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棘手客戶09

左奕眉尾輕鬆一挑，淡淡道：「我相信會有人比你更適合這份工作。」

喬珊抬起手指著他，話到牙縫又吞回去，收回手擠出一個微笑：「撿就撿，哼。」馬尾辮一甩，轉過身面對垃圾桶。

一彎腰，酸臭味兒撲面而來。她捏著鼻子，硬著頭皮把手伸進去摸索，好一會才摸到一坨軟乎乎的東西。抓出來一看不是包子，而是半個漢堡，上面沾著不明液體的混合物。

喬珊忍著噁心，繼續伸手去摸，總算把剛才扔掉的包子摸了出來。左奕杵在她身後並沒離開，她捏著鼻子，把髒兮兮的手遞過去給他看：「喏，包子，我現在就去交給食堂阿姨，你滿意啦？」

左奕蹙眉朝後退了一步，什麼話也沒說，闊步朝早餐區走去。

去後勤送完包子，喬珊在洗手間對著鏡子詛咒左奕了上千遍，用肥皂把手搓紅才罷休。她有點小潔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去掏垃圾桶。

她氣呼呼回到辦公室，中午連吃飯的心情都沒。

下午喬珊收到一份工作安排，負責審核公司一份送往政府的詢價文件。她一整個下午都在注意辦公室的美女們，思考左奕那種人會喜歡哪種女孩，所以做事心不在焉。

到了下班點，主管陳麗拿著一份文件氣沖沖回到辦公室，怒吼道：「這份詢價文件誰審的！」

一聲河東獅吼驚天動地，彷彿整座樓都跟著顫了顫。

辦公室數十雙眼睛齊刷刷朝喬珊掃射過來，她正哼著小曲兒，收拾自己的小背包準備下班。她動作一頓，看著渾身煞氣的主管大人，獃獃問道：「我審的呀，怎麼了？」

主管氣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壓抑著怒火道：「拿著這份文件，自己去總經理辦公室解釋！」

喬珊接過文件，唯唯諾諾「哦」了一聲，走到門口才轉過身問陳麗：「那個主管……總經理是左奕嗎？」

陳麗腿一軟，氣得差點暈過去，「珊大姐，您說呢？」

喬珊心裡一咯噔，「好吧，我知道了。」

童小梨投給她一個同情的眼神，十分沉痛拍拍她的肩：「姐們兒，挺過這一關，你就是英雄！」

喬珊抱著文件離開辦公室，三步一回頭。

在某個瞬間，她彷彿體會到了荊軻當年的心情……

等到了辦公室。

左奕接過她手裡的文件，和顏悅色問她：「這份詢價文件你審的？」

「是啊，總經理。」喬珊見他神色溫和，頓時鬆了口氣。

左奕幾乎在一瞬之間變臉，四周溫度驟降，把厚厚一沓文件副本直接扔了出去。

文件從她臉頰旁貼著飛過去，散了一地。

她眼睜睜看著某人從「風和日麗」變成了「狂風驟雨」，

左奕暴怒，順手取過文件正本，翻至報價那一頁：「四千萬人民幣變成了四百人民幣，這麼大的懸殊差距你看不到嗎？審核報價這麼簡單的事情不會做？你的腦子是用來喝水的？眼睛用來出氣的？嗯？」

尾音上揚，疑問中夾雜著無法掩蓋的憤怒。

喬珊看見失誤金額，胸口一緊。

「程小姐，請回答我的問題。」

喬珊醞釀了一下情緒，才說：「回總經理，我的腦子不會喝水，眼睛也不會出氣。不過我的嘴會喝水，鼻子會出氣，這是常識呀。」

「……」左奕眸子一沉，暴怒的情緒無處發泄，一拳砸在皮革班台上。

喬珊杵在旁邊，就那麼默默看著他：「總經理，別動怒啊，怒火傷肝。」

左奕：「請告訴我你的智商有多低？」

「大概110吧。」喬珊說。

左奕：「呵，我以為你的智商和它一樣。」凌厲的目光落在書架里一隻卡通豬擺件上。

喬珊：「呀，這隻小豬真可愛。」

「……」左奕嘴角抽了抽，怒火滾過胸腔，又被理智壓制下去。

……

喬珊回到辦公室后，發現辦公室的美女們都還沒離開，她疑惑道：「你們還沒下班啊？」

童小梨：「等你啊，都等著安慰你啊。你……還好吧？」

喬珊回到自己座位取包，笑道：「我很好啊。」

大家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她居然沒有被總經理碾壓打擊？這不科學啊……

她非但沒難過，反覺很開心，她總算找到了適合跟左奕處對象的類型。

左奕這人平時看起來挺正常，沒想到脾氣這麼大？他這樣性格的人，需要一個性格陽光厚臉皮的女人拯救。

工作出現這麼大失誤，喬珊想提早下班是不可能了。主管劉麗讓她重新審核文件，數字類需要反覆核實三遍。

寬敞的辦公室只剩下她一個人，印表機置在落地窗旁，她印好文件，抬眼正好看見外面怡人的夜色。往外看是在一片被彩燈光束籠罩的竹林，將假山石縫流出的水映襯的五光十色。

樓上也有人和喬珊一樣，望著下面的景緻發獃。

同樣站在落地窗前，握著一份剛複印好的資料，欣賞著同樣的景緻。

左奕坐回班台內，打開抽屜取鋼筆時，一隻銀邊相框落入眼底。

上面的小女孩穿著小白裙，扎著兩個小辮，笑容燦爛。左奕取出來，打量著上面的小孩，嚴肅的眉目終於溫和。

這張照片是前不久他大哥送來的。

說是……替他找到了小時候的女朋友？問他有沒有意向見見對方。左奕倒是很佩服自己大哥挖墳的本事，如果不是看見照片，他還真記不起這個小學同學的模樣。

這個女孩他印象挺深刻。

她曾指著他鼻子說，像他這樣的鼻涕蟲，註定不會變成成功的大人，也註定找不到女朋友。

左奕的性格從小敏感，將這句話深記心底，這句話也成為他多年的動力。

不信他會成功么？他偏偏要證明自己。很多時候他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較勁兒還是在跟當年那女孩所說的話較勁兒。

左奕把照片重新放回抽屜，取出鋼筆開始寫東西。

喬珊審文件一直審到11點，總算把文件上的技術參數以及數字重新核實。

她伸了個懶腰，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早上就吃了半口包子，中午氣得什麼也沒吃，現在忙完餓得前胸貼後背。

她揉著肚子背上包準備走人，到門口想到什麼又停下，回身掃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

這個辦公室里的女孩都是單身，每一個都很優秀，但每一個都圈子狹隘，找不到男朋友。

喬珊動了給辦公室同事做媒的心思，在每一位同事的辦公桌上都放了一張。

主管陳麗是離過婚的單身女青年，這種資源放在姻緣庫里不會搶手，但卻是一個大的潛在客戶。既然不能作為資源，作為潛在客戶還是可以挖掘挖掘的，就多抽了幾張名片放在主管辦公桌上、抽屜里、書里、文件夾里……

她打著哈欠出了辦公室，闊步走進電梯。

公司的電梯三面是鏡子，喬珊站在封閉的空間里，莫名開始腦補電梯驚魂，生怕鏡子里的自己走出來，把她拽進一個地獄。

電梯下降兩層，「叮咚」一聲打開，喬珊總算鬆了口氣。

沒想到這個點……還有人。

可是看清電梯外的人，一顆心又被揪起來。因為外面的人一看見她，臉色立即一沉，嚇得她立時沒了瞌睡。

喬珊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和左奕同乘一個電梯。

自動門一合上，喬珊下意識往角落挪了挪，左奕眼角帶著冷意，朝她這邊瞟了一眼，又不動聲色收回去。

一樓一到，喬珊快步跨出去。左奕並沒有跟她一起下來，他的目的地是負一層停車場。

外面的計程車已經很少，喬珊隱約看見街拐角處駛來一輛轎車。道路兩側的路燈並不明亮，她看不清車牌以及型號，攔不到計程車的喬珊一副豁出去的架勢，衝去路中，攔下那輛貌似「野的」的車。

黑色輝騰停下。

看清車型的喬珊還是硬著頭皮彎下腰，趴在半開的車窗上對裡面的司機打招呼。

「哈嘍」第一個字剛出口，看清是左奕，抬起來的熱情小手僵在半空，厚著臉皮道：「左總，反正咱們順路，不如……」

左奕看了她一眼，半開的車窗慢慢升起，喬珊迫不得已把搭在上面的手收了回來，眼睜睜看著某人不近人情的把車開走。

望著那輛消失在路拐角的黑色輝騰，喬珊翻了個白眼，一腳踢在石階上，望著路燈渲染出的昏黃街道無比惆悵。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她的運氣也不算差，很快打到一輛野的。

坐進車裡，司機問她：「小姑娘這是剛下班啊？你們這一片辦公區雖然在一環，但是不好打車，要不是我順路過來，估計你站到凌晨一點也不一定能攔上車。」

「是啊，加班，勞動人民總是被壓榨，司機大哥你真是我的救星啊！」喬珊往椅背上一靠，想起左奕那張臉心裡極度不痛快。她看了眼車窗外不斷掠過的繁華街景，扭過頭問司機：「這附近有沒有什麼賣吃的地方？」

司機想了一下，回答：「有啊，錦陽科技大學後面有個通宵小吃街，那邊打車也方便，我送你過去？」

「好啊，那就過去吧。」喬珊念大學是在外省，工作後幾乎沒有休假日，對錦陽哪裡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地兒，她還真一概不知。

錦陽科技大學後面，有一條很古樸的巷子，燈火通明，街道兩旁各種小吃叫賣聲絡繹不絕，街道上的人摩肩擦踵，熱鬧如白日。

喬珊很快擠進去，進了一家過橋米線的小店。

店面不大，白牆已經變成灰牆，裡面四張方桌，最里處坐了一個白襯衣的男人，他的西裝外套和公文包擱置在空椅上，和這個灰濛濛的米線店很不搭調。

這個時候，喬珊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應笙南發來的微信。

「小媒婆，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呦，我在外地出差，你幫我送個蛋糕好嗎？」

附帶了一張奔騰柴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