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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已涼,關於過去的事裴父也說完了,裴父不禁長舒一口氣。一直以來這個秘密就像扎在心裡的刺,無時無刻都會隱隱作痛,把秘密攤開后就像一口氣忍痛將這根扎進心底的刺拔了出來。
但即使這根刺拔了出來,那麼多的無辜生命的逝去給他們帶來的負疚感,也讓這個留下的傷口一直淌著血。
現在這個充滿悲劇色彩的秘密揭露在陽光下,裴父裴母也不奢望裴子煦說些什麼,從裴子煦身上能夠得到救贖,他們作為父母僅僅希望裴子煦的眼中沒有冷漠和鄙視。
當初兩人冒著被米軍發現的風險,都要一意孤行地將裴子煦救出來,很難說沒有一點為了自我救贖的私心。
但是在長久的相處下,古靈精怪的小子煦暖化了兩人的心,他們是真的把裴子煦當做自己親身孩子撫養。所以試問有哪一個父母能夠忍受自己孩子,用看仇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而裴子煦也沒有讓兩人的期望落空,即使聽完裴父的話,裴子煦心亂如麻,但表面上還是一派鎮定。在觸及裴父裴母小心翼翼的眼神時,裴子煦略微怔愣后,就反應迅速地做出他們想要的回應,暖意融融的笑容在嘴角綻開。
以裴子煦的聰明才智,很快就知道當初裴父裴母將他救出來,是因為把他當成了完成自我救贖的工具。裴父裴母這份私心讓他們的親情沾上了污點,但一家相處時裴父裴母對他的好並不假,所以裴子煦才心情複雜。
可是裴子煦雖然還未能理順,他對裴父裴母複雜的情感,但這下意識做出的反應顯然是因為他不見得父母的傷心,所以馬上給出他們想要的表情。
他對裴父裴母沒有所謂的原不原諒,畢竟從他個人而言裴父裴母對他足夠的好,而且當他們兩者分開來理論,裴父裴母沒有義務冒險,去救他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複製品。從他個人的方向看裴父裴母就是救命恩人,是他的再生父母,他更應該感激裴父裴母。
但從裴父裴母的方向看,他不僅僅是作為兒子身份的裴子煦,他還是那些死去的複製品的代表,無論他們對裴子煦再好也還嫌不足,是因為他們的負疚感作祟。只要從裴子煦身上得到原諒,就是從那些他們無法挽救的無辜生命中得到原諒。
只是,他不滿,不滿裴父裴母將他和這麼多的人畫上等號,他們給他的愛並不獨屬於他一個,而是從那些無辜生命上累加得來的。
對於自己會吃那些已死之人的醋,裴子煦也感到驚訝,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一個不貪心的人,有吃能睡就已經心滿意足,但是他現在卻不滿於不能獨自佔據裴父裴母的愛。讓他產生那樣的錯覺很大程度是因為,他習慣了裴父裴母的愛,把他們的愛當做了必然。
這樣一想,裴子煦發現原來自己也是一個被嬌慣長大的孩子,雖然裴母有時候嘴巴不饒人,但在最後還是能滿足他的要求。在他昏迷兩人束手無策時,也冒著被韋爾森發現秘密的危險,親自去請求韋爾森的幫助。
他比起那些死於非命的孩子要幸運太多了,既然他也在意裴父裴母,證明他也愛著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裴父裴母。裴子煦不是那些喜歡彎彎繞繞的人,只要弄清楚這一點,他就不會為了心裡的小小憋屈而矯情地去胡鬧,弄得兩敗俱傷。
只是他也不能昧著心說那些孩子一定會理解裴父裴母的話,畢竟他並不是那些孩子,他甚至連關於那些孩子的記憶都沒有。
但他會以兒子的身份,繼續愛著自己的父母。
對於裴父裴母來說,只要裴子煦能夠原諒他們當初的立心不良,依然將他們當做父母就已經足夠了。或許一輩子都背負對那些孩子的愧疚,才是他們最好的贖罪方式。
把所有事情都說開了,一家人又像平常那樣有說有笑的,直到陵司進來才打斷了這個小家庭的團聚。
放下心中的大石,裴母看到陵司才想起關心兩人的關係,作為一個關心兒子的好媽媽(大霧),居然是從網路上知道自己的兒子在談戀愛,這對裴母的打擊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裴母自上而下地掃視陵司,像是掂量未來女婿的眼光,讓裴子煦看著也覺得尷尬。特別是在觸及陵司打趣自己的壞笑時,裴子煦更是抽了抽嘴角,一張笑臉也有些緊繃。
在裴母掃視完陵司后,發現陵司寬肩長腿模樣也是極好,也就滿意地點點頭。
曾經裴母以為裴子煦會孤獨一生,畢竟自己兒子那怕麻煩又懶得與人交往的性格,大概是不會找伴侶的。不過這個時代一輩子單身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裴母也不甚在意。所以現在裴子煦年紀輕輕就能找到伴侶,而且對象還是這麼出色,裴母很難不吃驚。
至於陵司也同樣是個男這件事,裴母就更加不在意了,這個時代同性戀和異性戀的地位同等,要是還吆喝那些歧視同性戀的言語,都要被人譏笑呢。至於孩子嘛,以現在的醫學用試管培育就能解決,所以同性根本就不是問題。
甚至以裴母的私心同性才更好,以裴子煦那副懶模樣那個女孩受得了,如果是同性的就能照顧著他,寵著他。雖然陵司看起來性格有些冷,但是看著裴子煦的眼神,讓裴母想到了裴父,裴父看著自己的眼神也是那樣的,一看就知道又是個妻奴,裴母對陵司就更加滿意了。
雖然沒見過兩人的相處,但裴母已經自然而然地將自己兒子劃到了受方,畢竟兩人的氣質是那樣鮮明,裴子煦一看就是被照顧的一方。
裴母獨自盤算的模樣,實在讓裴子煦不得不在意,不過裴子煦也想不到到自己老媽會想得那麼遠,連孩子都已經考慮了,畢竟他和陵司相交的時間也不長。
對於自己兒子這個突然出現的戀人,裴父就淡定很多了,只是對於陵司的身份有所顧慮。他們比起陵家實在差得太多,但他們也是吃喝不愁的,自然也不會盯著陵司的財產,所以裴父更多關注的是兩人相交時,陵司給裴子煦帶來的壓力。
不過從網上看到大家對自己兒子和陵氏總裁談戀愛這件事,雖然一開始也頗有異議,但是現在都是一邊倒地支持態度,裴父就放寬了心。特別是陵司在裴子煦遭受輿論攻擊時,馬上對裴子煦做出的維護,讓裴父對這個即將搶走自己兒子的人的敵意也消減不少。
大概是裴子煦對上陵司,氣場太弱了,裴父也不由自主把這個兒子安在了女兒的位置上。
陵司也沒想到因為自己當時下意識對裴子煦的保護,而輕易就得到了裴父的認同,所以和裴父的第一次見面沒有岳父見女婿的針鋒相對。
雖然裴父裴母對自己都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惡意,但是畢竟自己佔了他們家兒子的便宜,所以陵司在對著裴父裴母都放下往日的冷臉。沒有刻意地討好,落落大方地和兩人聊天,不時為裴父裴母已經涼了的茶水重新倒上,比起裴子煦這個沒心沒肺的懶兒子,陵司就顯得殷勤多了。
裴母看著自己兒子這個伴侶是越看越喜歡,一開始因為陵司身份的局促,也在陵司的三言兩語中放開露出本性,問的問題是越來越深入。從兩人是怎麼認識的,到兩人的感情進展,事無巨細一一打聽,這陣勢比起岳母考量女婿,更像那些總是跟在身後的狗仔隊。
以裴子煦對自家老媽的理解,大概真的只是裴母的八卦心起,這讓裴子煦連連扶額,尷尬症都犯了,這種問題是能夠當著當事人的面前問的咩?!
多了陵司后,這場聚會就變成了裴女士的主場,以裴女士說得話最多。其次是陵司,很難想象陵司會在一天的時間裡說出這麼多話來,但那都是裴女士逼的。裴母因為知道兒子的性格所以也不會問裴子煦,於是火力都集中在陵司身上。
而陵司小的時候母親死後,就已經很久沒有和女性長輩這麼親近地交流,加上她又是裴子煦的母親,所以對於裴母問的問題都不懂得推諉。而被裴母問的問題弄得尷尬症發作的兩父子,相互看了一眼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就在一旁裝死。
站在一旁的服侍添茶加水的祥叔,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手足無措的少爺,兩人的一問一答,不時惹得祥叔在心中呵呵笑。
有多少年陵家大宅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熱鬧了?祥叔看到恢復生氣的大宅不禁感嘆。
陵老爺子和陵老夫人鶼鰈情深,但就只生了大少這麼一個兒子,在陵老夫人去世不久,大少和夫人也緊接著因意外去世。陵家就只留下陵老爺子和陵司了,這兩爺孫性格特別像,不但是處事能力上的,還是指性格上。同樣都是面冷心熱,不善於表達,尤其是親人接二連三的離開讓兩人更加的安靜,所以相依相靠的爺孫兩人即使面對面時話也不多,一座大宅總是靜悄悄的。
等到因為向氏下黑手害死陵老爺子后,陵家就只剩下陵司一人了,面對缺少人氣的大宅,陵司也越來越少回來,吃住都留在陵氏,一張臉是越來越冷。幸好在陵司的心也沒有溫度之前,裴子煦出現了,這間大宅也恢復了人氣。
因為陵氏的打壓向氏已經沒有翻身之地了,陵司手上收集到的罪證,早晚也能把向家那個心狠手辣的老頭送進牢里,為陵老爺子報仇,而一直孤苦的少爺也找到喜歡的人相伴。想到這裡祥叔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大概也能安心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