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92章
母親重葬的儀式很莊重。
沈晗月沒有像祖母那樣淚流滿面,但心裡也是不好受的。
這個年代醫療設施並不發達,難產而死的比例比二十一世紀高得多。
但沈晗月有些不甘心,無法接受母親當日的血崩只是一個意外。要知道母親當年生產時是二十一歲,正是最佳生育年齡,且個頭身高與她現在差不離,屬於高挑的,這樣的人生產的話,有一個好處,便是盆骨大,生產時容易打開,比個子小的女子容易一些。
沈晗月出生時,並非巨嬰,換算一下,也就六斤多,按照當時的情況,母親順產的安全性相對比同時代女性要大得多。且沈家非常重視母親的肚子,所以產檢什麼的應該不會少的,可是……事實便是如此殘酷,作為血脈至親,沈晗月的心中梗著一縷疑惑,只是沒有開口說出來。
只因……這只是她的第六感,而不是實打實的證據!
沈晗月嘆了口氣,環顧房間周圍,徑自深思。這間房是母親生前住的,沈晗月便在這間屋子出生,傢具還是當年的,以紅木為主。她倚窗而坐,對面是父親的屋子,想當年,母親與父親日日相對,青梅竹馬,可是天不遂人願,父親……唉!
「大小姐,老爺吩咐,該啟程了。」瓊書一壁說著,一壁執起外披,為她覆上。
沈晗月沒有言語,走出屋子,來到自己的馬車跟前。
回京的路上,有不少東宮的人跟著,仟吳領頭。沈晗月沖仟吳微微頜首,那是她的救命恩人!仟吳目不斜視,只執行太子殿下安排的任務,並不想與未來太子妃有任何交集。
沈晗月清楚仟吳公事公辦的個性,遂也不多言語,直接步上馬車。
這次棋杭縣之行,是沈家的大事。楚曜怕祖母與父親不自在,很自覺地下榻在棋杭縣的最大酒樓萬隆館。
只是前兩日,似乎京城有事,他便自個兒回了京城,只留下仟吳等一桿侍衛跟隨保護著她。
以先前楚曜的熱乎勁,就算有事,也會親自跟她說一聲的,可是他只讓仟吳捎來一句先行回京的口訊,這樣的情況,沈晗月有些忐忑,覺得裡頭是不是些什麼,否則他不會直接甩袖回京的。
一隊人馬沒有在途中歇息,黃昏時分,就已經抵達繁京的沈宅。
沈晗月先下車,走到前頭的馬車站定,準備攙扶祖母。
沈老夫人已經拂去了在棋杭縣時的沉重心情,笑著對她說:「你自己也累了,別顧我,回去歇著吧!」
沈晗月噙著笑:「我身上的傷早已經好了,是您一直記掛著,這幾日生龍活虎的,您看著,還覺得我沒有大好嗎?」
祖孫倆並肩邁入宅子,沈晗月回首看了看在門口的沈升旭,「爹爹不進來嗎?他要回那處?」
「哼,那裡有兒有女,還有個楊氏,他出門好幾日,總要回去看看不是?」沈晗月瞧著祖母道出這句時,儘是不屑,許是父親又讓她失望了。
沈老夫人坐入主屋的主榻上,解下披風,執起蓮媽媽敬上的熱茶,又道:「我提議讓楊氏母女去庵堂,還不是為了他好,唉,這優柔寡斷的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
祖母的這句話,讓沈晗月知道了原委,尋思一下,笑著道:「不如我現在回去一趟?」
「你是說你要回那個宅子?回那邊不心堵嗎?」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勸道:「你還是好好在瓊華小苑歇著吧!」
「祖母,其實我回去也是有事的。」沈晗月解釋,「先前沈昕悅被皇後傳進宮裡,我覺著肯定有什麼事,就想著回去敲打敲打,看看能不能趁機將她們送走,不然她們肯定不會稍停的。」
沈老夫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靠你爹,這件事肯定沒有下文。」
沈晗月點點頭,「所以省的夜長夢多,我現在就過去一趟。」
沈老夫人見她主意已定,也就沒有繼續阻攔:「你快去快回,回來后,到祖母房裡來,有些賬冊你拿回去看看。」月丫拿定主意的樣子,眼睛澄澈,胸有成竹,與玉環太像了,也是時候讓她接管沈家了。
***
沈晗月回到沈府,這裡已經是外宅了,外頭的傳言不大好聽,大哥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她先來到紫竹苑尋找沈訣。
出來迎她的是沈玦的通房璃茵:「奴婢見過月小姐,大公子下午喝醉了,剛剛才歇下。」
沈晗月沒有見過璃茵幾面,但還是看出她瘦了很多,相比大哥的鬱鬱寡歡,令她也愁眉不展吧!唉,沈晗月不盡想起了安寧郡主,可是現在看見璃茵這麼守著大哥,又……不知如何幫安寧郡主問問大哥。
這是孽!沈玦此時並非談兒女私情的時候。
「他睡下了,我還是要去見他。」沈晗月看出璃茵是被沈玦叫來擋人的,不然不會直接道出他已經歇下,不方便見她,是以,沈晗月覺得這是推脫之詞。她沒想與璃茵糾纏,徑直朝裡頭走去。
「月小姐,大公子真的……」
「我不想為難你,但是大哥我今日非見不可,就算他閉著眼睛裝睡,我也非見不可!」沈晗月這句話說的洪亮,故意讓屋子裡頭的沈訣聽見。
仟吳是與她一道來的,大婚前,太子殿下讓她守護未來太子妃的安全。見到這個情況,他很適時的將長劍一揮,架在了璃茵的跟前。
璃茵本想繼續阻攔的,被仟吳的氣勢一驚,頓時面色變了變,沒敢繼續動彈。
沈晗月跨上月台,本想敲開房門的,誰知沈訣的房門已經直接打開。
沈玦站在門前,一股酒氣熏天。
沈晗月將食指橫在鼻翼下:「她說你喝酒是真的,但是醉得不省人事是假的。」
「您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就算是兄妹也終歸男女有別,我這屋子,你還是別進了。」
沈晗月點點頭:「我今日來便是告訴大哥,我不會原諒你娘的,打算送她去庵堂,去正院前來這兒,只是尊你是大哥。」
「月丫,你變了!」
「我還是那個我,只是在不同的位置,想的事情不同罷了,如今的我只能進不能退,為了父親也好,為了祖母也罷,總之不容我再退讓,也不能有一點兒差池。」沈晗月繼續道:「那次世雁山,我遇見歹人,那伙人不是取我性命便是要毀我清白,總之,若不是遇見高人搭救,我早已沒法站在這兒。」
沈玦心下一沉:「你現在與我說這個,難道你懷疑是母親?」
沈晗月無奈地笑了笑:「大哥也覺得你娘最有可能是不是?那日是她跟父親提議去的那裡,本來大哥是與我一起的,可是也被她支開了,結果我就遇見歹徒了!」
「月丫,聽大哥說,你別胡思亂想,我娘先前是不喜歡你,但是不會如此狠心的。」沈玦說著,想探手去拉她,可是有頓住了動作,只因太子殿下曾告誡過他。
「太子殿下與父王全都調查了這件事,逃逸的犯人已經落網,招出了寧陽侯世子,也就是大哥的舅舅,你娘的哥哥!」
「……」
「大哥,太子殿下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讓他別動寧陽侯府,也說你娘由我來安排,所以我選擇送她去庵堂,包括沈昕悅也去哪兒待一段時日吧!」沈晗月對他這樣說,沈玦明白,她已仁至義盡了,若讓太子出手,外祖父一家還能有明日嗎?還有娘親,還能有性命嗎?
沈玦被這一消息驚得不行,囁嚅著始終不知如何繼續言語下去。
沈晗月勸道:「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大哥,你好自為之,早一日振作方能為姐妹撐起一片天!」這是她唯一能做與能說的事情,雖然她讓楚曜暫時不要動寧陽侯府那是有私心的,因為寧陽侯府先前所做的事情,必然心驚膽戰的,那麼就很有可能投到徐太傅勛國公那邊去。
這正是沈晗月想要的,假如寧陽侯府沒有按照預期的那樣投過去,楚曜也勢必逼得他們不得不向徐太傅投誠。這個長線的目的,不過是要徐太傅搭上寧陽侯這個豬一樣的隊友,這樣本就有些爛根的大樹將更容易拔起,也就輕而易舉地削除崇王的後盾,這才是沈晗月想要的。
至於楊氏……她心裡還有打算,與沈玦說的話是事實,但是對象是楊氏,並不會像她說的那樣老實聽從安排,所以她等著楊氏自己作死!
沈玦說她變了,她當然變了。
當她看見沈晗月崇王的眼睛的時候,那雙蘊著掠奪的眼神就令她不得不改變,因為她上輩子便是敗在掠奪上,而這一世,勢必不能如先前那樣隱忍逃避,因為前世慘痛的經歷讓她知道,最好的防守應該是進攻才對!
而與楚曜的婚姻,也不得不讓她這麼變化,皇宮是適者生存的地方,她必須好好的活著,才能看見今生的葉恆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