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大家都懂的省略號君
到得最後,這仰峰坪已經空蕩蕩,好一個曲終人散、人未走茶已涼。新網址:www.56shuku.net
鎮長在台上看著底下空空的一片,臉上又蒼老了幾分,這仙緣鎮就是如此現實,曾經天大的恩情也抵不過眼前幾句話語的威脅。
歷經滄桑的老人眼裡,眼前這一切再正常不過,自己壽元無幾,孫兒孫女資質平平,否則自己舍了老臉無論如何也要將他們送到峰上……現在這般情形,若是自己走後又有誰會為他們出頭?不正是因為這點考慮,他才決意忍下那對淺薄夫婦的囂張嗎?甚至為了一點善緣,都肯忍下羞辱助紂為虐,以築基修士的靈力去寫那契書。
終究……還是一場空,平白結下耿家這樣的大仇。
老人心中顧慮的一切,青年再清楚不過,只是因為妹妹一番童言稚語害得爺爺一番苦心落空,青年看著空空蕩蕩的仰峰坪,心中一股激憤鬱郁之情塞滿胸臆。
小丫頭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哪怕大哥解開了禁制也只縮到杜子騰身後,不敢說話。
青年突然跪下身來道:「祖父,孫兒去閉死關,不到築基絕不出來!」
鎮長抬起手就想重重一耳光,然而,他看著自己滿是皺紋的手,修士若是修行有道自然青春常駐,似自己這般難掩老態的……恐怕真是沒有幾年壽元了。
老人長長嘆了一口氣,又放下手來:「起來吧,小澤,若你一直這般,叫我如何放心你們兄妹?」
簡澤起身之後,愧疚難言,他也知道,以自己四靈根的平平資質,若想閉關築基,又談何容易,自己這番話不過是激憤之言,反倒是勾起祖父的傷心事,真是不孝至極。
杜子騰卻跟小丫頭聊了起來:「你幹嘛也一臉不開心。」
小丫頭憤憤地踢了杜子騰一腳:「都怪你!害爺爺和大哥難過!」
簡澤怒喝道:「鈴兒!我平日是怎麼教你的!闖一次禍還不夠嗎?」
簡鈴兒眼圈一紅,淚水就大滴大滴湧出來。
簡鈴兒平日里活潑天真,在這仙緣鎮上本是人人喜愛,哪受過這樣的委屈,此時一哭,簡澤自己也心疼壞了。
他只無聲抱起妹妹,站在祖父身邊,臉上神情堅毅:「祖父,昨日耿家有言在先……今日情形這般,怕是耿家那批靈符暫時不能供給我們了,鋪子里不能斷貨,我昔年有幾位玩伴在峰上,不如我去托托他們,看能不能勻一些出來應應急吧?」
鎮長欣慰地舒了口氣,遇到問題能夠冷靜下來想真正可行的策略,自己的孫兒終究是長大了些,他還沒說什麼,就見杜子騰伸手用符筆去戳趴在簡澤肩膀上的簡鈴兒:「哎呀,哭得這麼丑,只怕是真傳首席那樣的英雄人物見了你也得嚇跑了!」
簡鈴兒怒從心起,一把拍開符筆:「你還說!都是你!」
簡澤轉過身來看著杜子騰,心中十分不耐,若不是因著這小子,簡家何需面臨這般迫在眉睫的危機還有耿家未來的報復?偏偏這小子還來欺負自己妹妹,簡直不能忍!
但簡鈴兒突然想到了什麼,攬著簡澤的脖子一指杜子騰道:「啊呀,哥,我都忘了!這小子會畫符的!你不用去峰上託人啦。」
鎮長看著杜子騰手上的符筆又看著杜子騰臉上笑吟吟的模樣,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簡鈴兒那自以為幫上忙將功補過而得意洋洋破涕為笑的小模樣,讓簡澤實在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家這個小丫頭真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這小子分明是聽到自己說缺符才掏出符筆來的,不過是找個因由讓鈴兒開口來說而已。
不過,這小子有這麼聰明嗎?
想到平日里在鎮上見到的埋頭扛草的苦命娃,再想想剛剛一臉無辜傻帽的蠢小子,現在眼前這笑眯眯的傢伙,這是一個人?
鎮長突然淡淡道:「小澤,你還去峰上看看吧,能勻到符最好,就算勻不到能聯繫一下舊識也是好的。」
簡澤醒悟過來,立即點頭應是。新網址:www.56shuku.net
簡鈴兒卻有些不答應:「為什麼還要去峰上,明明……」
簡澤抱住妹妹微微皺眉,畢竟剛剛犯過大錯,簡鈴兒也不敢像平時那樣撒嬌,立即順著簡澤的意思止住了話頭,只是臉頰鼓起一臉的不高興。
杜子騰見狀微微一笑,姜還是老的辣,不過自己今天借了別人如此多力,適時示弱也未償不可。
杜子騰一整衣袍,恭恭敬敬地向鎮長行了一禮:「今日得蒙鎮長庇佑,大恩大德小子來日絕不敢忘!」
鎮長只淡淡道:「你小小年紀就如此隱忍善謀,想來就算沒有鈴兒,今日必也能脫身,倒也談不上什麼大恩大德。」
鎮長並非一時意氣之言,回想今日耿家夫婦折戟沉沙的整個過程,其實,最大的緣由既不是在簡鈴兒突然提醒,不在鐵萬里和鎮上其他人的出聲相助,而是在這對夫婦徹底地小看了這杜子騰,他們從來沒有把杜子騰這個當事人當成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對手,只以為這小子蠢笨馴順,一切盡在掌握,絕無紕漏。
鎮長相信,這一切的印象卻不是因為耿氏夫婦太過遲鈍疏漏,即便耿大此人有些貪婪魯莽,他那婆娘卻絕對是個精於謀算的,否則也不能教養出那樣一對兒女。
而自己眼前這個羸弱不堪耿大隨手一擊的小娃,卻能讓耿氏夫婦朝夕相處間徹底放下警惕心防,甚至同自家小鈴兒的往來都能瞞住耿家,冰封三尺絕非一日之寒,能讓耿氏夫婦燈下黑黑到這般地步,以小娃的年紀,隱忍到這般地步也是叫鎮長這樣的老人不得不嘆服。
甚至今日耿氏夫婦功敗垂成,只怕也會將八成的原因歸到自己一家頭上,依舊會忽略眼前這笑眯眯的小子。
杜子騰笑笑不反駁,算是認下了,的確今天就算沒有鎮長一家,只要是眾人在場,杜子騰也總有手段讓耿馮氏強逼為仆的盤算落空,甚至是逼得耿馮氏不得不認下這「一百四十一塊靈石」的賬。只要認下這賬,那他杜子騰同耿家也只是一筆金錢交易,自然少了所謂救命恩情的大義,這中間多了不知道多少迴旋周轉的餘地,至少可以解除暫時被半關在耿家當牛做馬的困境。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杜子騰日日夜夜拚命幹活、從不埋怨從不偷懶、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基礎上,誰能說自己可以輕易做到?
並非是因為杜子騰天性隱忍,只是因為他太明白,沒有過去舉目無親的杜子騰同耿家夫婦相比,實在太過弱小,別人只需要在飲食中動些手腳他都難以防範,更不用說正面對抗,耿大抬手就能捏死他。
杜子騰唯一的機會只在於讓自己表現得有用,讓對方放下對自己的防範,讓自己在對方不知不覺間慢慢強大,然後抓住機會,像今日這般,多方齊下,一擊而中!
這一切是巧合嗎?是,也不是,說是巧合,今天確實是因緣際會,讓杜子騰的一切謀划進行得異常順利,說不是巧合,在杜子騰的計劃里,不是今天也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踢開耿家。
杜子騰雖是心中這樣想,但事實上,他確實是借著鎮長一家佔了不少便宜,這樣順利的脫身,又讓鎮長承擔了耿家的大部分怒火,給自己贏得了喘息的機會。
因此,他並未在意鎮長的冷淡,只再次認真躬身一禮:「若沒有您庇佑,只怕我想脫身也絕不可能這麼順利,何況,眼前這難關,既是我的,也是簡家的,您又何妨看看小子能否派上用場呢?」
鎮長心中暗自點頭,恐怕不只是隱忍,這小娃還是個難得的明白之人。
但鎮長神情間卻波瀾不興,只疲倦地擺了擺手:「也罷,你們年輕人自己聊去吧,我老啦。」
簡澤不得已,只能先將祖父和妹妹先送回家,後面還跟個渾然不覺得自己有些討嫌的尾巴。
開玩笑,耿馮氏最後那番威脅,除了鎮長家誰家還能收留他杜子騰啊?如果不厚著臉皮跟去,誰能管他吃住?
簡澤只作不知道杜子騰跟在後面,但就這樣,杜子騰還不安分,一路不停逗弄著簡鈴兒,簡澤的臉青青黑黑,自家的老底都快被簡鈴兒倒完簡澤也忍無可忍時,簡府終於到了。
今日簡鈴兒的表現讓她被鎮長提到了一邊,恐怕是要單獨教育,而簡澤臉色不定地坐在大廳中,看著對面的杜子騰,實在不想上茶水,因為就算是一片茶葉他都不想浪費在對面那小子身上!
杜子騰卻只作不知:「咳,簡兄,有些話還想了解一下,我聽小鈴兒說過簡家似乎是經營著一間雜貨鋪,不知這鋪子里的靈符銷路如何?」
簡澤臉色陰沉得要滴下水來:「那是靈物鋪,不是什麼雜貨鋪!」
作為仙緣鎮一鎮之長的長孫,簡澤可說也是衣食無憂地長大,又哪裡需要經營什麼鋪子,只不過隨著妹妹出世,父母早亡,又漸漸發現自己天資平平,祖父壽元將至,以畢生積蓄換置了靈物強行提升自己修為也不過堪堪只讓自己到了鍊氣七層。
眼見家族日漸傾頹,自己卻難以為這個家做些什麼,早年間他也算交遊廣闊有些人緣,簡澤才想到謀個營生,好養活自己和妹妹,接續家業,也是讓祖父安心。
這鋪子可以說是簡大公子心血所寄,專門售賣各種靈草、靈丹、靈符、靈器等等,在峰上鎮上也算小有名氣,如今在這小子口中竟成了雜貨鋪?!而且,你一路上當著我們全家的面向鈴兒套著消息還敢這麼理直氣壯這麼囂張?!
杜子騰也收斂了臉上笑容:「呵呵,難道就靠著這所謂『靈物鋪』,簡兄就能對付得了耿家?」
簡澤的臉色一下變得更加難看。
簡澤心中感激,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不眨眼地拿出幾百靈石買一粒保命的靈丹,而且保的還是別人的命。雖說符籙是簡家和杜子騰合夥,但這聚靈符杜子騰花費了這樣多的心血,那「定元丹」幾乎是將所有預售的靈石都搭了進去,杜子騰如此仗義,簡澤如何能不感激。
簡澤知道杜子騰的脾氣,只將此事默默記在心中,臉上也是漸漸露出笑容:「既然這樣,那就大恩不言謝!」
杜子騰揮揮手,不怎麼在意,轉而問起:「鎮長傷勢恢復如何?」
簡澤還未來得及回話,裡面鎮長的聲音已然響起:「小澤,請杜小哥進來吧。」
二人進了屋,杜子騰看到鎮長竟是鬚髮皆白、老態更顯,他不由得上前道:「鎮長,您這是……」
鎮長卻是洒脫一笑:「本就壽元將近,卻偏偏累杜小哥你耗費如此多靈石,撿回一條命算是老朽又勝了天命一回,皮囊上的些許變化算得了什麼……」
杜子騰心中沉重,知道鎮長同那耿麗幾個回合的交手,現在雖然看著傷勢是回復了,肯定還是傷了根本,他只肅容道:「這修真界中定然有複本還元的靈物,我一定尋來讓鎮長您徹底恢復!」
鎮長搖頭卻又欣慰地笑道:「大可不必。生死有命,老朽能活到這個歲數已是逆天修行的結果,修行既無進境,就算能尋來靈物也不過暴殄天物,多謝杜小哥你一片心意啦。」
簡澤心中不忍:「祖父……」
鎮長搖手,示意簡澤不用再說,杜子騰心中卻是暗暗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一試,實在不行……既然這什麼「定元丹」可以用靈石來換,那些所謂的天材地寶肯定也可以!
鎮長曆經滄桑,如何不曉得簡澤同杜子騰的一片心意,他心中只嘆息倒也不去說破怫了他一片好意,那可以逆天轉命的天材地寶一旦出世無不是血雨腥風,被各大勢力爭相搶奪,又豈是眼前這兩個孩子有資格去染指的?
杜子騰心中拿定主意也不再多言語,轉而起身肅容道:「其實小子今日前來,除了探望您的傷勢,有些事情還想向您請教。」
簡澤有些詫異,以杜子騰的作風,竟然會這樣認真地說出「請教」二字?
鎮長蒼老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意外,反倒是微微一笑,準備聽杜子騰的下文。
杜子騰認認真真行了一禮才抬頭道:「我想請教您,怎麼樣才能提高修為!」
簡澤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杜子騰今日所來的目的,原來那一日耿麗的出手,不只是傷了祖父,更令這從不將修為放在眼中的少年想要追求力量!
鎮長似是早就料到杜子騰的問題,當下反問道:「那麼杜小哥你是為什麼想要提升修為呢?」
杜子騰心中對這個答案早就思量千萬遍,此時道出流暢無比:「我想憑自己的心意去生活,不任人擺布,不仰人鼻息,做我想之事,去我想去之地!」
說道這裡,簡澤眼中已是流露出欽佩與艷羨,但杜子騰卻並未就此停下:「我還想讓很多人都過上這樣的生活,自己決定想要什麼樣的日子!」
鎮長眼中滄桑流露,白色長眉微微一顫才嘆道:「勇氣可嘉。」
簡澤更是已經呆住了,完全無法想像世上竟有人會以此作為自己修行的動力。
杜子騰知道鎮長的言下之意是:並不可取。
但他並不辯駁,卻只是握緊了拳頭沉默當場。那日在耿麗長劍之下,不得不一次次顫抖時,他就已經決定,此後絕不會再這般任人宰割!如果這修真界一定要講究這操蛋的弱肉強食規則,那他就要成為強者中的強者,不被任何人輕蔑欺侮,改寫這狗屎的規則!
鎮長沉吟許久,看了一眼沉默卻堅決的杜子騰,才嘆了口氣緩緩道:「老朽這一生修道二百餘載,驚才絕艷如蕭首席者見過,庸庸碌碌者結交了不少,修為低淺者如這鎮上眾多修士亦朝夕相處……但若說『憑自己的心意過活』的,恐怕是廖廖無幾。」
杜子騰卻固執地道:「但總歸是修為更高的人,更容易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罷?也更容易讓別人過上想要的生活罷?」
鎮長苦笑搖頭:「這個老朽當真答不上來,真正的大修士,如這橫霄劍派的掌門,老朽不敢也不能妄自揣測。想來有一日若是杜小哥你修為冠絕修真界誰也不能奈何,心隨意動不受拘束自然是可能的。若想達到那般境界,老朽不知當世之中修為至高者到底是哪位元嬰真君?抑或是傳說中的化神道君?如要超越他們,這其中艱難自不用說,只怕數百萬修士中也未必能有一人,其中耗費的光陰時日、所需的種種機緣只怕亦是難以想像。」
「但修真者本就是逆天而行,若無此等大無懼的絕然之心,亦不可能修行成事,故此,杜小哥兒你若選這『修為冠絕天下之後逍遙自在』為你自己的『道』也未嘗不可。但若想要更多的人過上順心遂意的日子,」鎮長忍不住嘆氣:「即使杜小哥兒你有一日修為絕頂,當世無人可與比肩,只怕也是千難萬難……「
鎮長眼中流露出滄桑來:「就說老朽這一生吧,早年修行歷練中,秘境中遇奪寶劫殺、遭高階修士追襲、知交故友為利背叛……如此種種不勝枚舉,更不用提修行中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之險如影隨形。老朽亦算幸運之輩,僥倖活到今日有這身修為,當年諸多一□□行的同伴大多早已魂歸故里。可即使是老朽,卻依舊避不開早年歸家愛侶離逝、後來的白髮人送黑髮人之悲,苟活到如今,非但不能突破此生修為瓶頸、甚至那日耿家的小丫頭上門亦能讓老朽不得不俯身低頭……杜小哥兒,想讓千千萬萬像老朽這般庸庸碌碌之人按自己的心意過活……你當真想清楚這是什麼意思了嗎?」
杜子騰沉默了更久,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平凡的修真者一生中也會有這麼多的艱難坎坷、顛仆流離,與這樣漫長艱難的經歷相比,似乎自己在耿家遭遇的一切、昨日在耿麗劍下的險象環生相比之下都有些微不足道。
但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杜子騰卻堅定回視著鎮長:「若成為修真界最強者也不能辦到,那我就要走出一條能辦到的路!如果這條路從來沒有人走過,那我就劈荊斬棘,破出一條道來!」
鎮長蒼老眼中透出犀利:「若是這一破,非但要與天爭命,更要與天下諸多修為逆天的大修士爭鬥、與這整個修真界相悖而行,你還要去做?」
「是!」
鎮長只長長一嘆,垂眉不語。
此刻二人的沉默讓時間顯得有些漫長,簡澤有些不安地立在一邊,看看鎮長又看看杜子騰,卻已聽得鎮長開口道:「所謂修行,其實離不開四樣『法侶財地』。」
「法應當是修行功法,財指靈石,地嘛應該是適合修行、靈氣充裕之地,這侶--難道要提升修為還要先娶個好老婆?」杜子騰說到這裡挑了挑眉毛一臉詫異,絲毫沒有被之前的異常沉默打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