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這是紫域礦石，採用特殊提煉方法，能最大限度提高能源利用率。」

見秦寧感興趣，蝮青不介意說得詳細一些。

身為紫域種族，宅是天性。在提煉礦石的技術上，卻是七域頂尖。只因同其他星域相距太遠，加上常年冬眠，才至今不為人知。

「這種提煉方法很特殊，是不是紫域才有？」

「不是。」

蝮青搖搖頭，想了片刻，取出記錄儀開始翻閱。

秦寧不解其意，卻沒有催促。

大概過了七八分鐘，蝮青找到相關記錄，在交易界面前放大，道：「礦石在紫域開採，提煉方法是荒古傳承下來，大概一萬年前得到完善。之後沒有太大變動，一直維持至今。」

「一萬年前？」秦寧面露驚訝。

「是的。」蝮青展開記錄儀，將查找的內容詳細展示給秦寧，半點沒有避諱。

「相關的記載有些模糊，不過可以斷定，最初提煉方法由蛇族開創。後續的改善，應該來自外族。從技術層面來看，很可能是羽族。」

「羽族？」

「有一小段記載，像是鳳凰的某個的族群。」

秦寧眸光微凝，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念頭。

「記載只到到這裡。」

蝮青有些遺憾。

「一般情況下，採用這種提煉方法，紫域的礦石才能達到燃點。不過，這裡記載著，有藍域星球存在相同礦脈。」

以當時情況來看，兩個星域並沒有開展貿易。交換礦石的途徑，九成是通過時空交易器。

秦寧點點頭，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個推論都是最為合理。

蛇族生命雖長，到底不比鳳凰。

蝮青的交易器是從祖父手中繼承。

他的父親，除了吃飯，多數時間就是睡，常常幾十年不動一下。對於成為宿主，在宇宙間進行貨物交易，沒有半點興趣。

記錄儀同樣是祖父傳下。

大多是近萬年的記載。涉及到荒古時代，只有寥寥幾筆。其中的部分內容，蝮青選擇隱瞞下來，沒有展示給秦寧。

無關商業機密。

而是太多對生意的抱怨，幾乎能佔滿半個光屏。給外人看到，實在是有些丟臉。

冷血的蛇族，該是八風吹不動才對。因為幾塊礦石斤斤計較，大罵羽族陰險，太不合適了。

畢竟，他還要和秦寧做生意。這也是無奈之舉，善意的隱瞞。

了解大概之後，秦寧表示，他願意做轉換交易。

「如果你有足夠的儲備，我本人希望交換幾箱礦石。」

「沒問題。」

蝮青答應得痛快，沒有片刻猶豫。

作為紫域貴族，他擁有可觀的財富和領地。單是採礦星，就有一百五十多顆，完全不愁資源供應。

如果秦寧想要，他十分樂意出售。

之前沒有開展域外貿易，一來是蛇族太宅，常常幾十年都在睡覺。二來，各星域都有採礦星，多數不需要進口。

最後，紫域位置太偏，途中消耗會壓縮利潤。賣出的價格再高，也有些不合算。

沒有商人會做虧本生意，宇宙時代也是一樣。

「我沒有太多的貨物。」秦寧翻過儲物器，想了想，道，「如果方便，能否幾個小時后聯繫？」

「幾個小時后？」

「我打算去捕獵。」

「沒問題。」

比起細鱗魚，蝮青更喜歡紅肉。

知曉秦寧的打算，當即提出，最好是異獸肉。

「有蹄類和長鼻類都可以。如果能捕捉到大型凶獸，兩頭能換整箱礦石。」

「我明白了。」

心中有了計較，秦寧著手開始準備。

「如果帶有黑域章魚的毒液，你是否介意？」

短短几個小時，要捕捉足夠多的獵物，必須嘗試所有辦法。

幾天前，秦寧偶然發現，章魚的毒液可以麻痹異獸。

如果蝮青不介意，他能節省大量時間和力氣。

「不介意！」蝮青頗有些躍躍欲試，「我很想嘗嘗，說不定味道很好。」

「我說的是毒液……」

「我明白。」蝮青吐出蛇信，舔舔嘴唇，「我最喜歡的調料，都是由毒液製成。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好吧。」

敲定五個小時后聯繫，秦寧關閉交易系統。隨後抓過牆角的果殼，將六隻圓球倒了出來。

落到地面，小章魚們彈跳幾下，窸窸窣窣團在秦寧腳下，都有些迷迷糊糊。

「我要出去捕獵。」秦寧蹲下--身，按了按圓球，道，「能幫忙嗎？」

小傢伙們立刻精神百倍，大眼睛望著秦寧，舉起觸手，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夜色漸濃，三輪明月高懸天空。

繁星點綴夜幕，似閃亮的寶石。

秦寧走出木屋，恰好有夜風吹過，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進入雨季之後，日夜溫差陡然變大。遇上夜雨，氣溫會降得更低。

「運氣還算不錯。」

看一眼天空，確定沒有雨雲，秦寧緊了緊上衣，繞過木屋，進入漆黑的密林。

林中很安靜。

經雛鳥們多次圍捕，野獸為了保命，成群逃往森林深處。有幾頭凶獸不肯放棄領地，當日就被架上烤架，擺上餐桌。

走了大概二十分鐘，發現一行隱蔽的足跡。

秦寧彎腰撥開落葉，發現是單獨行動的有蹄類，不免有些失望。

「八成是頭長角鹿……算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五個小時不算長，他不打算放棄任何獵物。

「應該是這個方向。」

一路向前走，足跡越來越清晰。

長角鹿屬日行動物，喜歡群體行動活動。

然而，第一宿舍區的雛鳥實在太過兇殘，逼得鹿群不得不分散開，白天躲起來，夜間才出來吃草。

被秦寧盯上的，是一頭年輕的雄鹿。

巨大的長角，像是兩把倒插的寶劍，筆直聳立在頭頂。

皮毛是純正的棕褐色。

沿後頸至脊背，覆蓋大團的紅色花紋，在黑暗中隱隱發光。這讓它十分顯眼，很容易被捕獵。

雄鹿找到一片刺玫，正在大嚼大咽。半點不知，自己正被盯住，獵手還不只一個。

高過肩膀的草叢中，秦寧放輕呼吸，發現潛伏在暗處的凶獸，禁不住嘴角上翹。

有心栽花，無心插柳。

幸虧沒有放棄這頭雄鹿，不然的話，哪有這樣送上門的運氣。

突然，右側的灌木叢里傳出聲響。

雄鹿立刻警覺，前蹄重重跺地。發現危險后，沒有迅速逃跑，直接調轉方向，將鋒利的長角對準灌木叢。

內有凶獸外有羽族，沒有自衛手段，早成他人暗中餐。

用力跺著前蹄，雄鹿嘴巴咧開，現出滿口獠牙。

別看老子吃素，照樣身懷利器！

秦寧趴低身體，沒有著急行動。

灌木叢繼續傳出聲響。

半分鐘后，一頭外形似虎，身長超過五米的凶獸，慢慢踱步而出。

既然被發現，乾脆放棄隱藏。

凶獸發出低聲咆哮，合金鋼般的利爪探出，輕易抓碎一塊黑色的玄武石。

長角鹿沒有示弱。

這頭凶獸很年輕，拚死搏鬥，劃開對方的肚子，或許有逃生機會。

掉頭就跑，必死無疑。

獵物和獵手陷入僵持。

凶獸幾番嘗試，都沒能成功，險些被鹿角劃開皮毛。

秦寧考慮扔幾塊石頭。

趁早打破僵局，他才好抓住時機，漁翁得利。

「吼！」

終於，凶獸不耐煩了。

一聲長嘯，利爪扎入泥土，留下深深的印痕，猛然躍起，向長角鹿撲了上去。

樹葉成片灑落，秦寧立即捂住耳朵。

這嗓門可真夠大的。

長角鹿不甘示弱，爆發出巨大的求生意志。

兩頭獸戰在一起，一時之間，竟很難分出勝負。

戰鬥中，凶獸不慎踩到刺草，爪墊被劃破，動作慢了半拍。長角鹿抓准機會，低頭向前猛衝，隨後向上一挑，扎入凶獸的側腹。

透心涼。

除這三個字，秦寧想不出其他形容。

痛楚之下，凶獸-暴-怒，狠狠揮起前爪，抓破雄鹿頸項。動作幅度太大，身體被鹿角扎穿。

獵物和獵手兩敗俱傷，同時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帶著血腥味的風，打著旋繞過林間。

高大的古木后，一頭外形似狼的凶獸，閃電般衝出草叢。

目標出現，秦寧雙眼發光。

黑色圖騰驟現，從鎖骨蔓延到前臂。光翼瞬間張開，向狼形凶獸撲了上去。

在虛擬環境中，他見過這樣的凶獸。

比起脖子，腰部才是它們最大的弱點。

玄光亮起，凶獸發現不對，抬頭一看，立刻嚇得四腿發軟。

「嗷——」

別誤會，這不是召喚同伴的訊號，而是在破口大罵：哪個孫子告訴老子，這個宿舍區的鳥人都在白天捕獵？今天要是能跑出去，一定逮住那個孫子，全身咬出窟窿眼！

獵物哪有命重要，凶獸掉頭就跑。

為保持凶獸完整，秦寧沒有發出光箭，抄手抓起兩隻藍球，嗖一聲扔了出去。

小章魚盯准目標，借樹榦彈跳加速。

眨眼的時間，追上逃命的凶獸，張開觸手，一齊擁抱上去。

「嗷——」

觸手貌似柔軟，上面的吸盤卻會要命。

附在凶獸背上，小章魚取出鋼刀，迅速剃毛破皮，注入毒液。

凶獸跑得越急，毒液發作得越快。

一百米后，終於雙眼一翻，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秦寧飛上前，點點兩隻藍球，表揚道：「做得好。」

話落，單手覆上凶獸，直接收進儲物器。

一隻鸑鷟和六隻章魚配合默契，三個小時內，橫掃方圓五公里。

凡是遇上的野獸，無論品種，不管大小，統統抓起來。

蝮青那裡賣不上價錢，可以留下自己吃。

一切都很順利，秦寧越抓越興奮，狂風一樣席捲密林。

狼嚎虎嘯接連響起，偶爾摻雜幾聲樹木折斷，巨石碎裂的雜音。

林中獸吼不絕，陸續有雛鳥被吵醒。

湖岸邊，兩隻鴻鵠推開木門，展開光翼，飛上高處一探究竟。發現是秦寧在林中捕獵，沒有多想，直接俯衝下去。

鵟雕動作稍慢，雪雁多數不會飛，乾脆步行走進林中。

黑雁落在最後，卻是運氣最好。發現奔逃的鹿群，立即分散開，互相配合，展開一場圍捕。

進林中的目的？

沒空管那麼多，抓到鹿再說。

秦寧萬萬沒想到，抓幾隻凶獸而已，竟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見白嵐和白曦飛來，指指右側兩行足跡，說道，「有隻凶獸從這裡跑了。你們有興趣，可以追上去。」

「你呢？」

「我抓的夠了。」

「好吧。」

兩隻鴻鵠點點頭，循著足跡，越過倒伏的高草，果然發現一頭獅形凶獸。

越來越多的雛鳥走進密林。

見到野獸，立刻忘記初衷。勁頭被點燃，見什麼抓什麼。

「沒想到，夜裡的獵物比白天多！」

凶獸們四散逃命，無限悲苦。

他xx的，白天不安全，晚上也要提心弔膽，這日子沒法過了！

巡查的紅隼察覺異況，飛近盤旋兩周，看清林中正發生什麼，當場無語。

「第一宿舍區沒有鴞族吧？」

「沒有。」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誰能解釋一下，明明是白天活動的鳥，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林中捕獵？

奇怪歸奇怪，紅隼們沒有貿然出聲，反而飛高數米，避免打擾雛鳥。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雛鳥們都有了收穫，紅隼才陸續下落。掃過雛鳥，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雛鳥們面面相覷。

起初是被聲音吵醒，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結果走進林中，見到覓食的野獸，肚子不由自主開始叫。

餓了就要吃，想吃就要捕獵，多簡單的道理。

於是，就發生紅隼之前見到的一幕。

「被聲音吵醒？」

「對。」

「大概是有人肚子餓，先進林中捕獵。然後大家都被吵醒，就都餓了。」

紅隼有些接受不能。

說成磨練捕獵技巧，都比這樣強吧？

「最先進林的是誰？」

「是我。」

秦寧扇動光翼，從半空落下。

和蝮青的交易讓他十分滿意。

見紅隼到來，利落收起貨物，主動出面將事情解釋清楚。

「我想抓野獸，所以才進的林子。」秦寧表情誠懇，眼中帶著歉意，「吵醒大家並非我的本意，很抱歉。」

「你沒有錯。」黑鳴最先開口。

「對，秦寧沒錯！」紅翔附和。

「沒有規定說，夜間不許捕獵。」

「就是！」

「難道肚子餓得睡不著，就只能挨著嗎？」

「我們要夜間捕獵！」

「捕獵！」

雛鳥們開始激動。

紅隼知道，沒法繼續問，只能到此為止。

歸根結底，的確沒有這樣的規定。相反，增加捕獵次數，還會受到鼓勵。

「這件事不會被追究。」紅隼雙手下壓，示意雛鳥們安靜，不要過於激動。

幸好是在第一宿舍區。

換成第六宿舍區，別說安靜，不吵得腦仁疼就算不錯。

話又說回來，第六宿舍的雀鳥也不會晚上不睡覺，跑到林子里和凶獸干架。

「下次不要這麼莽撞，進森林一定要小心，集體行動，明白嗎？」

「明白！」

雛鳥們答應得痛快，回房之後，飽飽吃過一頓，睡得更加香甜。

自此，夜間捕獵成為第一宿舍區的傳統項目。消息傳出，其他宿舍區的雛鳥也紛紛仿效。

這種發展，讓雕鴞和角鴞無語良久。

他們硬是改變習慣，從晝伏夜出變成晝出夜伏，到底是為了什麼？

雛鳥們的自發行動，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接下來的幾天，秦寧白天抓魚，晚上捕獸，成為最盡職盡責的二道販子。

潘特想要報仇，幾門激光炮，幾把激光槍，起不到任何作用。

想要教訓蟲子臉，必須有星艦！

「十箱寶石，一萬三千五百顆珍珠。」

「二十頭異獸。」

「運輸艦？不，潘特想換巡航艦。明白，不要細鱗魚……」

每隔兩天，秦寧就會被潘特和蝮青定位，彼此交換貨物。

幾次下來，系統交易額不斷上漲。

秦寧收穫近百箱礦石，成噸的調料，珍珠寶石更是不計其數。

潘特得到想要的巡航艦，蝮青屯集足夠的調料和食物，三方都很滿意。

「合作愉快。」

得到蛇族的巡航艦和武器，潘特有底氣和林克一戰。

猛七自願幫助朋友。

遭過行軍蟻洗劫的猛獁和象鼩，都樂意幫忙。

「祝你旗開得勝，大仇得報。」

「狠狠揍扁那隻螳螂！」

「謝謝。」潘特仍然很瘦，精神卻相當好，「我一定拼盡全力，請等著我的好消息！」

林克能定位他的坐標，反過來同樣可行。

找准地方，趁著人少開炮，即使不能馬上打贏，也能賺回些利息。

交易間隙，潘特聯絡在青域的族人，各方打聽消息。確切證實，林克嘗到甜頭之後，變得貪心不足。計劃再次實施搶劫，換取回到主城的機會。

「他瘋了嗎？」

得知消息，秦寧簡直不敢相信。

蟲子臉是打算做星際海盜？

這簡直是狂奔在作死的大道上，一去不回頭。

秦寧不知道的是，由於被議會追責，石城發生糧食危機，正計劃搶劫林城，並開展域外貿易。

林克最好祈禱，不要遇上怒火中燒的恐鳥。

完成整筆交易，秦寧安下心來，大量翻閱專業文獻，參考各種資料，試圖破譯鸑鷟留下的文獻。

功-夫不負苦心人。

死掉上萬個腦細胞之後，終於從紫域礦石中得到靈感。

「這不是一個片語，而是一種組合，代表兩種不同的礦石！」

將片語拆開，對照文獻翻譯，終於成為連貫的語句，有了不同的含義。

萬里征途，到底邁出第一步。

秦寧壓下興奮，趁熱打鐵，快速記錄每個關鍵點，黑色的雙眼熠熠生輝。

與此同時，鴻鵠旗艦離開王城，沒有馬上返回主城，而是轉道邊境空間站，盤桓數日。本該恢復平靜的王城，卻突然炸開了鍋。

同白珝達成「協議」，向石城追責，並付出大量賠償，黑鷹城主以為事情能告一段落。

沒有想到，白珝雖然返航，城中還有一個人等著收拾他。

某天被羽皇召見，半句話沒說完，就被暴-打一頓。

原因？

沒有原因。

很生氣？

很好，繼續打。

看到被抬出王宮的鷹乾，鷹族議員急了，集體討要說法。

羽皇架起長腿，閑閑的掏著耳朵，就是看他不順眼，拳頭癢，怎麼著吧？

「有能耐趕我出王城，我還謝謝諸位。」

議員們氣結。

真能這麼干，他們還需要抗-議嗎？！

黑鷹城主本就心虛，沒讓眾人繼續追究。其結果，傷沒好利索，又被收拾一頓。就此開始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揍的精彩生活。

這時，距開學已過去三個月。

雛鳥們從訓練場出來，很快被召集到一起。白隼校長宣布，第一階段課程結束。

「明天，保護罩會收起。」

封閉生活告一段落，可以離校回家，好好休息幾天。

「真的嗎？」

「太好了！」

雛鳥們大聲歡呼，互相拍著翅膀慶祝。

秦寧撓撓下巴，想起上次見白珝，收到滿床羽毛，不知為何，耳根竟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