上攬了。」
景仰說完話,倆人都沒作聲,許久之後,陸羽沙啞道:「景仰,我快要瘋了。」
他聽她語氣軟了,拍了她兩下肩膀轉移注意力說:「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他出事兒前怎麼了,總歸是有緣由的。」
她搖頭說:「他什麼也沒說,平常都沒動過車。」又愣愣的問了句:「要是你的愛人背叛你,你接受嗎?」
景仰心裡喊了聲卧槽,沒完沒了,他總不能說好就好,不好拉倒這種扯淡話,琢磨了一下還是說:「感情這種東西沒個明確的標準,指不定在哪兒得了在哪兒就會失。其實人類不過就是上帝捏造的玩具,為了有趣所以添加些七情六慾。每個人過不去的都是自己強加在身上的道德觀,而七情六慾這周摸不著說不清的東西根本沒個準則,只要良心過的去,誰也不欠誰的。你再好好想想,他對你多好,不會抓著這個不放的,別在這兒哭了行不行。」
她搖頭說:「你不懂。」
景仰心想,可拉倒吧,就你懂,倆人還沒個小孩兒活的開通,終究是沒說出來。
他只道:「我去外面坐坐。」
等出去了又覺得膈應。心想,我他媽的管管這個,管管那個,臨了了就一句我不懂,非得跟你們一樣要死要活的才懂,懂他娘個懂。
他伸手在口袋摸出了個手機,尋思了一會兒,那天是不是自己太凶了,景行沒了,沖她發什麼脾氣,終了,還是熟練的撥了那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