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造人

從超市裡出來時，容呈的手上多了兩個十八L裝的大桶，一左一右十分注重平衡美。

左手的鐵皮桶的桶身圓滾滾的，外皮的顏色是清新脫俗的小清新藍，小清新藍中還刻著幾個醒目的大字——花大王水漆。

右手的塑料桶顏色嬌艷，渾身散發著5塊/1隻應該具有的合理的劣質氣息。

他提著它們出來，身上的高級定製西裝似乎也帶了幾分白菜價的低廉氣息。

是的，在半個小時前，打著打劫的旗號興緻勃勃地殺進超市的戚楠並沒有奔向收銀台，而是去了速凍食品區，找上服務員要買人家用來冰凍食品的凍冰。

服務員耐心說服她買食用冰，卻遭到了戚楠的胡攪蠻纏，服務員笑得臉都綠了，看上去似乎十分想把她摁到裝冰凍水餃的冰櫃里。

好在服務員及時想起了現在的人才交易所里的種種艱辛，這才避免了一場血案的發生。

戚楠感念她工作不易，最終還是買了一桶食用冰以及一桶水漆，之後她還把身邊的容呈抓來當了壯丁。

「你一定不知道你現在看上去有多帥！」為了安撫壯丁，戚楠十分沒有節操地誇讚道，「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展示你漂亮的肱二頭肌，而不至於被人說成是炫耀，我為你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平台！」

從沒有打算要向任何人展示自己身體的任何一部分的容呈，顯然並沒有覺得自己被誇到，他抬眸掃了她一眼：「那我還得感謝你？」

「謝就不用了，咱倆誰和誰呢？」戚楠上一秒嘴上還說著不用，下一秒就提出了感謝方式的建議，「下次請我吃冰？」

公告：你的女友已經切換到了厚臉皮模式，請沉著應對。

容呈：「……」

他嘴角微抽：「撐不死你。」

「你準備把全世界的冷飲店都承包了？」戚楠因為他的「貼心」微紅了臉，羞答答地向他保證，「我會儘力戰鬥到最後不被撐死的！」

容呈：「……」

他詞窮又無語，幸虧他們的車就在前面了，不然再順著這個話題下去，他遲早得囧死。

他把手上的冰桶和水漆都放到後備箱里，然後繞到駕駛位去開車，當他坐上去的時候，發現剛才還和他貧嘴的戚楠此刻像是抽走了所有活力，軟綿綿地靠在座椅上，這個姿勢之下，她臉上的疲憊展露無遺。

她甚至都忘記了系安全帶。

容呈的眸光微閃，探過身去幫她系好安全帶。

「還好？」他問道。

「乙|醚的後遺症而已，我緩緩就好。」戚楠比閉目養神中睜開眼，摟住他的脖子蹭了一下又放開，疲倦地笑了笑，「你開你的車，我睡一會兒，到了尚城叫我。」

戚家就在尚城別墅區，在這之前，容呈答應過她送她回去。

容呈有點好奇了：「你買水漆幹什麼？」

「自然是有用的。」戚楠在他臉上碰了一下，然後推開他,「好奇寶寶啊，問這麼多？」

容呈噎了一下沒再問，他看她實在疲累，就沒再打擾她，自己發動了車離開超市。

戚家在郊外別墅區，離市中遙心有一段非常遠的車程，他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幾分薄暗了。

戚楠還在沉睡，容呈沒有叫醒她，而是解了安全帶下了車去，站在車外看著四周的環境。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到過戚家了，這一次來也許會和上一次呈現兩種不同的待遇。

就沖那後備箱里用途不明，但明顯散發著不懷好意氣息的冰桶和水漆。

正感嘆著，戚楠打著呵欠從車上下來了。

「都天黑了？」戚楠抹了抹臉，抹去殘留的睡意，在看到暮色中顯得愈發挺拔的容呈時，她的心中湧起了一股難言的觸動，她的表情立馬就變得柔和了，「怎麼不叫醒我？」

容呈道：「叫了，你沒醒。」

「噗，我容許你這一次的胡說八道。」

說著去開後備箱，從裡面把冰桶和水漆都拎出來：「待會兒把車開到車庫裡去吧。」

容呈「嗯」了一聲，他沒問她想要幹嘛，只是伸手幫她拎過重重的兩桶。

隨後兩人進入了戚家。

這個時候，戚家的人正在樓下餐廳吃晚飯，兩人突然的到來讓眾人一愣，一分鐘內竟沒人說話。

戚楠沒看他們，自顧自地往樓上走去，容呈遲疑了一下，跟在了她的身後。

兩人到了她的房間。

戚楠讓容呈把手上的東西放下，見兩隻桶完完好好地呆在角落裡后，拍了拍手：

「嘿，真是好運，居然趕上了飯點！容容，你說他們會不會邀請我們下樓……」

正說著，高跟鞋碰觸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

戚楠停頓了兩秒，似笑非笑道：「我猜來的一定戚槿。」

話音落下，腳步聲停在了房間外，隨即敲門聲響起。

「容容，你去開門唄。」

容呈看了她一眼，走過去把門打開。

如戚楠所料，門外站著的果然是戚槿。

「容先生，爺爺叫我來問一聲，你用過晚餐了嗎？如果沒有的話，可以……」

戚槿的話還沒說完，戚楠已經越過她往門外走了。

戚槿忍了又忍，繼續把有關邀請的話說完。

「那就麻煩了。」容呈這麼回她。

戚槿剛想說不麻煩，就見他已經追著戚楠的身影去了。

「……」

她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氣惱地跺了跺腳，半晌也跟著追上去了。她到飯廳的時候，剛好看到兩人在餐桌旁落座的一幕。

容呈坐的位置是戚家老爺子的旁邊，戚楠則坐在容呈的旁邊。

戚槿眼熱她的位置，恨恨地盯了她好幾眼，但她到底是顧忌著戚家的一大家子在場，不好發作，只好找了個空位坐下了。

就如戚楠所說的那樣，她趕得太巧，飯局才剛開始，在桌的也當時也只是剛坐下來而已。也因為這個巧合，才不至於需要新換一桌接待這位容家的掌權人。

之後是沉默的用餐時見，大家很有默契地不談任何話題。

在晚餐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終於有人打破了這個沉默到有些尷尬的氛圍，打破沉默的是戚家老爺子，他突然開口說話了，內容嘛，不難猜測，是容呈和戚楠離婚的事。

「……你們簡直過家家一樣兒戲，聯姻是大事，未通知兩方家族擅自解除聯姻，這簡直就是把聯姻當兒戲。」

戚老爺子不怒而威，義正辭嚴地點名了當事人的兒戲行為之後，不免要提出解決方案，這一點戚家早已商議好了，就是把戚槿推出去當作修復兩家關係的橋樑。

老爺子正措著辭想把這一點提出來，一直埋頭正和可樂雞翅搏鬥的戚楠又有了新動作，她一個用力不均，給了雞翅一個助力，讓它完成了它生前未能完成的使命飛高高了，著陸點：對面戚槿的臉上。

嚴肅氛圍中突然飛出一隻不明飛行物，還打臉了肩負著戚、容兩家友誼共存重任的戚槿，這被打臉的愣了，看著她被打臉的也都齊齊愣了。

然後——

「這類拋物線完全符合重力作用，以及人渣吸引力的雙重作用，鑒定完畢。」新晉「學霸」戚楠裝模作樣地摸摸下巴，側頭向左手邊的人詢求贊同，「你認同我的觀點嗎？」

坐在她左手邊的正是她的三舅，戚槿的父親。他聽完她的問話，自然是一陣語噎。

「你不知道？」「學霸」落寞地嘆息一聲，此時頗有種高處勝寒的寂寞感，她嘆道，「以後多看看書吶！」

「……」

這時戚槿終於從驚愣中醒過來，聲音尖刻地驚叫道：「戚楠！你看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拎著油膩膩的雞翅，氣得都要暈過去了。

「不是我對你做了什麼，是你的人渣吸引力對我的雞翅做了什麼，我可憐的雞翅。」戚楠唯恐天下不亂道。

戚槿氣得發抖：「你在胡說什麼？！」

「我哪裡胡說了？你不渣嗎？」戚楠一派泰然自若，「把人家公司里的小姑娘弄毀容不是你？我聽說近來戚氏的股價不穩，嘖，要是人家小姑娘把這事捅到網上去，你說這股價會不會從『不穩』演變成……」說著故意頓了頓，之後才又惡意滿滿地輕笑道，「變成動蕩呢？」

戚老爺子皺了皺眉，質問的目光落在戚槿身上，沉聲道：「有這事？」

戚槿抿了抿唇，不說話。

戚老爺子怒道：「胡鬧！」

戚槿父親神色焦急，似乎想替自己的女兒說兩句，但還沒來得開口，戚老爺子的炮火已經攻向了他：「老三，看你養的好女兒！」

老爺子拍了拍餐桌，顯然是氣急了。

現場噤若寒蟬。

戚家大概真遇上事了，戚楠進一步確認。

如果不是真遇上事了，就戚槿犯的這點錯來看，怎麼也不會引起戚老爺子這麼大的反應。

老爺子怒火攻心，也不提聯姻的事了，丟下眾人拎著戚槿父女就去書房單獨教育去了。

戚楠不管餐桌上突變的氛圍，優哉游哉地繼續用餐，完后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這才和容呈回了自己的房間。

「噗，如果不是我這一打岔，你就要被逼婚了。」戚楠在床上滾了兩圈，舒服地呼了一口氣。

她在戚家雖然不受寵，但像戚槿那樣針對她的還是少數，也沒特別苛刻她，就拿她的房間來說，她離家這麼久，屋子還是被人每日整理清潔著，不至於變成蜘蛛窩。

「我其實有點好奇，如果我不打斷的話，你會怎麼和戚家周旋？」戚楠趴在床上問他。

「別趴著。」容呈沒有立刻回她，而是伸手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讓她告別趴床上的懶樣。

「幹嘛呀？」戚楠不高興了，整個人懶得沒了形，被容呈強行拉起來后，就掛在了他的身上當起了考拉。

容呈任她膩著自己：「剛吃完，不怕不消化？」

「我的胃才沒有那麼嬌弱！」戚楠說完，難得地想起了已經偏離了一個銀河系的主題，「別轉移話題，和你說正事呢，扯什麼胃啊！」

「需要周旋？」容呈這一次沒有轉移話題，滿足了她的好奇心，「要維持聯姻的話，你不就是正好的人選？」

「……我們才離婚呢！」

「所以我們彼此單身，能達成結婚的條件。」

戚楠表情怪異，也不知道是因為提到再婚的話題，還是因為驚訝於她的容容突然變得能說會道了，或者二者都有。

容呈見此詢問道：「在想什麼？」

「在想我們該去洗個澡了。」戚楠原本只是隨口扯了句，但在說完之後又覺得確實應該如此，「是了，我們洗過澡后還有一件浩大的工程需要攻克。」

容呈奇道：「什麼工程？」

戚楠一本正經道：「造人。」

為了偉大的造人計劃，兩人轉戰到浴室，又匆匆回到卧室，然後……

戚楠到書架上找了本簡筆畫冊，學習起了畫簡筆小人。

容呈：「……」

她畫得太專註，專註到他都不忍心打擾，然而他畢竟對她「造人」的方式是有幾分介懷的，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問道：「怎麼突然想起了學這個？」

「為了凝神靜心。」

戚楠說著，握筆的手小幅度地顫抖起來，看得容呈心中湧上一股不能消除的怪異感。

「你……」

他正準備再問，卻見到戚楠突然抬起頭看他——

她的眼中有明顯的笑意，整個人似乎都因為壓制的激動顫抖著。

「我老早就想干一件事了，然而由於種種原因，我一直沒有去做，而現在……」她低笑起來，十分愉悅的樣子，「我決定做了。」

一直想要做去沒做？

這麼苦心積慮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容呈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天的半夜，他苦思無果的問題有了答案。