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Chapter141 離婚
聚會結束的深夜,暮色深深,無星也無月。
Y市最著名的富人區,豪華別墅的洗浴間傳來「嘩嘩」水聲,足足持續了兩小時,浴室里的人才里出來。
助理殷勤遞過毛巾,「齊湘姐,你怎麼洗了那麼久?」
齊湘赤著腳走到客廳,雪白的趾頭塗上了殷紅的指甲油,隨著她輕慢的步伐,似綻放在地毯上的小花。她頭髮濕漉漉披著,一雙烏目卻愈發顯得明亮,她說:「沒什麼,在裡面想點事。」
她裹著浴巾去了露台,一面走一面說:「小林,替我訂下周五去悉尼的機票?」
「下周您不是受邀去巴黎看走秀嗎?」小林愣了會後反應過來,「下周五溫先生要去悉尼,所以您也想去?」
齊湘沒答話,她站在露台上,神色凝重。
夜風將她額上的劉海吹得顫動不停,她的視線落在茫茫黑夜之中,思緒卻回到了今夜的餐桌上。
觥籌交錯間,小年輕們給樊歆敬酒,一隻手卻截住了樊歆的酒杯,遞來一杯果汁,「女人別喝酒。」
出聲的人是溫淺,表情很平靜,眼神里卻有什麼情愫一點點地,在這熱氣裊裊的席間,宣洩開來。
彼時她坐在他身旁,扣緊了手中竹筷——剛才她喝了幾杯,他都不曾理睬。
先前她從未覺得樊歆有什麼特別之處,不論是長相氣質還是家室學歷,自己都更勝一籌。要真挑出點與眾不同的,也就是樊歆的性子比較倔強罷了,當然,這在她眼裡並不算什麼討喜之處。
可就是這樣一個無甚特別的女人,不僅高高在上的慕春寅寶貝般捧著,便連溫淺也不對勁了。今晚的聚餐上,他的眸光時不時就往樊歆身上掠去,將她喜歡的菜移到她面前,在她出汗的時候遞紙巾,噎著了的時候送水……很小的細節,不動聲色卻如涓涓細流無處不在。
而那天失火后的電梯間,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罕見褪去了萬年不變的沉穩,急切將她擁入懷中。
那一刻他臉上的慶幸與歡喜,滿滿地,藏不住。即便是六年前他與自己相戀之時,也從未見他如此開顏過。
一葉知秋,形勢越發嚴峻。
冷風吹過,陽台上的齊湘終於收回思緒,她微微張唇,聲音被風吹散,聽起來有些飄,卻又無比堅定,「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數日之後的深夜,一架開往悉尼的飛機平穩飛行在高空中,機艙外烏蒙一片。
頭等艙上的齊湘喝著飲品,姿態優雅地看著窗外夜色。那上了唇彩的薄薄紅唇,在白色吸管上留下嫣然的吻痕。
她身側助理興沖沖地道:「齊湘姐,要是溫先生知道您為了去看他,推掉工作,還穿越大半個地球,他一定會感動的。」
「但願吧。」齊湘眸里透出一絲憧憬,將計劃再醞釀了一遍。
齊湘是半夜抵達悉尼大酒店,但與她想象的截然相反,推開門的溫淺沒有動容,表情極淡。
甚至在那目光里,齊湘看出了戒備。緩了緩,她問:「怎麼?不歡迎?」
溫淺微擰著眉,「這兩天你不是有工作嗎?」
齊湘凝視著溫淺,話裡有話里,「工作從來不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見溫淺仍是面色冷漠,說:「我知道你忙,不會打擾你。小林去找酒店了,我先在你這歇歇,坐了好久的飛機,人好累。」
再一指自己的皮草外套,略顯尷尬的道:「外面下了雨,我的外套打濕了,行李在小林那,你能借件衣服給我搭嗎?好冷。」
溫淺默了默,拿起一件西裝,丟了過去。那隨手扔去的姿勢,透出些許不耐。
齊湘接了過來。而後從包里掏出一盒葯,遞給溫淺。溫淺抬頭,視線在藥盒上掃了一眼,又順著藥盒望向齊湘。
都說女人的嬌媚從蕾絲開始。齊湘倚在桌旁,單薄的打底衫貼在玲瓏有致的軀體上,料子是細膩的水溶蕾絲,先前外搭皮草時可顯精緻的奢華,一旦褪去皮草,打底衫的一字領設計露出鎖骨與香肩,又是另一種嫵媚。
見溫淺盯著她,她似乎意識到裝束略顯性感,羞赧地將溫淺的西裝搭在了肩上。男西裝配淑女蕾絲,這原本是不倫不類的搭配,可她一混搭卻顯出別樣的風情。她本就窈窕玲瓏,穿這種寬鬆的男衣,愈發纖細嬌美,那領口處精緻鎖骨與雪白肌膚,被墨色西裝遮一半露一半,像半抱琵琶尤遮面的美人,反倒更讓人遐想非非。
她對自己的美了如指掌,且深諳駕馭之道。
她嫣然微笑,將嗓音壓得清淺而動聽,「淺,其實我是來看你的,聽阿宋說你感冒了,我一著急就從日本帶了葯,坐了十個小時的飛機,給你送過來。」
溫淺回答的乾脆:「你沒必要這樣。」
「怎麼沒必要?」齊湘口吻更加真切溫婉,「我記得當年生病,你開很遠的車,去醫院陪我打針吃藥,風雨無阻……你不知道那時我有多感動,現在我做這些理所應當。」
見溫淺沉默不語,齊湘以為他憶起兩人的往事,正欲趁熱打鐵,誰知溫淺抬起頭,正色看向她,「齊湘,我們解約吧。」
齊湘的笑僵在臉上,「你說什麼?」
溫淺丟過一張照片,正是從小年輕手機里洗出來的片場劇照。
齊湘朝照片瞟了一眼,隨即冷靜下來,浮現一貫端莊的笑,「我不明白這照片是什麼意思。」
溫淺面上風平浪靜,口中話卻一針見血,「你很聰明,你找的幫手張偉明也很聰明,犯下幾筆大案,卻因強悍的反偵察能力逍遙法外……」
他注視著她,目光清冽犀利,像是要看到人的心底深處,「但你別忘了,這世上一切,只要存在過就會留下痕迹,總有你算計不到的地方成為你的紕漏。」
見事情再遮掩不了,齊湘卻並無任何局促,她笑起來,「是,是我。」隨即語氣一轉,「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無心的。」
隨後她說:「我為什麼要害她?我沒必要跟盛唐結梁子。而且這些年在圈內我很少藉助家族力量,都是靠自己,我走到今天不容易,我為什麼要為了她,給自己留下污點?」
「原因很簡單,人心向上而人性向下。」溫淺慢條斯理道:「你的確努力勤奮,你也始終自律自強,督促自己成為完美無缺的人,這是你的正面,你有一顆向上的心。但遺憾的是,你擺脫不了人性最深處的陰影,你貪婪、狹隘、冷血、狠毒……」
「你憑什麼將這些不堪的詞加在我身上?」
「憑什麼?」溫淺輕笑,「就拿這件事來說。你可以冠冕堂皇說你對樊歆是無心之過,那李崇柏呢?你栽贓嫁禍給他,甚至迫不及待催促盛唐私刑懲罰時,你有沒有想過,他也是一條命?這還不夠冷血與狠毒?」
他口中不急不慢,視線卻如利刃寸寸逼近,齊湘別過了頭去說:「那是他倒霉。」
「好,既然你不知悔改,自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齊湘的眼神漸漸冷卻,旋即她一眨眼,又恢復了先前的從容。她那塗著金色的指甲輕叩照片,語氣有淡淡的譏諷,「溫先生要跟我解約,恐怕不是因為這張照片,而是因為受傷的那個人吧?」
她笑了笑,嫣紅的唇似六月榴花,「你姐姐不會允許的,你知道她有多喜歡我,當初簽我也是她的主意。」
溫淺跟著笑了,笑里有含而不露的強硬,「你覺得,這世上有人能左右我嗎?」
旋即溫淺開了門,道:「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齊小姐請回,回國后我會辦理相關手續,從此你我再無關係。另外,我雖然無權越俎代庖追究你傷人的權利,但你犯案的證據我會發到盛唐。」
齊湘沒想到他如此堅定,一怔,「你!」
而溫淺已經喊出隔壁房間的助手,冷冷道:「阿宋,送客。」
齊湘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酒店的,凌晨兩點,天下起了小雨,她在蒙蒙雨地里來回的走。
雨漸漸淋濕衣裳,她仰望著無邊雨幕,卻是輕笑起來,方才的惱怒隨著理智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往昔的沉穩與鎮靜,紛飛細雨中,她輕聲道:「我不能讓他把證據發到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