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幾乎場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林易排山倒海的精神力，夏博大師臉色發白，死命強撐著防護屏障不被壓碎。即使是前首府院統帥奧威爾，也無法達到精神力10級。按照精神力的理論知識，精神力10級的概念是存在的，但絕不是人類的肉體可以承受的。

能夠承受如此強大的精神力，恐怕只有生物表層與機器架構共同打造的智能人。

夏博大師強忍著痛苦，死死地護住防護屏障，這樣強勢又具有侵略性的精神力直接傾倒在觀眾身上，估計賽場內大部分人的取向都會直接惡化，更甚者可能當場識海破碎、暴斃而死。

林易平靜地陳述道，「你已經輸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不管是夏博大師隕落，還是賽場內所有觀眾的身亡，都是首府院無法壓下的大事件，會對整個聯盟造成衝擊、引發恐慌。

人類只要恐懼與騷亂，智能人就可以趁機謀取更大的發展空間。

夏博大師臉上已有汗水，面色慘白，他的眼鏡滑落到了鼻尖，苦笑道，「我果然還是老了啊……」他的眼神深邃而沉靜，並不見絲毫的慌張與畏懼，他確實是老了，頭髮已經花白，臉上也滿布皺紋，早已不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學者。

「或許也是時候了吧。」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雙手握著那把木柄的長刀，將剩餘的精神力輸入了進去。夏博大師手中這把外觀類似拐杖的星魂器名為萬木，是極為有名的星魂器。

「大師，不要！」不遠處夏博的隨同人員看到他的動作，瞬間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麼。

萬木發出了嗡鳴。

夏博大師握著萬木，藍色的精神力火焰包裹著刀身，夾雜著點點金色的星光。他輸入精神力之後，不一會兒就感到精神力又源源不斷地從萬木中涌回到了體內，而且數量遠比輸入的龐大。夏博大師將這股浩瀚的精神力輸入到防護屏障之中，估計這些精神力可以讓防護屏障支撐到其他「守望者」到來營救。

巡邏隊的隊員砍斷面前的一架戰鬥機器人，相當訝異地看向賽場，「大師怎麼會突然恢復這麼多精神力？」那麼龐大的精神力量，足以支撐防護屏障很長時間了。

羅志凡卻絲毫不見欣喜，反而露出哀容，「那是萬木的技能『燃魂』……」

「燃魂」顧名思義，就是在燃燒自身的心魂了。

夏博大師在防護屏障中輸入了大量的精神力，足夠支撐到首府院的營救。他停止精神力的輸出，終於卸下了防護屏障這個大負擔，萬木仍然源源不斷地提供著磅礴的精神力給他。

木頭的燃燒是很難熄滅的，燃燒不斷地產生著能量，萬木的「燃魂」一旦開始，就絕對不會停止，除非心魂完全燃燒為灰燼。夏博大師是在透支自己的身體來換取浩瀚的精神力，夏博大師低下頭使用『感知』就可以看到淡藍色的光點在一點點地飄離自己的身體，直到他的介質識海完全潰散。

他的時間不多了。

夏博大師肅目看向對面的林易，舉起萬木，長刀破空。刀光之後，地上的蜘蛛鋼刺盡數折斷。林易向後躍起，躲避著萬木的揮砍，夏博大師用刀極為沉穩，幾乎每一次攻擊都直擊要害！

林易失去了一隻手，需要適應一下控制好身體平衡，他感到夏博大師的速度比剛剛快了許多，甚至連精神力也恢復了。林易指揮著戰鬥機器人上前抵擋，卻被萬木捲起的精神力颶風瞬間擊碎，他的頭向後一仰，勉強躲過眼前的尖刀。

夏博大師有點可惜剛剛那一刀，差一點就擊中了，「機器人，可不要小看人類。」

林易有些不悅地用精神力想要壓制住夏博大師，「是智能人！」

精神力等級是有壓制力的，10級會對9級產生壓迫感。夏博大師承受著壓力，他身邊的淡藍色光點加快了消逝的速度，介質識海潰散的速度在加快。

「我的一生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夏博大師緊緊地追逐著林易，他細細地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比大多數人幸運得太多了。他的研究得到了世人的認可，也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接班人，相比起同伴，他已經活得夠長了，命運待他不薄。

夏博大師一刀戳入林易的體內，選擇了精神力自爆。

「希望那孩子，不要帶著仇恨活下去……」爆炸前，夏博大師唯一擔憂的就是楚子亦受不了這樣的事情，會因此改變自己的選擇，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如果他還有更多的時間，或許可以再幫她阻擋一些外界的壓力，這樣的話楚子亦應該能走得更輕鬆吧，可惜他沒有時間了。

算了，他一直對她很放心，她會走得比自己更遠的。

9級精神力者的自爆威力驚人，巨大的氣浪翻滾著，席捲了周圍密密麻麻的機器人部隊。冰藍色的精神力爆炸，宛如一朵巨大的冰花，煙塵四起。眾人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他們不少人並不知道「燃魂」，知道的人卻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剛剛抵達賽場的楚子亦看著爆炸中心，面色慘白，她瘋了一樣地向爆炸點跑去，一路上磕磕絆絆。樊釋感受到夏博大師的精神力消失，也是面色一哀，他用精神力刃掃開楚子亦前方的道路，追了上去，「你先等等！」

楚子亦不顧自己還未癒合的傷口，也不聽樊釋身後的呼喊，不斷地跑著。她不小心被周圍的斷壁絆倒，摔在地上，爬起來又不管不顧地向前。大滴大滴的熱淚滾落，她完全不敢相信，老師怎麼可能消失呢。

那麼慈祥和藹、毫無架子的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消失呢？他明明為聯盟做出了那麼多貢獻，為人們打開了精神力的廣闊世界，他的存在和價值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他是夏博大師啊，他是博學智慧、無所不能的……她一直以來所有的迷茫、痛苦，他都可以理解，他不覺得楚子亦的不合群有什麼奇怪，甚至收她為關門弟子。是他建議她選擇特殊醫師，是他帶領她開始研究實驗，是他幫助她承擔著外界的壓力……她所走的方向，一直都有他引路。

「子亦，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已經對我的一生很滿意了，接下來該是你們的時代了。」

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死呢？怎麼會是這麼好的人死呢！？

楚子亦抽出孤志，一刀砍斷面前的機器人踏上被炸得粉碎的賽場，她靜靜地看向爆炸中心。林易的身體殘損不堪，爆炸時他用了不少戰鬥機器人蓋在身上，減緩爆炸效果，但人工智慧核心仍然有細小的爆炸裂縫。智能人的生物表層可以替換，智能核心卻是極為重要的，林易有些懊惱。

楚子亦看著最後的一點淡藍色的光點在空中消散，萬木靜靜地躺在碎土之中，刀身白亮，她的聲音幾乎是冷漠的，「老師呢？」

「你終於還是來了。」林易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躺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答道，「死了。」

楚子亦身體里最後一根弦被這輕描淡寫的回答弄斷了，她只感覺內心壓抑不住地憤怒，仇恨的血液在血管內沸騰，「你知道你殺了誰嗎？」

「不過是一個有名的人物罷了。」林易並不覺得自己罪惡深重，他不過是需要擊殺一個具有名氣的大人物來引發恐慌罷了，如果不是夏博大師，就是首府院統帥，就看哪個計劃比較容易實行。

「呵……」楚子亦冷笑著恨不得將林易碎屍萬段，她的精神力識海陣陣作痛，渾身彷彿燃燒一般的發燙。她所珍惜的一切，在林易口中似乎不值一提，就這樣被他輕易地踩碎、糟蹋。那樣慈祥親和的老師，就是死在這樣冷血的智能人手下？她怎麼可能不恨呢。

「子亦！控制你的精神力，波動太大了！」樊釋追趕了上來，他感到楚子亦的精神力在不受控制地暴漲，但同時精神力取向開始急劇惡化。他太清楚這樣的後果了，毀滅性的力量之後，楚子亦就會墜入無底深淵。

她會成為特殊病人。

楚子亦全然不顧樊釋的聲音，衝上去對著林易揮砍，林易雖然受傷慘重，但是精神力等級還在。他一邊躲避，一邊揮舞著蜘蛛鋼刺。孤志嗡鳴著砍斷尖刺，劈向林易，楚子亦咬牙強忍著識海的痛苦，不管不顧地追擊著！

她要讓林易付出代價！

七級中階！

七級高階！

八級！

八級中階！

楚子亦發瘋般追擊著林易，她絲毫不顧鋼刺與戰鬥機器人的攻擊，即使受傷也不管不顧地勢要將林易斬殺！

精神力由於憤怒而暴漲，同時精神力取向也在飛速地惡化，樊釋看著楚子亦快要破500的數值，明白再不阻止她一切就晚了！高於500數值就會真正變成特殊病人，一切都無法逆轉了！

林易在楚子亦這番不死不休地纏鬥下也極為疲憊，他本就有重傷，乾脆丟下戰鬥機器人飛入空中，準備撤退。楚子亦剛要將孤志變換為長鞭，卻被精神力刃捆住了手腕，無形的精神力刃溫柔地包裹住楚子亦，束縛住她的行動。

「放開我！」她怒目看向樊釋，她要為老師報仇，不惜一切代價！

樊釋皺了皺眉，最終還是將楚子亦擊暈了！這是最快遏制她精神力惡化的方法，只是不知道醒來后她的精神力會跌落並惡化到什麼程度。

精神力刃高速襲向空中的林易，卻被他躲開了。林易給元始發了消息，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是時候撤退了。

『我不會放過你的。』樊釋抱起昏迷的楚子亦，看著逃跑的林易，對他發出了警告。

『儘管試試看。』林易滿不在乎，在他眼裡精神力惡化的樊釋已經是一個廢人，樊釋甚至連自己外出的自由都沒有。

今天，天空的夕陽像血一般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