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卦
得了官職之後,趙高只領命將徐福送到了奉常寺的居所去,第二日還是要徐福自己前往報道的。
翌日清晨時分,徐福壓抑住打呵欠的衝動,推開了面前的門,然後邁出一隻腳,「請問,這裡是奉常寺嗎?」
不管是忙成一鍋粥的還是清閑得拍蒼蠅的,全部齊齊回頭看向了門口的少年。
少年穿著一身稍顯寬大的紅色官服,越發襯得他面如桃花,唇紅齒白,真是秀麗得不像凡間人物,望一眼真讓人頓生脫俗之感。
「爾是?」其中一名中年男子開口問了。
嗯?什麼耳屎?徐福一陣茫然,「我來報道,這裡是奉常寺嗎?我來做奉常。」
中年男子狠狠地會皺了皺眉,看向徐福的目光頓時帶上了敵意,「這裡是奉常寺,既然過來了,那就……」那男子隨手一指,「就先去整理那堆東西吧。」
徐福高冷地點了點頭,緩步走過去,然後……擼起袖子整理竹簡。
中年男子忍不住問旁邊的人:「你以前可見過他?難道又是哪個世家的公子?」
旁邊的人連連搖頭,「我也沒見過,可能是吧。」
中年男子強自壓下心中不滿,看向徐福的目光就跟看一個討厭的走後門的狗屎富二代一樣。
徐福動作看上去不疾不徐的,但整理東西還挺快,他做完以後,就找出了一個竹簡,拖過墊子坐下來慢慢看起來。竹簡上記載的都是年曆和過往的大事件,徐福越看越驚心。他沒猜錯,他真的到了秦朝!哦不,現在還只是秦國。那位少年老成的王上,正是還未行加冠禮的秦王嬴政!
嬴政啊!
徐福歷史學得再爛,卻也知道這位歷史上的千古一帝。他大概記得這位帝王在歷史上,知人善用,攬了不少六國良才,而且秦始皇似乎在後期十分重用方士,他記得還有個方士特別出名來著,叫什麼來著……哦,想不起了。
想不起來,徐福也沒再糾結,他合上竹簡,心情愉悅了不少,他覺得自己離夢想藍圖更近了一步。
一陣腳步聲突然近了,徐福抬頭一看,只見那中年男子正面色不豫地看著自己,男子嘴角一撇,大聲斥責徐福,「這點小事你也要做上半天,真不知道是怎麼選進來的。」
你意思是怪你家王上眼瞎咯?
徐福心中吐槽,面上倒是出奇的淡定,絲毫沒有要跟這個中年男子計較的意思。
石塊扔下去連個水花都打不起來,中年男子頓覺丟臉,於是變得更加頤氣指使了,「你知道你過來是幹什麼的嗎?不是吃白飯的,是要幹活的,去,將那堆東西清理乾淨。」
徐福不知道這放在現代,叫做職場欺壓。他不是會任人隨意欺負的性格,骨子裡還帶點執拗,現在聽這個老男人口氣惡劣,他當然也沒什麼好態度。
「我來奉常寺是掌天氣觀測的,不是過來給你幹活兒的。」你算什麼東西?徐福瞥了一眼男子,眼眸里透著幾分驕矜。
男子稍微有些心虛,他猜不出徐福究竟是什麼來頭,而他自己的背景也只能算尚可,以前在奉常寺里沒少被一干貴公子欺負,現在見了徐福,頓時覺得來了個更好欺負的對象,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手捏軟柿子了。
這傻子卻沒想過,這柿子裡頭藏著尖銳石子,把手硌出口子來怎麼辦?
也不知道中年男子哪根筋搭錯了,將徐福的淡定漠然當做了軟弱,他越發惡氣起來,「掌天氣觀測?你也配?你可知道,奉常寺中掌天氣、卜筮的大人,都是出自世家!」
這玩意兒還要講究個世家傳承嗎?徐福無語。
那中年男子越發來勁,「來到奉常寺,你就得聽我們幾位的。不過一介小小新人,竟是半點規矩都不通。自然是我叫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
徐福實在懶得聽對方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了。
「你是做什麼的?」徐福打斷他的話。
中年男子愣了愣,「我掌祭祀衣冠。」
徐福暗自嘀咕,這奉常寺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怎麼什麼人都有?掌祭祀衣冠的又是什麼玩意兒?
徐福摸不清來頭,就「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中年男子愣了愣,頓時臉色臊紅,顯然他認為剛才徐福問他的話,是在故意戲耍他,男子怒從心起,「還愣著幹什麼?去整理東西!沒看見大家都忙不過來嗎?」
秦王即將行加冠之禮,奉常寺作為掌陵廟群祀、禮樂儀制、天文術數衣冠之屬,自然忙得團團轉,誰也不敢怠慢分毫。其中以觀天、卜筮為職的巫祝大人們,卻是最悠閑的,他們這些打雜的羨慕嫉妒恨,心中忿忿,現在正好發泄到徐福的身上。
反正在他們看來,徐福是個生面孔,又極為年輕,長得還細皮嫩肉弱唧唧的,突然空降過來就要做巫祝,不欺負他欺負誰?
給你臉,還不要臉了?
徐福目光冷了冷,將那中年男子從頭梭巡到腳。
中年男子被看得總覺得身上發涼,他不由得再度出聲呵斥徐福,「小兒,看什麼?」
「你有病。」徐福突然吐出三個字。
中年男子因為職場生涯的長期不如意,性格暴躁易怒,聽見這三個侮辱他人身的字眼,哪裡還能忍?他因為憤怒而鼻翼微動,「大膽,你才有病!」
真像只河馬。
徐福有點嫌棄。
哦不,說他像河馬,都侮辱河馬了。
徐福清了清嗓子,面色漠然,頗有一番世外高人的風範,「聽我說,你是真的有病了,暴躁易怒,雙眼血絲密布,眼下烏黑,額間多有細紋,喘氣粗急……可不是有病嗎?當然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烏雲罩頂,恐有大禍啊……」
「胡說八道!」中年男子滿心都是被侮辱嘲笑的感覺,他徹底被激怒,袖袍一揮,竟是粗暴地將徐福面前的桌案都掀翻了,其中還包括之前徐福整理出來的竹簡,「你、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你竟敢在奉常寺撒野!待我秉明劉奉常,定將爾等敗類驅出奉常寺!」
其實也就中年男子一個人在激動,其他人全都是一副看笑話的表情,這些人不僅漠視徐福,對待這名中年男子也是極為輕蔑的。
中年男子就如同一個跳樑小丑,迫不及待地在徐福面前上躥下跳。
徐福低下頭,拾起竹簡,依舊穩坐如山,「你不信就算了。」
嘁,紙老虎,這個老男人敢衝上來揍他,都算是血性男兒,但他只會跳腳怒罵,拽兩句規矩。看周圍人的目光就能知道,男人也不可能是什麼官,那他又哪裡來的底氣在自己面前作妖?
送他一句批語,那都是自己心善了。
中年男子完全威脅不了徐福,更拉攏不到同仇敵愾的同事,他有些慌張,但他手無縛雞之力,更是不敢對徐福動手,於是只能恨恨地罷了手,一邊往外走,一邊高聲喊:「我這就去見劉奉常。」
徐福心中輕嗤。以為自己今年五歲嗎?罵不贏還要告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