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探望

戚楠只是下樓跑了個步，回來就看到病房裡多了一個人，坐在容呈病床邊背對著她的那個身影眼熟得很，顯然就是依言趕來探望的蘇煙。

或許是因為突然想起了楊航的話，戚楠在再看到她的時候，表情不自覺地變得有些微妙。她直直地盯著她的背影，彷彿要盯穿她的背影看到她的臉，辨一辨它是不是真的和自己的有那麼幾分相似。

她盯著盯著就看到蘇煙抬起了手，然後帶著幾分遲疑地搭上了容呈擱在被子外的手，做出被對方握住的模樣……

戚楠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覺得這溫情十足的小動作落在自己的眼裡，恨不得自插雙眼，以示自己絕對沒有故意窺破人家少女心思的意思。

她風中凌亂了一會兒，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識趣地退回去，再加重腳步聲提示她一下。

正猶豫著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來自匆忙路過的護士。

——好吧，有人已經把她想要做的事做了。

腳步聲是個很好的警示，正沉醉地摸著容呈小手兒的蘇煙身子一僵，快速地縮回了手，她回過了頭就看到杵在門邊的戚楠。

兩人視線相對，相顧無言。

戚楠首先打破了沉默，不過在話題的選擇上一直不得蘇煙之心。

「還會看手相呢？」她帶了幾分戲謔。

蘇煙眼神飄忽明顯有些心虛：「……他的手露在外面了，所以我想幫他放進去。」

戚楠點頭：「我懂。」

蘇煙：「……」

戚楠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窗檯，見那上放著的花瓶里的花換了，她帶來的向日葵不知所蹤，換成了幾支康乃馨。她將目光收回來，有了幾分不悅。

她沒有特意指出來，只是道：「你來這麼早？今天也不用去劇組？」

蘇煙抿了抿唇：「來看看再去。」

戚楠笑笑，說：「容容，你必須得早點好起來呀，有人這麼憂心你，多讓人家擔心幾天她自個兒都要累垮了。」

蘇煙的臉上帶了幾分薄紅。

不知何時醒來的容呈看了眼蘇煙，後者搶言道：

「沒沒，這是我應該做的！」

戚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正逢楊航帶著東西進來，他一邊埋頭往裡面走，一邊說：「戚小姐，你的衣服，還有……」說到一半看到了蘇煙，臉上也露出一絲詫異，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早趕來。

戚楠走過去取走他手上裝衣服的袋子，又探了探頭：「鮮奶加小麵包？」看到自己的早餐配置，她牙疼地吸了口氣，「羊，你這是找不到女朋友的節奏啊！」

被判定為不會討女人喜歡的楊航語噎。

雖然對這經典配置多少有些嫌棄，並已經開始後悔對他說「隨便帶點吃的」，而不是將自己心儀的早餐條單告訴他，但她依然接了過來，並拍了拍他的肩膀：「謝啦，兄弟。」

她不再管一屋子的人，拐進了小房間換衣，幾分鐘后又咬著吸管出來了。

出來后她看到容呈一直看著她，於是把鮮奶盒朝他的方向遞了遞：「要來點？」

問完后她沒期待他會回答。

當聽到容呈小聲的「嗯」了一聲吼，她驚得吸管都要掉了。驚訝之餘還有些不放心：「你能吃東西不？」

「……我只是腦部擦傷。」容呈加重了語氣，「輕微的。」

戚楠聞言思維大發散，頗有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架勢。她不知道天馬行空地想了些什麼，思維回到現實之後臉色變得有些怪異，他看了幾眼他包紮嚴實的腦袋，試探著問道：「受災面積大不？」

毀容否？

容呈：「……」

戚楠見他快惱自己了，擔心他原本跌破了坑的腦袋被氣得加深病情，於是趕緊端正態度，主動求和，把鮮奶恭恭敬敬地向他呈上。

「我胡說呢，給，你要的奶！」

一旁的蘇煙看著他倆互動，幾次想要插話，然而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沒說出口，到後面甚至開始走神了。房間里的氛圍讓她覺得實在有些憋悶，呆了一會兒后，一言不發地出了房間。

楊航留意到她的舉動，想了想跟著她走了出去。出來后看到蘇煙正站在門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從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她臉上的失落。

他垂眸，尋找著適宜的說辭，然而這時蘇煙抬頭了。

「他們關係很好嗎？」她問。

——你們的關係很好嗎？

莫穎也曾經這麼問過。

原因？

稍對容呈有那麼幾分別樣心思的人都不難看出，他倆的相處和諧得讓人插不進話，只是他們身在局中沒意識到而已。

楊航眸光閃了閃，反問她：「你覺得呢？」

蘇煙不說話了，神色更顯失落。

沉默許久之後，她一反之前的殷勤態度，甚至沒和容呈道別，只和楊航說了就一個人默默地離開了。她魂不守舍地出了醫院，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迷迷糊糊中接了一通電話。

極短暫的電話，短到她根本沒有來得及說上一句話，電話里就只剩忙音了。

她漠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機，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良久，她把手放下后，眼中就只剩下了堅定。

她攔下了一輛車，去的方向卻不是SEC。

從車上下來后，她進了一個高級小區，之後乘電梯到了一個房間門前。緊閉的房門似乎拒絕她的到來，她抿了抿唇，抬手準備按下門鈴，這時，門卻自己打開了。

她一愣，隨即看到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

女子嬌嗔著朝屋內的人道別。這一幕讓蘇煙倍感熟悉，熟悉到幾乎眼睛都熱了。

和屋裡的人告完別的女子一回頭髮現了她，「咦」了一聲，沒來得說話，門內的人也走了出來。

看到屋裡的那人，蘇煙輕聲喚了句：「宋奕。」

只是分開短短几天，宋大少爺已經有些淡忘了這個跟了自己一段時間的女人，迷茫了一下才想起了她是誰，挑了挑眉：「蘇煙？」

他的眼裡寫滿了不解，似乎不明白已經明言結束關係的她出現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蘇煙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到了現在，那名女子怎麼可能沒看出蘇煙的身份，有些挑釁地挽上了宋奕的胳膊，整個人黏在了他的身上：「奕，她是誰？」

宋奕冷淡地推開女子，昨晚的溫情似乎只是她的幻覺，他抬眸看她：「還不走？」

「我……」

宋奕看她。

女子跺了跺腳，不甘不願地走了。

目送著那名女子離開，宋奕這才把目光轉到蘇煙身上，環著雙臂看她。

蘇煙嘴唇囁嚅了幾下，似乎下定了決心，這才抬頭與他對視，她說：「宋奕，我還能呆在你身邊嗎？」

「噗。」宋奕失笑，「我以為你已經收下了我的『禮物』。」

蘇煙急切道：「我後悔了。」

「哦。」宋奕一臉漠然，這一刻他將他冷情的一面展露無遺，他語氣薄涼地反問，「關我什麼事？」

蘇煙渾身一顫，眼中有了淚意：「我……真的不可以嗎？」

宋奕對她的眼淚視而不見：「要我幫你叫車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雖然被無情地驅逐了，但蘇煙仍站在原地沒動，此時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執著，彷彿她要是讓步了，就會承受她不願意承受的某些東西。

當然，不是失去愛情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宋奕倒是沒想到她能做到這一步，心下覺得奇怪。他可不相信她是因為愛自己愛到不行，所以……她有其他的原因必須依附於他？

只是，關他什麼事呢？

想到這裡，宋奕連最後一點好奇都抹消了，他不再理會她，轉身退到屋內。

他當著她的面合上把門關上。

通過越來越狹小的縫隙，他最後看了她一眼……

也許是角度問題，他覺得那一眼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竟覺得眼前這人特別像困擾了他好些日子的女人。

那個頻頻讓他慪到不行的女人！

門在最後一秒停止關閉。

原本已經絕望的蘇煙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微光，她直直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宋奕竟然再次打開了門，他打量了她幾眼，表情隨著他的打量變得越來越奇怪。最終——

「你進來。」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他對她這麼說道。

蘇煙終於笑了。

另一邊，戚楠和容呈說著話，一回頭卻不見了蘇煙的身影，她後知後覺地問容呈：「蘇煙去哪兒了？」

容呈倒是有看到蘇煙的離開，隨意地說道：「走了。」

戚楠瞪眼：「不和你說一聲？這女人也太善變了吧，前一刻還黏你黏得緊呢，下一秒就玩兒起了不告而別？」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麼，壞笑一聲，「不會是知道你腦門兒受災面積太大，失望了吧。」

容呈面無表情地把牛奶的吸管插|進她的嘴裡，以求堵住她的嘴。

然而他的操作水平略欠缺，她的嘴沒堵上，手上力氣稍大了點兒，倒噴了自己一臉的奶。

容呈維持著抬手的動作不動了，乳白色的牛奶從他的下頜緩緩墜落。

靜默。

「噗，哈哈！」

戚楠簡直笑出了氣吞山河的氣勢。

鮮少看到這個一絲不苟的男人這麼狼狽，戚楠都快笑瘋了：「容容，我好想給你拍張照留戀一下。」

容呈抽了紙巾想要擦臉，戚楠伸手阻止了他。他用眼神示意她想要幹嘛，戚楠不說話，湊近他的臉，在他臉上來了個響亮的吻，隨即又舔了下他沾著奶的唇。

容呈放任她親近自己。

戚楠很快退開，砸了砸舌，作深沉狀：「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這樣，我心痒痒地不行，特別特別想舔舔你……我病了。」

說完，舔了一下唇，像只饜足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