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硬糖少女(4)

4.硬糖少女(4)

尤天黑睜開眼。

她的記憶有些斷片,魂游歸來,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看見一位白衣護士向她走來,才意識到這是在醫院。

「我……怎麼了?」她覺得腦袋仍有些發沉。

「沒什麼大礙。」護士剛給她量完體溫,「之前有點低燒,現在已經退了。」

通常情況下,她發燒的原因只有兩種,一種是——她真的生病了,還有一種就是——鬼上身。

護士安慰她:「別擔心!女性在來例假時偶爾也會伴隨低燒的癥狀。只要你多喝水,別劇烈運動,注意經期衛生就可以了。」

這位白衣天使哪裡知道尤天黑此刻的心情。

她不是在擔心!她只是想起了被方寶寶附體的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

然後,她就再也躺不住了,起身,掀被子。

「誒,你怎麼自己就拔針了?」護士攔住正要下床的尤天黑。

「我要出院。」即使距離昨晚事件的發生已經過去有十個小時,但她仍有一種身臨其境的窘迫感。

誰能想到方金烏那一腳下去,竟讓她久久不至的月經突駕光臨。雖然來的遲了點,但勢頭兇猛,且一發不可收拾。

這大概就連方金烏自己也沒有想到吧。

當時,跌落床下的「她」,只來及大喊一聲「叔叔,你……」就被小腹傳來的疼痛刺激到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都說事有湊巧,但巧成這樣,未免叫人嘆為觀止。

***

尤天黑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眼前這位自稱是方金烏的秘書小丁。

明明已過立夏的時節,他仍舊一絲不苟的穿兩件式商務套裝,系領帶,且說起話來滴水不漏:「尤小姐,還是請您聽醫生的!費用我們已經全部繳清,您可以安心入住。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麼問題可以同我聯繫。」

對方越是這樣誠意恭敬,天黑心裡就越是沒底:「方先生……他有沒有說什麼?」

奈何秘書小丁口風極嚴,最後只得一句:「我們方總囑咐——請尤小姐好好休息。」就將她打發了。

天黑的腦中不由閃過方金烏那張不苟笑言的臉。

她有預感,昨晚的事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揭過。

果然,丁秘書臨別時的話徹底打破了天黑心存的最後一絲僥倖。

「因為之前著急送醫,所以您的隨身物品還留在方總的住處。什麼時候想來取,可以同我聯繫。我會幫你安排。」

聽聽,言外之意就是:想要回你的包嗎?那好辦,找我們方總。

「知道了,謝謝。」天黑左思右想,到底要不要去拿包?不去的話,包里裝著她的家門鑰匙,身份證。可如果去的話……

一想到要面對昨晚限制級畫面里那個差點被她強了的男人,她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丁秘書將手中提的黑色袋子推到她面前,「要謝就謝我們方總吧。東西是他買的,人也是他送到醫院的。」

天黑打開一瞧,白生生的臉蛋硬是漲成了粉色——袋子里安靜的躺著幾包帶翅膀的衛生棉。

***

出了醫院,秘書小丁燃起一根香煙。他今天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從凌晨接到老闆的電話,他就一直像個陀螺。

待會他要先去洗車。後座上一大灘血污,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凈。

再來就是聯繫家居店更換地毯。

其實,來醫院前他剛去完碧海潮生。鐘點阿姨正在做清潔,見他來了,指著主卧那塊鋪在床前的白色地毯直搖頭:「可惜了!純羊毛的。」

是啊。原本好好的一塊毯子,就那麼毀在了血污上。

說來好笑。

精明如方金烏,大概也是人生頭一回遇到這種事。

半夜抱著姑娘去掛急診,見到醫生后,方金烏劈頭就是一句:「她流血了。」

醫生慢條斯理道:「哪兒流血了?說清楚點。」

方金烏如實答:「不知道。」

逗我玩吶?醫生斜他一眼:「那你怎麼知道她流血了?」

方金烏面不改色心不跳,答:「床上有血。」

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這個時間點……醫生承認自己邪惡了。

等作完檢查,醫生看著他,彷彿看一隻禽獸:「房事需節制!尤其是女性經期!」

直到被催著去買衛生棉,這位方總的臉都沉如鍋底。

其實,沒有幾人知道,方金烏有恐血症。

***

天黑去見方金烏,預約的時間是晚六點,在方氏大樓。

出於禮貌,她比約定提前了十分鐘到達,結果被告之:「方總還在開會,請稍坐。」

女助理將她引入一間會客室,在貼心的備下茶點后,獨留她一人無聊的翻看雜誌。

雜誌是財經類的,剛好有一期的人物專訪是講這位方氏集團年輕的掌門人。

文中稱他為「優秀的企業創新者,不按常理出牌的遊戲規則的顛覆者,將禪意與經濟管理相融合的完美締造者。」

她正津津有味讀到——英國求學,15歲到25歲的十年裡,他是如何獨立刻苦,如何出類拔萃,憑藉過人的意志力,超前完成了學業歸國,從一個青澀少年到成熟男人的蛻變過程。

以至於方金烏什麼時候走進來,她竟然都沒有察覺。

「沒想到,你對財經也會如此感興趣。」他的聲音不急不徐,但聲線低沉,很有金屬的質感。

「我,隨便看看。」天黑汗顏,她只是對八卦感興趣而已。

誰知卻被他抓住字眼:「尤小姐是個隨便的人嗎?」

他走到對面的沙發坐下,目光平和的看著她,然而出口的話卻又如此咄咄逼人。

「當然不是。」天黑定定迎上他的目光。

所幸,接下來他沒有再提的意思,只是傾身從煙盒裡取出一支煙。

「抽嗎?」他把煙盒往前遞了遞。

被天黑推拒。

他將那支煙放到唇邊,點燃,很快青白色的煙霧交織升起。

徐徐間,他涼薄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說你出院了,不知道身體是否已經無礙?」彬彬有理中透著一股疏離。

事實上,丁秘書前腳剛走,後腳她就辦理了出院。

只是,眼下這個場合實在不適合舊事重提,畢竟她入院的理由實在有夠糟糕。

所以,天黑只「恩」了聲算做回答。

之後,便陷入長久的沉默。

他好象也不著急開口,長腿交疊,靜靜靠在那裡。他的五官十分立體,伴隨著間或深吸上一口香煙時,眉頭微鎖的樣子,有一種禁/欲憂傷的美。

直到那根香煙熄完,他將它捻滅在玻璃缸內,十指修長有力。

眼角掃到在她面前一動未動的那一小碟提拉米蘇后,他問:「蛋糕不合胃口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你昨晚親自拿來的。」

眼前這人看似寡言少語,可一出口又言必有中,無形里給人一種威壓。

天黑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方先生,你想問什麼,不妨直接開口。」她決定主動出擊。

「好。」他起身,從一旁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女士手袋,然後回到沙發邊,「這個背包,是你的嗎?」

遲疑了片刻,天黑才點頭應了聲。

沒想到他緊接著就將手袋倒扣在茶几上,裡面的東西「嘩啦」一下全部滑出來。

天黑一樣一樣看過去——簽有「方寶寶」大名的娜娜西餅店的單據,給方金烏髮過簡訊的手機,裝有部分現鈔和信用卡的錢包……

「我想知道,為什麼這些東西會在你這兒?」他從中拈出信用卡和一枚舊掉的少女髮夾。

她也想知道,好不好?!天黑扭過臉去,視線從他手中轉向一旁的書桌——那裡,方寶寶的靈體正悠然漂浮著。

[好吧,我坦白。其實我在碧海潮生也有一套房子,就在他樓下。我昨晚只是順路回去看了看,然後拿了幾樣舊東西。不過,我拿我自己的東西又有什麼不對?那些錢和卡,最後還不是都花在你身上。再說,我方寶從來不欠人情!借你的,我一定連本帶利還給你。]

瞧瞧這說的什麼鬼道理?!說的人還一副「看吧看吧,我對你不錯」的樣子。「你能把本還我就不錯了。」

本來她聲音極低,奈何對方長了一對順風耳:[尤天黑!你什麼意思?我方寶是誰?!別說連本帶利,就算十倍百倍的還你,我也還得起!]

這怎麼還炸毛了?怪道閻王好鬥,小鬼難纏。

天黑覺得自己此刻還是扮聾子和啞巴的好。

「你說什麼?」冷不丁,方金烏的聲音響起。

怎麼就把這位爺給忘了。天黑應付了句:「沒什麼。」

很顯然,他一直在等她的解釋。

可搜腸刮肚個遍,她也沒有找到更好的說辭。

「你想聽真話嗎?」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拖延時間。不聽真話,難道聽假話不成?想來方金烏也沒有這個嗜好。

果然,「真話。」他的聲音就如同他的人一樣,平和而中正。然而那份刻在骨子裡的從容與自信卻讓人不能忽視。

天黑討價還價:「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的修養極好:「請說。」

天黑注視著他的雙眼:「不知方先生是否信奉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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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入殮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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