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諾言
他聽到有腳步聲，以為是去而復返的蔣婉婷，急忙抬起頭來，可是來人卻是他的助理。
一腔的期待落空，白振峰看向助理的目光慢慢帶著冷意，「什麼事？」
助理望著他這表情卻有些忐忑，「董事長，文小姐一直想見您，您看……」
白振峰正要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他離開，可是猛然想到什麼，那揮出去的手也慢慢收回來，他重重嘆了口氣，「罷了，我去看看她吧！」
白氏集團最近發生的事情文雪兒也知道了，因為受了這件事的影響，白浩軒和白慧苒也無法再去學校中上課了。
文雪兒找了白振峰好幾次他都不來見她，她實在是著了慌。眼看著白浩軒和白慧苒都已經停課好幾天了，文雪兒真是越想越著急。
就在她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想著辦法的時候，卻聽得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文雪兒轉頭去看。
她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白振峰了，當看到他突然出現，她只覺得他好似天神下凡一般，想也不想急忙跑過去撲到他的懷中，嚶嚶哭道：「振峰！我還以為你不來看我了！」
白振峰冷冷的將她推開，文雪兒感覺他的動作有些冷淡，頓時也著了慌，一臉詫異的向他看去，「振峰……你……」
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過她了，文雪兒臉上那紅疙瘩倒是消了，只是那張臉竟然比原來的更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連日來的憂慮，她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那一張臉又干又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白振峰移開目光，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已經聽說了浩軒和慧苒學校里的事情，如果你希望他們繼續上學的話，那就帶著她們儘快離開這裡！」
文雪兒愣愣的望著他，眼淚不受控制的自眼眶中滑落，「振峰……你……你不要我們了么？」
不知怎麼的，白振峰眼前總是浮現出蔣婉婷的身影，想著她愛上了別的男人，想著她就要跟別的男人結婚了，白振峰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他現在是看什麼女人都覺得煩心！
「就照我說的去做明白么？你也知道如今我公司的事情，我連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你們離開了避一避風頭，事情慢慢的也就下去了，可若是你們留在這裡，再讓媒體拿來做文章，那麼我就徹底完蛋了！因為這件事情延霆已經取得了公司元老們的信任，如果你不想我被他趕出公司的話，那你就儘快帶著孩子們離開這裡！」
白振峰的話不是讓文雪兒不震驚的，只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卻是急忙拉住他的手道：「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白振峰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聲道：「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么？如果我跟你離開，我又哪裡來的錢養活你和孩子？最起碼我留在公司里還能拿一點分紅，你和孩子們也不會過得那麼艱難，你明白了么？！」
文雪兒卻是緊緊握著他的手不放，她搖搖頭，「沒關係的振峰，我們可以一起努力，即便離開了白氏集團，我們也餓不死的！」說完這話她便又撲進他的懷中道：「我離不開你振峰，我現在真的是想通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留在你的身邊，你不要讓我離開好不好？！」
白振峰的耐心也算是用盡了，他猛地將她推開，冷聲道：「我會讓人送你們離開的！」
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文雪兒卻急忙沖著他的背影道：「你是因為我的這張臉么？是因為我的臉變成這樣子你才對我這麼無情的是么？如果我還如以前一樣漂亮，你就不會送我走的是不是？！」
白振峰腳步一頓，好歹還是按捺著怒意道：「你也別多想，快點帶著孩子離開吧！」
「白振峰！」文雪兒叫住他。
白振峰也沒回頭，等著她的話。
「你告訴我，你愛我嗎？」
這話卻將白振峰給問住了，文雪兒不是任性的人，她也從來不會問他他是否愛她，而他呢也從來沒有說過愛她這類的話。
他跟這個女人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兩人還有了兩個孩子，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愛不愛她。
他的默然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刺在文雪兒心頭，她不敢置信的搖搖頭，「振峰，你從來沒有愛過我是嗎？你從來不愛我是嗎？」
白振峰張了張口，可是他發現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他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出了房門，任憑她怎麼叫他他都沒有回頭。
坐上車子，腦海中卻依然想著剛剛文雪兒的話，他愛她嗎？他開始認真的想著這個問題？他究竟愛不愛她？他為什麼跟她在一起？是因為愛她么？
當年之所以跟她在一起，是因為她善解人意，是因為他讓他覺得沒有壓力，在她面前他完全不用看誰的臉色，因為這份輕鬆愜意是他在蔣婉婷面前完全感受不到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愛不愛誰的問題，只是她讓他覺得舒服，所以他便跟她在一起了。可是仔細想來他才發現他並不愛她，他愛的不過就是她給他的輕鬆感覺。
那麼蔣婉婷呢？他愛她么？
如果當年沒有蔣家對他的約束，那麼他還會去外面找別的女人么？如果不是反抗蔣家給他的壓抑感，他會離開她么？
不會的，他不會離開她的。
他突然想到了二十年前，在那個夜空被煙花照亮的晚上，他跪在她面前，帶著期盼的語氣對她說，「婉婷，我愛你，你嫁給我好不好？」
除了她，他從未對任何女人說過「我愛你」這幾個字，而那個時候他真的，真的非常想要娶她回家的，那時候的愛做不得假，他也是真的愛她的。
只是後來，因為太多的事情，他不敢愛她了，蔣家對他的處處制約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不甘心活在他們的掌控中，他只有選擇反抗，而對他們的反抗慢慢的就將他心底對她的愛掩埋起來，可是那愛還是在的，只是被掩埋住了，他看不到……
可是現在，他又親手將那掩埋著愛意的泥土揮開，他清楚的看到，他的心尖上，那隻對她打開過的地方深刻的烙印著「我愛蔣婉婷」這幾個字。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離他而去了，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她會用他出軌的證據強制離婚，在法律的面前他根本就無能為力。
她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她與他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聯繫了。
他閉上眼睛，頹喪的靠在後座上，腦海中跳出了他們初見之時的畫面。
少年戰戰兢兢的從花圃中走出來，望著那個沐浴在陽光中美得好似女神的她，他局促的像一個白痴一樣。
「你是誰」她笑著問。
「我叫白振峰。」
「你為什麼在這裡？」
那時候的他緊張得不像話，可他還是清楚的聽到自己對她說，「我要娶你。」
睜開眼來望著逐漸倒退的夜景，車廂里安靜得不像話，他的心也空洞得不像話。
四十多歲了，一生的時光流逝了了大半，可是他發現自己活了半輩子卻什麼都沒有得到了。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連愛都沒有了。
因為白振峰的醜聞，再加上他做了一個極失敗的公關危機，他在公司里的威望已經大不如前，與此同時，因為白延霆的有勇有謀，進退得宜，不過短短數天的時間就將公司的危機徹底化解，他在公司里的威望卻與日俱增。
也不知道是因為離婚的打擊還是因為這次的醜聞事件，從那天之後白振峰就變得心灰意冷起來，即便白延霆在公司里幾乎架空了他的權利他也沒有當成一回事，對於公司里的事情也不上心，有時候甚至連公司都不去。
他總是將自己關在後院那個廢棄的房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偶爾也會將自己灌得爛醉，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一個瘋子。
白延霆對這些都不上心，只要白振峰不影響到他，他要瘋要鬧都隨著他去。
離婚後蔣婉婷開始去世界各地去旅遊，享受著她難得的自由，當然也享受著屬於她的遲來的愛情。
而白延霆呢，在奪得白氏集團的同時也沒忘記他的小卿卿，這天開完董事會之後他便直接來到程家，而且還給小卿卿買了一個她一直想要的小魔女書包。
每次白延霆來程家程媽媽和程爸爸都很開心，有什麼好吃的都拿出來給他吃，而小卿卿呢更是興奮的告訴她她考了多少分，在學校里表現得多麼乖，抱著他的大腿求誇獎求讚揚。
每當這個時候白延霆都一點不吝嗇自己的讚美，還趁著誇獎她的時候捏捏她的小臉蛋。
程爸爸和程媽媽坐在一旁望著那說笑的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笑起來，每次白延霆來這裡她們家總是變得格外熱鬧。
程爸爸點了一根煙抽上，目光眯了眯，「這延霆雖然不是我生的，說不定以後還得跟著卿卿叫我一聲爸爸呢。」
程媽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什麼啊？小心讓孩子聽到了！卿卿才多大啊，你就想得這麼遠！」
程爸爸嘿嘿一笑，「你瞧著吧，我就說啊，延霆以後肯定是我兒子的。」
程媽媽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你就想得美吧！」
晚上吃了飯之後白延霆和小卿卿一起坐在程家的樓頂上看星星。
兩人手中每人握著一根冰棒，一大一小排排坐在樓頂的長凳上，一邊吃著甜甜的冰棒，一邊望著星星發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延霆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小蘿蔔頭，她一張臉蛋紅撲撲的，口中含了雪糕，正望著星星出神，那雪糕融化了順著她的下巴掉下來她也沒察覺。
白延霆皺了皺眉頭，掏出紙巾幫她擦了。
「在想什麼呢？」
小卿卿回過頭來，睜著水蒙蒙的大眼睛，緊巴巴的望著他道：「我在想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白延霆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才多大啊就想這些？那麼想長大做什麼？」
小卿卿卻一臉理所當然的挑了挑下巴，「長大了我就可以嫁給大哥哥了啊！」
白延霆幫他擦嘴巴的動作一頓，一臉詫異的向她看去，待得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之後他白延霆只覺得一刻心臟被一雙小手溫柔的揉了揉，他急忙收回手來，微垂著腦袋舔著冰棒，掩蓋住嘴角泛起的笑意，「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小卿卿卻一臉不滿，「我沒有亂說話，我說得是真的。」
像是有一隻小船兒在心尖盪啊盪啊盪，白延霆被蕩漾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聽得小卿卿道：「大哥哥是不是不願意我嫁給你啊！？」她的語氣中透著緊張和失落。
白延霆幾乎是想也不想便道：「才沒有啊！」
小卿卿聽得眼前一亮，霸道的將他的手抓起來，又用自己的小拇指在他的小拇指上勾了勾，「我們拉鉤鉤，等我長大了你就要娶我為妻。」
白延霆定睛向她看去，她那圓圓的小臉蛋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盛放著璀璨的光芒，這個年紀的她童真又可愛，可以不顧一切的說出心底要說的話。
所以此刻，她是真的想要嫁給他的是嗎？哪怕她並不知道嫁給他的含義是什麼，可是這樣的話也足以讓他開心。
小卿卿跟他拉完鉤鉤之後還不忘霸道的提醒，「拉了鉤鉤之後大哥哥就不能反悔了！」
白延霆終於忍不住笑意從嘴角便溢出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寵溺的道：「好，不反悔！」
小卿卿見他答應了，終於又放心的轉頭盯著星星發獃了。
白延霆望著她紅撲撲的圓臉，也不禁在猜測，她在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長大之後的情景呢？是不是在想著自己穿著美美的婚紗嫁給他呢？
他也轉頭望著天上的星星，今天的天空可真是格外的乾淨啊，那星星也像是洗過一樣，亮閃閃的，直晃得人眼睛疼。
嗯，他也是格外盼望著她快點長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