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交代

明天就是他的大婚了，不知是成心和我賭氣，還是故意給我好看，一早胤禵府上的丫鬟就過來給我遞了張喜帖，我強忍下黃河訣堤般的酸楚，讓它在心裡和五味瓶一起翻騰，然後回了那丫鬟一個天大驚喜的笑臉，又傳糕點又上茶的，弄的好象自己大婚一般。臨走，還給那丫鬟生生的塞了10兩紅包，說是當跑腿費了，還讓她轉告胤禵，明天我一定去！送走了那丫鬟，嘴角立刻被垂下來的臉蛋扯平，眼裡滿是絕望的哀傷。

坐在房裡，看著那張喜帖，眼睛里染了少許霧氣。牽了牽嘴角，心裡似乎平靜了不少。從未有過的安然，好象他還在我身邊一般。突然，發瘋似的拿起那張喜帖，瘋狂的將它撕成數片，看著那喜帖像雪花般在空中飛舞，我跌坐在地上，伴隨著我狂笑的聲音，淚水再一次撒了閘般的湧出。

「小姐，你，你沒事吧？」也許聽到了我恐怖的笑聲，香兒站在門口擔心的問。

「滾出去！」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啊？」她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滾出去！」我狂怒道，現在我的眼裡，除了恨什麼也看不到。

「是是。」香兒驚恐萬分的退出房去。

「等等！」她打了個寒戰，轉過身，惶恐的看著我。

「你剛剛看到了什麼？」抬起厲鬼一般怨恨的眸子，看的她渾身發抖。

「回小姐，天一黑，香兒就睡下了，這一夜都不曾起身，所以香兒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不愧是跟了我幾年的丫頭，算她聰明！

「下去吧。」看到它害怕的樣子，我的語氣平和了不少。

天漸漸亮了，看著天邊一抹魚肚白的晨光，慢慢站起身子，伸了伸因跪坐了一夜而酸軟的腿，理了理思緒，來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里的人兒，雖說不上傾城，但也算是清秀。洗了把臉，抹去了一夜的憔悴，輕輕打開梳妝盒，一點一滴仔細的描繪著。12年裡從不曾有過的精心，畫了眉，塗了淡紫色的眼影，染了少許胭脂，唇上印了一點醉紅，頭上梳了個簡單而精緻的髮髻，叉了根珠釵。因為還沒有出閣，頭髮不可以完全的盤起，留下了一小溜梳到左邊，編成了辮子。

不知是存心還是故意，今天的我著實的喜歡黃色，也許是希望他們早點完蛋！找出了那件鵝蛋黃的綉袍，換上了水黃的花盆底，挑了一條粉黃色的錦帕，就連準備送給他們的賀禮也刻意找了一塊黃色的綢子包好。

天已大亮，一切都準備好了，看著銅鏡里的人兒，在精心的裝扮下，散發出了一絲絲的嬌柔。

「好美！」一聲感嘆從身後傳來，回頭一看，卻是胤禛.

「是嗎？」平淡的聲音卻掩飾不住嘴角那一絲得意的笑。

「當然！」他從身後抱住我，聲音里儘是柔情。突然想到胤禵也曾有過的溫柔，身子不禁微微一顫。

「怎麼了？」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失神，胤禛輕輕轉到我面前。

「沒什麼，你怎麼來了？」搖了搖頭，清理了腦海中的雜緒，畢竟我未來的夫君是眼前的胤禛，而不是那個將在今天，給另一個女人掀起紅蓋頭的胤禵！

「為什麼答應要去？」胤禛看著我，眸子里充滿疑惑。

「因為他遞了張喜帖給我！」說到喜帖，這才想起昨夜被我撕成雪花一般漫天飛舞的紅色。

「喜帖？」胤禛若有所思的看著地上的一片狼籍。

「胤禛，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才是我們的！」看到了他眼裡的閃爍，我依偎在他的懷裡，安慰著他，也告戒自己。

「福兒，我……不能沒有你！……」頓了頓，胤禛顫抖的說出了和他那寒冰臉不相配的幾個字，聲音小的如同蚊子般的叮嚀。突然覺得很好笑，想抬頭看看他此刻的神情，卻被他緊緊的鎖在了懷裡。

「胤禛……」我下意識的咬著唇瓣，將頭深埋在胤禛的胸前。都忘了吧！暗自在心下做了了斷。

坐在馬車裡，心情如同石沉大海般的寧靜。馬車一顛一顛的向胤禵的貝子府走去。胤禛剛剛說要帶我去城外騎馬，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去參加婚禮，所以想拉我出去散心，希望我能忘了今天將要發生的一切。但是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去！這也許是最後的一次見面了，忍忍也就過去了。

靠在胤禛身上，手裡捧著將要送給胤禵的大婚賀禮，那是我搜變了城裡所有的古董行，才找到的一塊上等的漢白玉，雕刻成了一個半尺見方的喜『字。

我們的愛，就像漢白玉一樣的清透無暇，等我們大婚時，我一定要找京城裡手藝最好的工匠，用漢白玉雕刻成一個喜『字，擺在新房裡來證明我們的愛！』如今已物是人非，可胤禵溫柔的聲音卻依然歷歷在耳，揮之不去。

馬車終於停下了，看到此時胤禵府上人來人往好不喜慶，每個人都跟喝了半斤蜜糖似的笑的合不籠嘴。站在貝子府門前，將賀禮遞給了管家，胤禛緊緊握了一下我的手，有些擔心的看著我，我努力的回了他一抹安然的笑。看著我那黃色的禮布在所有紅色賀禮的襯托下越發顯眼，定了定心，什麼清透無暇，什麼漢白玉，就讓它們和胤禵一起見鬼去吧！不，是見十四福晉去吧！

坐在正廳里，看著阿哥們談著宏程壯志，丫鬟們忙前忙后的端茶到水，我本應該是坐在偏廳里的，在那裡和各位福晉們聚在一起嘮著家常。可我還不曾出閣，所以和這些高貴的福晉們也不熟念，甚至有些我根本就不認識，到是胤禛的嫡福晉那拉氏沖我笑了笑，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胤禛大概是了解我的心事，又礙於我和那些阿哥本就熟念，於是乾脆把我拉到了正廳，和眾阿哥們一塊兒。

「呦，美人相伴左右，四哥何時也懂得留情了？」九阿哥胤禟調侃到。

「他和福晉們都不熟念，你們也這麼長時間沒見了，索性帶過來和你們聊聊天。」胤禛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是嗎？四哥可真會替我們著想啊！」胤齎一臉你騙誰『的表情。

「是奴婢想念幾位爺了，所以就請四爺帶我過來的。」看著胤禛有點僵硬的臉，我趕緊解圍道。

「在座的這麼多人，到底想的是哪幾位啊？」看著一臉壞笑的胤禩，早知道把你家的母老虎拉過來，看你還敢跟我面前叫囂！

「那，八爺希望我想誰啊？」說著還拋了個媚眼，不信電不死你！

「……」

「好啦，好啦，都這麼久沒見了，怎麼還這般沒大沒小的，以後可就要改口叫四嫂了呢！」十三打著圓場。

「誒呀，是啊！不知未來的四嫂還有什麼新鮮玩意教我的沒有啊？等過兩天你過門了，為了小命，我可就不能隨便找你了！」胤禟說著，還委屈的看了看胤禛，在被胤禛瞪了一眼之後，無奈的吐了吐舌頭。

哎！都怪我！三年前的那日閑的無聊，便用石子在後花園的地上畫了幾個格子，自己玩起了跳房子，正好被來找我的九、十、十三看到了，也吵著要玩。可是跳了幾遍以後他們就玩膩了，下令讓我在半個時辰內在想出個新玩意來，不然仔細我的小命！在心裡狂哭一萬次，然後捧著腦袋拚命的想，終於被我想到了，再一次佩服自己聰明才智！

於是，為了小命，抓緊時間讓香兒找了塊沒用的布，又從廚房偷了點大米，在丫鬟精湛的手藝下，一個布口袋誕生了！和他們說明了規則，又倆倆的配了伙，然後，口袋便瘋狂的在他們手中展開攻勢。可憐的我，被這幾個不得懂憐香惜玉的爺們當導彈一樣轟炸了一個下午，被折磨的渾身是傷，一身是土！結果，從那日以後我就被他們幾個封為了天才『，然後成天纏著我給他們想新玩意兒。

「不知九爺還想玩什麼啊？泡泡泥『怎麼樣呢？」我笑笑說。

「什麼是泡泡泥『啊？」七阿哥胤祐獃獃的問。

「就是把臉埋在泥里吹泡泡！」看著幾個傻小子一臉期待的看著我，沒好氣的回了他們一個大白眼。難道他們忘了今天最大的受害者是我嗎？本姑娘可還在憂鬱的傷心中呢！

「恩？……噗……」可憐那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啊，就這麼擦地了！看著胤禛那嗆紅的笑臉，我趕緊上去給他垂背。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扯了半天閑話，我的神經也不那麼緊蹦了，該來的總歸要來的，何必管他呢！甩甩頭，心裡狠狠笑了自己一下，都了到現在，還有什麼可想的呢！

正在我們嬉笑間，不知何時，胤禵已來到了門口，那原本歡聲笑語的正廳突然間靜的使人心慌。各位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兒和嘴上的話，怔怔的看著門口那一身喜服的新郎官。不知是不是錯覺，好象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到胤禵出現的那一刻全都轉向了我。

「呦，十四弟今天好神色啊！」十三先打破了室里的尷尬。

「那當然啦，人家今天可是新郎官啊！」胤齎傻頭傻腦的接了一句。

「是啊，十四弟，聽說你那福晉可是個大美人啊，十四弟好福氣啊！」胤禟今天心情超好，眼睛里放著光，好象一會進洞房的是自己一樣。

「是啊，哥哥我可好生羨慕啊！」胤禩笑笑道。

「十四弟向來好福氣！豈是我們能比的！」胤祥剛剛一開頭，所有阿哥們就跟開了鍋似的炸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胤禟的話聽在我耳朵里好不是滋味。唉！剛剛不是已經決定忘了他的嗎？怎麼才一轉頭的工夫就又和五味瓶碰上了！深吸了一口氣，將思緒掩回心底，換上抹微笑，起身走上前去。

「十四爺吉祥，奴婢給十四爺道喜了！」我認認真真的福了身子，給胤禵行了個禮。這個禮不但是做給大家看的，更是給我和胤禛一個交代。明顯感覺到室里的空氣瞬間凝結，抬頭撞見正看向我的胤禵，那深邃的眸子里透著點心酸，我急忙避開了他的注視，起身走到胤禛旁邊坐下。我剛剛行的那一禮，讓大家都稍稍愣了一下，接著正廳又恢復了熱鬧。

「十四爺，新娘子到了！」小太監今天也穿了一身紅袍，看著格外的喜慶。抬頭看了看胤禵，他整了整胸前的大紅花，瞄了我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身後的阿哥們也都紛紛起身跟了出去，看胤禵接新娘子。為了避免觸景傷情，再想起以前和他的種種，所以我乾脆就沒出去，坐在空蕩蕩的大廳里，聽著喜娘一聲聲殺豬似的嚎叫。

「請新郎官踢矯門……請新娘邁火盆……」

「新郎新娘入洞房嘍！」

正胡思亂想之際，伴隨著喜娘的一聲哀號『，忽忽拉拉的進來一大片人，一抬頭，卻正好看到用紅綢子拉著新娘正往廳里走的胤禵，頓時眼睛沒由來的有些發酸，似乎什麼東西正不安分的往外涌著。看著胤禵笑吟吟的拉著新娘朝洞房走去，眸子里的水霧已模糊了我的視線，努力閉了閉眼，忍住了即將訣堤的泛濫。

「你不去嗎？」不知道何時，胤禛和胤祥已經來到我身邊。

「去哪？」慌忙睜開眼睛，回頭朝他們擠出一抹笑容。

「去鬧洞房呀！」胤祥沒好氣的拍了我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看胤禛，一臉大禍臨頭的樣子。

「去後花園走走吧，十四新蓋的園子，我還沒看過呢。」胤禛看著我笑了笑道。

「放著好好的洞房不鬧，看什麼園子啊！」我一把挽上胤禛的胳膊，此刻他的體貼，他的溫柔，讓我異常的感動。

這人要是點兒背，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我們剛走到新房的門口，伴隨著那幾位阿哥的起鬨聲，胤禵「啪」的親了一下新娘的臉，人家的洞房就這樣鬧完了。看著那坐在床上的美人兒，被胤禵剛剛一吻弄的，精緻的小臉上染了紅霞。

悻悻的回到正廳，宴桌已經擺好，大家也都按著品級地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獃獃的站在旁邊，不知道應該坐在哪。正胡思亂想之際，胤禛過來拉了我就往那女人之中，地位最高的正福晉的桌子走去。還沒等我反抗，就被按在了一個座位上，抬頭一看，旁邊坐的卻是四福晉那拉氏。

「好好照顧她。」胤禛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臣妾知道了，四爺放心吧。」那拉氏回頭沖我微微一笑，讓我心安了不少。

「四嫂……四嫂……」酒過幾十巡后，阿哥們都染上了層層醉意，胤禵咬著已經僵硬的舌頭喊到。

那拉氏一怔，還沒等反映過來怎麼回事，胤禵已經舉著酒杯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

「十四弟，我送你回房吧。」十三一臉擔心的過來拉他。

「干……幹什麼？我要……找……找我四嫂！」胤禵說著，甩開了胤祥的手。

「怎……怎麼了？十四弟，是不是……怕……怕了，逃酒啊？怎麼……跑……跑到女人的桌子上了！」胤禟明顯也有了些醉意，可頭腦還算清醒，也晃晃蕩盪的過來打著圓場。

「誰怕……誰啊！等……等會兒，等我敬……嫂子們一杯酒，再……過去和……和你一較高下！」胤禵不依不饒的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十四弟，這不合規矩！」十三再度上來拉住胤禵.

「什……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今兒是……我大婚，我要敬……敬各位嫂子一杯，尤其是……兩……兩位……四嫂！」胤禵的話加重了語氣，聽著好生刺耳。

「夠了！」胤禛起身拉過胤禵冷冷道「你醉了，送他回去！」說著，示意站在旁邊發愣的十三他們。

「我沒醉！醉的是你們！」胤禵恨恨的看了胤禛一眼，用力摔開他的牽制，頭腦似乎清醒了不少，話也說的順了，憤憤的吼道「就快抱得美人歸了，哪還輪到我醉！是不是啊四哥！」

「夠了！」沒想到這聲怒吼居然是發自我的喉嚨，廳里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無數的目光凝聚到我身上，彷彿在等著下一場戲碼。

抬頭看了一眼胤禵，那烏黑的眸子里慘雜了太多的東西，有苦、有恨、有澀、有哀、也有著一絲酸楚。

「十四爺，今兒是您大婚，別光顧著喝酒說樂，十四福晉還在新房等著您呢！奴婢身體有些不適，就先告辭了！」特意強調了十四福晉『幾個字，別開頭，不敢再看他那交雜的眸子，大步走出了正廳。

出了貝子府，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冷風瑟瑟，不禁雙臂抱於胸前，突然一件披風從後面將我包住，不用回頭，此時此刻的這份柔情，只有他！

「哭吧。」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輕輕的撥弄著我的心弦，擊破我脆弱的防護。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會在個時候出現？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我撲進胤禛的懷裡，問著他，也問著自己。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呢喃，那樣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抬起霧蒙蒙的眼，看向他的眸子，滿滿的柔情沒有一絲吝嗇的流露出來。

「胤禛……」用力環緊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前，眼角的晶瑩輕輕的滑過臉頰，此刻的淚水，此刻的柔情，卻是屬於眼前的這個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